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木棉和木槿两兄弟都笑话杜仲“返老还童”，一把年纪还跟小孩子计较这么多。

    纪春筠笑着挺直腰，他行得正坐得端，不畏惧他人猜忌。他朝姜寒绯大笑道：“这下你放心了？这个人的真面目就是这样丑陋！跟我们小孩子还这么计较！”

    纪春筠此话一出，杜仲没急着辩解，他仔细辨认纪春筠的五官，很肯定地说：“我不认识你，但是我知道你怕这个！”

    一只猫被杜仲抱着出现。

    纪春筠和杜仲真的杠上了。

    与此同时，纪春筠对杜仲的恨意更上一层。他紧紧环抱姜寒绯背后的大树被咽下心中的苦楚。纪春筠听到杜仲的话更伤心了，他一位是姜寒绯将他的弱点说出去了。

    “你不讲理！你们都不讲理！”

    杜仲：“你撞了我师妹不道歉，你还跟我讲道理？！”

    纪春筠指着“背叛”他的姜寒绯差点没哭出来。“她还出卖我了！”

    “谁出卖你了！你这个弱点，我是从一个镖局的其他镖师家的孩子那知道的。我还亲眼撞见你被鸡吓得跑走！”杜仲一听更气了，他现在身为姜寒绯的大师兄，不会留下一个威胁在师妹身边。

    “你看看，你看看！韩非，你别跟这样的人玩了！他还污蔑你！这个小子怎么看怎么可疑。”

    纪春筠忍着眼泪，对姜寒绯大喊道：“我不是故意的。寒绯你有没有受伤？”

    姜寒绯的衣袖被郁蔓云撩起，手肘处有地方擦伤了。

    纪春筠一看直接哭出来了，他对着不说一个字的姜寒绯哭喊着，说道：“你别不说话啊，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姜寒绯在家中年纪最小，在这里又是最小的师妹。姜寒绯忽然想被人喊姐姐，她对纪春筠说道：“叫姐姐。”

    纪春筠摸不清姜寒绯的想法，他垂着头轻轻喊了一声：“姐姐。”

    被纪春筠喊姐姐，姜寒绯心里还是很开心，有种翻身当老大的爽感。

    杜仲：“不是吧?小师妹你脾气这么好？你这都不生气？！”

    纪春筠见姜寒绯毫无芥蒂，笑容也不见一丝阴霾，心中的愧疚更深一层。他高傲地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对杜仲说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对寒绯来说是特别的小伙伴！”

    姜寒绯纠正纪春筠的用词。“是弟弟。”

    姜寒绯又继续说:“他就一个小孩，我和他计较什么？”

    “哈哈哈——弟弟！”杜仲大笑不止，“真是很特别啊，弟、弟！”

    “你说什么！我比你大啊，寒绯！”纪春筠一听，神情变得严肃，嘴角微垂，“我们以后一起长大，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姜寒绯：“嗯，你说得对。”

    郁蔓云试探地开口问道：“嗯？青梅竹马的弟弟?”

    纪春筠：“……”

    姜寒绯严肃地点了点头:“嗯嗯！没错！”

    杜仲：“哈哈哈——”

    纪春筠面容沉凝严肃，唇角抿紧。“不是弟弟，不是弟弟！”

    （四）

    姜寒绯自然不希望纪春筠、杜仲两个人水火不容，一个是师兄，一个是朋友，以后见一次吵一次哪还的了。

    为了日后的和谐相处，姜寒绯决定试着缓和一下这两个人的矛盾。

    她没有想到纪春筠、杜仲两个人这么快和解了。

    起因是——

    “我没说错吧！这里真的有人！”一个比姜寒绯年纪要小的男孩子机自喻为是一个神机妙算，算无遗漏的神算子，放在战场就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实际上，他十算有九不中，比纪春筠猜大小的准确率还低。

    他得意洋洋地对姜寒绯说话，不料自己脚滑，对姜寒绯行一个大礼。“我怎么年纪轻轻就用脸擦地欢迎人呢？”

    男孩从地上起来，拍拍额头上的泥土灰问提着药箱的姜寒绯。“小朋友你和家人走丢了吗？我来看看你的亲人在哪里——咦？我们还真是亲戚？”

    姜寒绯看这个故作成熟的小豆丁，觉得对方有点熟悉，还有一点亲近感。“是你迷路了吧？”

    男孩被看得有些心虚，他的手臂上就不断犯起鸡皮疙瘩小声地说道：“是、是啊。”

    “你家在哪？”

    男孩说了一个村子的名字。这是姜寒绯出生的村子。这两年多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没有跟着回村子里见亲戚。她又长个了，抽条了，变化有些大。

    “我在这个村出生、长大的，不过我搬到县城了。你……”

    男孩一听姜寒绯的话，立刻顺着竿往上爬。“我能去姐姐你的家坐一会吗？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

    姜寒绯：“你这么信任我吗……”

    这个男孩牵着姜寒绯的手，对着姜寒绯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杜仲去买个冰糖葫芦，回来就看见他今天出门带出来的小尾巴多了一条小尾巴。“这个年纪的男的就是……油嘴滑舌、嬉皮笑脸！”

