秋梦延故作专注地剪着红窗花,装出一副温婉模样准备做给随时会来的刘焱看。因为顾让告诉她,刘焱今天一定会来。
她入住东宫偏殿,女帝虽没说什么,杨正一找来的侍卫宫女看的却很紧,不准她出殿门,也找理由阻止刘焱来看她。
近日宫禁倒不似往常森严,一是接近年根,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不免犯懒。二是裴将军攻打桃止山一事已有进展,秋梦延的妖物嫌疑基本已经洗去,只差女帝本人发话,她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秋梦延见刘焱一来,放下手里正剪着的窗花请安,刘焱忙扶着她的水蓝色衣袖请她起身,轻声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秋梦延温柔地:“还好,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多谢太子救了我一命”
刘焱有些不安:“楚郁,你不必叫我太子,就像以前那样叫我就好。”
秋梦延哪知道上官楚郁以前叫他什么,她尴尬一笑:“我、我还是叫您太子殿下吧。”
“也罢,都是小节。那日你果真十分聪慧,灵机一动,救了你自己,也救了我。如今裴将军攻下桃止山,你嫌疑洗脱,真是再好不过。可惜我当时怯懦,险些害你.....”
刘焱叹了口气,后怕地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已经为楚郁做了能做的所有事情,如今楚郁能成功脱困,暂居东宫,都要多谢太子,楚郁感激不尽。”秋梦延成功地憋了两滴眼泪出来。
瞧着太子也十分动容,她借机问道:“可是,楚郁想着,一直待在这里给太子添麻烦也不好,太子觉得,楚郁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秋梦延想,既然嫌疑洗脱了,暂时也不会有人想杀她了,那就可以出宫了吧。
等出去之后,她再想办法回到她原本的时代。
不管导致她穿越的原因是黑科技还是超自然现象,反正她出宫后自己试个遍就好了,既然上官家没人了,就正好不会有人拦着她了。
太子很惊讶:“回家?楚郁,你不是当着皇姐和文武百官说是我妻子了吗,东宫就是你的家啊。”
秋梦延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这个太子是个傻的。
她缓和表情,像一个合格的幼师一样温柔地对太子说:“怎么会呢,太子如此尊贵,我如此卑微,我怎么配的上太子殿下呢?太子也大可不必担心楚郁的名节,觉得应该负责。只要能够活命,楚郁就非常开心了。”
一个熟悉的男声冲破殿门:“姑娘此言差矣。”
云景明步态轻盈疏朗,含笑走进房间。
他衣着清淡低调,身上所带的香囊、玉饰等随身物件却显然比上次相见时贵重了不止一点,显然是在攻桃止山一事中有功,升了官。
太子开着玩笑同他行礼:“哦?这不是新上任的钦天监监正,云大人吗?”
云景明同他关系熟络,因此也并不故作谦卑,打趣道:“这不是七日后就要新婚的太子殿下吗?”又转头向秋梦延:“这一位,难道不是七日后新婚的太子妃?话说回来,你们两个的嘴倒是瞒得严,彼此有情,居然连我都不告诉!”
什么七日?
什么新婚??
不是吧,不是要假戏真做吧。你们皇室的人,做事都这么草率的吗??
当晚,见完了太子和云景明,秋梦延恍如做了一场大梦,颓唐地倚在床上。
宫人势利得很,偷听见秋梦延真要当太子妃,便纷纷把一批批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送进秋梦延屋中。
秋梦延看都不看,只想着这皇家怎么如此荒唐地真要娶她进门。
跟解天象一样荒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突然,秋梦延脑中灵光一闪。
钦天监。星象。
预兆。妖物。
秋梦延确实如星象所言穿越到了东宫,她糊弄了女帝、太子、文武百官,让太子稀里糊涂娶了她,算不算预言中所说的于国运有碍?
她间接引发了桃止山一役,害得士兵无辜牺牲,又算不算有碍?
