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景不长,很快,早晨的园外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喧哗。
有完没完!
我猛地推开门,看见那群猴子又坐在门前,又是丢石头,又是吵闹的,它们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还没好,就又跑来骚扰,倒是比劳作的时候要勤奋刻苦多了。
我怒不可遏,捡起地上的石头也疯狂地朝它们扔去。
“谁怕谁!来战啊!”我怒吼。
也许是因为我音调更高,吼起来的声音更具有穿透力、更吓人,又也许是因为那些猴子,从没见过我这样暴怒的样子,它们吓得连退三尺。
这下我尝到爽头,更来劲了。
我一边扔石头,一边掏出远古记忆中的脏话。不管它们听不听的明白,气势先扔对面脸上。
“仗着我打不过你们是吧?!”我扔!
“贪得无厌想奴役我是吧?!”我扔!
“你他X的以为你谁啊?!”我再扔!
“死猴子!”
“臭猴子!”
“蠢猴子!”
“一天天的要劳资给你们种粮食!”
“一群好吃懒做、鼠目寸光、头脑空空,就知道喊‘吖咤’的东西!”
“劳资TM一天天给你们当狗!种粮食!”
“那谁TM给你们育种改良?!”
“谁TM给你们钻研炼钢术?!”
“怎么T、M、D发展文明?”
“怎么T、M、D造飞船?”
“就知道打架、就知道打架!”
“就知道奴役、就知道奴役!”
“当你T、M、D一辈子猴子去吧!”
“让我在这破星球上给你们一辈子当狗?!”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劳资T!M!D不!干!了!”捡块大的,扔!
呼~累死了......
只见对面的猴子早已远远躲在后面的树丛中,偷眼看我,仿佛怕我飞过去吃了它们似的。杜梨也退得老远,吃惊地望着我。
真痛快!我拍拍手,嗤笑一声,掩门而去,深藏功与名。
后面几天,猴子们再也没有来过,庄园又过了几天宁静祥和的日子。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去带族人过来,与他们对抗,二是利用这群猴子发展文明。
我一边在后园漫步,一边思索着未来的道路。
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不可能离开这儿,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呢?我能逃到哪儿去呢?
这星球上,迟早人满为患,我逃得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逃得过这群,也逃不过那群,与人的冲突,是无法避免的。
何况......
我轻抚着树上结出来的柑橘,又逗弄一下毛茸茸的兔兔,瞅瞅那虽然掉光了华羽,肉质却愈发丰满的鸡鸡。
看看朕的江山!这是朕苦心经营了近两年的“十亩江山”啊,朕绝不可能拱手让人!然,朕心地善良,不愿见民生多艰,又恐天下征伐不休,倒不如,令朕之嫡子乎乎,篡夺猴儿王位,使兵不血刃,江山安定?
好主意,就这么决定了!
其实,走这一步,我是有底气的。
如果这些猴子不能为我所用,同时还要欺压我,那就尝试制作毒药,以最少的伤亡弄死它们,省得开战。
如果毒药的方案失败,到时再把族人带过来与它们对抗也不迟。
没多久,它们果然来骚扰,我当场投降,表示愿意定期进贡食物给它们。
第一次将食物进贡给祭牲的时候,我事先藏了一点食物在隐秘的地方,那是我打算用来收买人心的份儿。
在它们分配食物的时候,看看哪些猴子被分配的食物最少,就暗中拿食物收买对方,慢慢让它成为我的人。
谁知,祭牲是完全和吖咤不同的,它会将肉切成一块块肉,将烙饼还有地薯、野果等数量较小,块头较大的食物分成一份份,刮分给猴子们。
这样一来,虽然很公平,但是每个猴子得到的食物,要填饱肚子就都不太足够了。
第二次进贡食物的时候,众猴子刚聚集起来要分配食物,一只猴子突然出声指着我说了什么,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交流,在不依靠乎乎翻译的时候,我竟然隐约听懂了。
这猴子的大概意思,是在向祭牲说我坏话,说我从来不遵从它们的礼仪,是在与它们为敌。
乎乎给我的翻译也是“你不吖咤,你生气”,我想是差不多的。
不过我还是按照乎乎的翻译来回答,说:“我愿意像它们那样,每天见面喊一声‘吖咤’。”
可是接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乎乎在翻译完我的原意后,又补充了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她不喜欢XX,我代替她”,我并不知道“XX”这个词句是什么意思。
然后祭牲说:“不可以”。
乎乎又擅自与它对话:“王,请允许,她不喜欢这样。”
我听得一头雾水。
我有什么不喜欢的,我怎么不知道?为了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咱什么辱不能忍?什么重不能负?有什么做不得的?
就在我刚想跟乎乎说,它们要我遵循什么礼仪我都愿意答应时,站在祭牲旁边的杜梨,悄悄在祭牲耳边说了什么,随后祭牲点点头,同意了乎乎的请求。
于是乎乎就上前去,亲了祭牲的嘴两下。
这下,我什么都明白了。
下山的时候,我忘了还有半框食物藏在草丛里,原本是要拿去搭讪猴子笼络人心的,但我把这一任务给忘了,脑子里全充斥着刚才的事情。
自从一年多以前,我发现乎乎青春期到了以后,一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多次拒绝他亲密的举动,之后他一直很小心,几乎不会主动黏我或触碰我,只在我生气的时候,才会有亲昵讨好的举动。
原来他是以为,我不喜欢与人亲密——虽然这也算事实吧——所以,他之前才会每天亲吖咤两次,才会没有给我翻译吖咤的话,直接与它大打出手。
他是不想我委屈自己?
其实我早已隐约能够猜到,亲嘴对它们而言,是某种礼仪或惯例,所以,这并非是能让我惊讶的事情。
出乎我意料的是,它们能这样聪明,能够如此细致觉察出他人的特点,并应用于实际,这是哪怕在星际时代,都有许多人无法做到。
猿人真的可能那么聪明吗?
而更令我没想到的是,我这样一个人,竟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一个猿人的照顾。我很难评价这件事,不知道该说是他太聪慧,说他太多情,还是说我真的在这千百年间变弱了?
在地球的时候,没什么人愿意接近我,他们也无法接近我,因为没人能看穿我在想什么,更不会知道我真正的需求。
我只会利用所有可利用的人和资源,包括我自己,去达成目的。
而即便遇到少数几个人,看到了一部分真正的我,他们也不会愿意接近,因为他们肯定也能同时看出来,我不需要他们任何人。这是画蛇添足的事情,是没有回报的事情,甚至是自取其辱的事情。
没有人,会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如今我却受到了一份不容抗拒的照拂,说心里没有一点触动是假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并不想与这个星球上的生物有任何牵绊,它们的寿命对我而言,只是转瞬即逝,渺若尘土。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
一颗坚硬的心,不会容许随便的什么沙砾尘土都在上面划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