    纪春筠一醒来就要找姜寒绯玩，现在他只想找这个男孩拼命。

    若不是男孩退后得快，就被纪春筠掐住肩膀了。

    纪春筠对着这个男孩说：“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要拐小孩吗?!你是我们县城长大的小孩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男孩说：“我也不认识你。”

    纪春筠再一次伸手就抓住男孩的肩膀，他得把事情了解清楚，避免这个小孩再次出口迷惑姜寒绯，防止对方悄悄出手出手伤及无辜。

    因为这个自称是神算子且还是姜寒绯亲戚的男孩，杜仲和纪春筠两个人达成了联盟。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愣是多了几分交情。

    小男孩说道:“我姓陶啊。”

    纪春筠：“你姓陶又怎……”

    杜仲：“你姓陶？”

    纪春筠和杜仲两个人想到姜寒绯的父亲、哥哥都姓陶。

    正巧，陶愿从这走过。两个人发现姜寒绯有可能被拐骗的反应比陶愿这个亲生哥哥还大。

    陶愿与这个姓陶的小男孩都是熟人。

    小男孩朝陶愿喊道:“堂哥!”

    纪春筠和杜仲：“……”

    “还真是亲戚啊。”姜寒绯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小男孩和陶玉燕长得像。

    姜寒绯的堂妹陶玉燕急着找调皮出走的弟弟，她在找到姜寒绯时，终于见到了她的亲弟弟。

    （五）

    五年后。

    姜怜兰钟爱兰花，尤其是刺叶玉兰。姜寒绯还没走进姜怜兰的房间，便嗅到一股清冽醇正的兰花香，清而不浊。

    桌子上放着没有完成的刺绣，一旁是姜寒绯亲手做的团扇。

    刺绣与缂丝的纺织材料均用蚕丝，刺绣图案是单面的，而缂丝则是正反两面完全一样。

    姜寒绯送给姜怜兰的团扇上的图案正是一女子被一株株兰花包围。

    姜寒绯正低头端详姜怜兰未完成的作品，就听到有人唤她名字。她立即走过去从姜怜兰手中接过一盘糕点。“我回来了，姐姐！你猜猜我考试过了吗？”

    “你肯定是过了。”姜怜兰相信姜寒绯能够通过考核，她在姜寒绯充满期待的目光下，说道，“你想让我帮忙劝阿爹、阿娘？”

    姜寒绯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姜怜兰身上，眸中的坚定似早有这样的想法。

    “我还没有说话，姐姐你都知道啦？真是瞒不住姐姐啊。”

    陶武和姜荷都担心姜寒绯去京城会水土不服。即便郁蔓云已经给姜寒绯调理好了身体，他们作为姜寒绯的亲生父母依旧不放心她独自去这么远的地方。

    姜怜兰：“你怕我和阿爹、阿娘站在一边拦着你?”

    姜寒绯尴尬一笑，她走过去抱住姜怜兰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姐姐~我想去京城考试……你看你、大哥、阿爹、阿娘都这么厉害，我可不能拖后腿了。”

    “寒绯，我同意了。出门在外，要万事小心。”

    “没问题！现在我要去找大哥——”

    陶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出现在门外站着，他身边还有陶武和姜荷。“我们都同意了。前提是，我们跟你一起出门。”

    “……”姜寒绯双目微瞪，立即回过头看姜怜兰。

    “是的，我们和你一起出门。”

    *

    纪春筠和这个陶弟弟一块玩的时候，发现他跟陶弟弟一样都是手气不太好的类型。他们两个成一队，一对上别的人，猜字、猜什么都是最差的，他捏着鼻子认下这个自称是神算子的弟弟。

    姜寒绯身边出现的人越多，纪春筠能够站住脚的地方就越少。

    纪春筠睡得极不安稳，眉头都皱在一起，嘴里还骂着姜寒绯不要当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姜寒绯已经通过了前面的兽医考试，顺利的话，她只要去京城通过最后一次考试，就可以成功在县城这开一家她自个的医院。

    如果姜寒绯去京城了，纪春筠能见到她的机会更渺茫了。他担心姜寒绯会忘记他，整日闷闷不乐。

    神算子陶弟弟给纪春筠出了一个馊主意去吸引姜寒绯的注意力。

    十二日后是纪春筠母亲百里疏香的生辰，他想亲手为母亲做一把团扇，所以找姜寒绯学习缂丝技艺。

    纪春筠不擅长作画，因此由姜寒绯在经面上描稿纹样。待姜寒绯将画稿完成后，纪春筠继续织造工作。

    姜寒绯斜靠在窗前，感受充沛的雨水洒在脸上的湿润感，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她垂眸看在认真配线的纪春筠，旁边是纪春筠刚写完的字，字体柔媚，笔锋刚劲不足。

    姜寒绯想起方才在地上捡到烧掉一角的纸，一角漆黑，另一半洁白，纸上写着：

    丑恶。

    绝望。

    死。

    不想活着。

    那纸上的字迹潦草，细看还是能辨认出写字人的习惯。姜寒绯常看到纪春筠的字画，她一眼就看出这纸出于纪春筠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