若“妖物”所代表的其实是“非常之物”或”天外来物“,那用来形容她可以说是非常准确。
云景明当日把预言解读成是攻打桃止山,能被女帝欣然接受,也是刚巧说中了女帝心事。
国土之内有一块飞地,任谁都不安稳。
眼下临近年关,又新封储君,女帝心里不安,想做件大事来收服人心,这也无可厚非。
秋梦延想,看来这云景明是纯属走运升了官,可钦天监的仪器应该还是有用的。
或许,回去的秘密就藏在钦天监所观的天象之中?
刘焱看起来人也蛮好,知道要娶她还挺开心,那,留在这里做太子妃,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更何况,这宫里有意思的人倒是不少,让她待得并不乏味。
顾让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秋梦延刚从朝堂死里逃生,被接到了东宫。
她站在墙边思索,看着梅树间微亮的月光。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只有月光亘古不变。
“还妖女呢,就这啊......倒是有点像裴大姑娘”一个男声传来,是位俊朗少年正骑在墙上俯视她,看起来一脸失望。
顾让叹了口气,跳下墙来,差点磕到秋梦延的鼻子:“好吧,来都来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让,宫廷画师。”
秋梦延很惊讶:“宫廷画师,居然能在宫里来去自如?”
顾让自信地:“这你别管,我上面有人。”
秋梦延无语地:“......你的背景,不会就是太子吧?”
秋梦延觉得,或许只有单纯善良的太子才可能和这个幼稚的人玩到一起,还允许他来翻寝宫的墙。
少年冷笑一声:“刘焱?你倒挺会猜呢。”
秋梦延不知道这算不算肯定回答,继续问:“你说我像裴大姑娘,那是谁?”
顾让撇了撇嘴,显然嫌弃秋梦延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裴将军家的大小姐裴思榕啊,跟你身形、声音都有点像。她是如今最被看重的女官,你连她都不认识?”
顾让摇了摇头,用十分欠打的语气说着格外好心的话:“看你可怜,好心提醒你一句。对所有人都小心点,别太单纯。东宫里这些下人要是坏起来,连刘焱自己都搞不定,更别提你一个小姑娘了。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同我说。”
秋梦延一时间摸不清楚这人底细,但她现在谁都不认识,手里又确实缺东西,只好硬着头皮张口问:“那你既是宫廷画师,可有鼠须笔?”
“鼠须笔?”
“粗些的用来画山水,细小的可以作画,也可以用来画眉。两种我都可以用”
这下迷茫的是顾让了:“老鼠的胡须......还可以做成笔?还能画眉?”
秋梦延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没有了。那你可有做朱砂色用的红蓝花?”
顾让十分尴尬:“本来是有的,但前些日子画迎驾图,朱砂色用的多,就把红蓝花用光了,等下一批来了我再给你吧。还有别的吗?”
“那...你可有用来染指甲的凤仙花?”
“这大冬天的,我上哪去给你找凤仙花?”
秋梦延气结:“连凤仙花粉也没有吗?”
“粉就更没有了啊,宫里哪有人会把新鲜花朵晒干研磨来留存,要是没有新鲜的凤仙花,宫里人宁可不用。”
秋梦延只好提了个最寻常的东西:“那...生米粉?”
“有有有,这个有。”顾让如释重负。
秋梦延刚才进屋的时候看了下人备的梳妆匣,里面只有口脂、铅粉、面脂、青黛,颜色不好看,质地也极差,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坏处。
秋梦延之前出过几期古风妆容视频,做过功课,知道古代有些化妆品既伤身体又不好用,所以想干脆自己做一些出来。
她行礼道:“那多谢顾先生了。”
顾让点点头,灵活地跳上墙,猛地回头,浮夸地对她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随后在墙的另一边消失的无影无踪。
秋梦延叹了口气,os:看来亘古不变的,除了月光,还有中二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