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星

    她像是被他蛊惑,就那样亦步亦趋,跟着他上了楼。

    萱风原想跟着,却在触及方见溪那双阴冷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只能回房照顾大姑娘。

    景元对这一切并未知觉,她只能看见前面方见溪精致的衣角。

    他好像一直都精致,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用心。

    他领她到了方才他站着的地方。

    依旧是纱帘猎猎飞舞,不同的是此刻她站在这里,看着满园春色。

    当真美不胜收,莲园景色,于此处可尽收眼底。

    “当真是个观景的好地方。”景元看着远处的西府海棠不由感叹,她甚至还能看见杭州街景,仿若能听到人生鼎沸。

    “是,我也觉得如此。”

    方见溪看着她的侧脸,清丽温柔,只觉得自己心里都是软的,却还是忍不住逗弄她一番。

    他意有所指,她焉能听不出来。

    只她不打算挑破,权当他是附和自己,那就也不尴尬,至于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狠心,那就是方见溪自己的事了。

    “那便是春星楼么?”

    景元见百步之外,也有一楼,与霁月楼相望,两栋楼十分相似,若拉近了应当是能紧紧抱在一起变成一栋楼的。

    这样的造法,当真精妙。

    “嗯,那就是春星楼。”方见溪柔声回道,看着温景元头上的檀木簪。

    壁坛流霁月,银阙动春星。当年他建造莲园,师父将他的住处命名“霁月”,盼他成为一个风光霁月的端方君子。

    后来又帮他建造了春星楼。

    “敬莲,霁月春星本是相对,日后可迎汝妻入住春星楼,与你做一对璧人。”

    师父头一个愿望终究是落了空,第二个,他此刻却盼望着他能实现。

    自上次以后,他想了许多,以温景元这样的性情,若还如从前那般,怕是他一辈子都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想到此处,他愈发坚定开口。

    “景元,你想住进去么?”

    她饱读诗书,焉能不懂?

    温景元刚刚踏进纱帘之中,身后眼前皆是浅碧浮动,撩人心弦。

    她听到方见溪的声音,如同鬼魅,虽带着平素没有的温情,却像是诱她入局,

    她反应不及,一时间旧日种种皆从眼前略过,密云雨夜,夜闯香闺,还有前日听戏……一切都因着这个缘由而变得格外合理。

    她竟从不知他是这样想的,他怎么能!

    景元直起身子,猛地转身回头看他。

    他背着手站在浅碧素纱之后影影绰绰,依旧稳稳当当端着他那份从容不惊,她看不清他的脸。

    她想问问他,招惹旁人遗孀,他怎么敢?

    若真情不自禁,心里想想便也就罢了,何苦还要宣之于口,将她也拉进这样的漩涡之中。

    霁月对春星。

    ……

    景元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身影良久,直至一阵风带起纱帘,她看见方见溪看他的那双眼。

    他正对她笑着,表情温柔,像是愿意包容她一切,接受她今日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不论是什么,他都愿意听。

    那双眼除了上次听戏,便与平日一般无二。

    也可能是只有对着她,才是如此,她竟从里面看出了几分含情脉脉。

    他是从什么时候这样瞧她的,景元不敢想。

    初见时,只是客套的微笑,虽说他对着谁都笑,她却能看出他这人心里的冷漠。

    后来,雨夜之后几日他躲着她,等他放下心结,再见她时却多了几分信任。

    所以究竟是何时呢?

    方见溪在外面看着温景元站在原地好久,心里便知晓了她的所思所想。

    他伸手掀开舞动的纱帘,抬脚走了进去。

    总要他先走这一步的。

    她依然不动,好像是在等他一样,只一双眼随着他走动越来越近,定格在他的面上。

    “霁月春星,佳偶天成,我想……”

    “您说笑了。”

    景元面上对她漾起一个笑,他就是个疯的、坏的,跟传闻中的一样,她怎么还敢让他继续说。

    “景元原本只是来看顾珍姐儿病情,怎的要扯到什么春星楼,我总归也就在这里一两日罢了。”

    “若您觉得珍姐儿这病情搅扰您安宁,我可将她挪回温宅。”

    她说完屈身行了个礼,想要就这样让他息了心思。

    他无所畏惧,她却不敢陪着他一起疯。

    她贪生,不想死。

    景元不欲多说,她抬步准备回到宝珍的厢房,她想好了,待宝珍退热了,若她愿意,她就带她回温家休养。

    她也不想看他的表情,随便他去。

    方见溪心中早已猜到温景元会拒绝,可如今听到了,才明白温景元始终是将自己想的太好了,他自己也将自己想的太宽和。

    她还想走?

    不能够的。既入了他的莲园,便不由她做主。

    方才往前迈出半步,景元就感觉到手臂一紧,她低下头一看,就见方见溪一只修长的手正握着她的肘窝,将她身上的衣料弄出许多褶皱。

    她挣脱不得,才知道他纵然这般病弱,却依旧能轻而易举制的了她,她感觉到方见溪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脖颈上,钻进她颈后的衣料中,带得她颈椎后背一片酥麻。

    他们这般拉扯,景元始终挣脱不过。

    方见溪看着她颈后那片白皙的皮肉,看见她纤细的脖颈上突出的骨头,有暗香浮动……

    他不自觉手下更用力,景元感觉到疼了。

    她兀的用另一只手抓起自己的手肘……用力咬上他的虎口。

    方见溪感觉到手上一疼,是他逼得狠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原来是真的。

    但他却不想放开,就让他这样疼。

    他的手很温热,不似女子那般软嫩。

    景元这样想着便愈发用力,她知道他也在疼,那只手正在止不住地颤,但他却握的更用力。

    景元心里窝着气,一时间发了狠,不知何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口中感觉到一股血腥味。

    她猛地松了口,抬头看着他。

    方见溪随之松开了她的胳膊,景元复又低下头看见他那只手垂在身侧,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流。

    而后她听到方见溪温柔笑了一声,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

    然后她听见他说,他很高兴。

    “……我不用药,往后留了疤,我一辈子时时都能看见,都能想到你,这是你赐给我的,景元,这是羁绊啊……”

    他又笑了一声:“旁的人都没有,连谢云信都没有。”

    方见溪看着温景元,她皮肤白皙,唇边尽是他的血,一双眼睛却十分清明。

    少了平日里令人可望不可即的干净清丽,此刻更像个艳鬼,勾着他的心。

    她唇角那些血全都是他的……方见溪觉得自己发着颤,死了许多年的心魂仿佛此刻都活过来了一般。

    他伸出手指替她擦掉,她要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不能让他脏了她。

    手下是温软的触感,愈发控制不住,他的手用了些力,剧烈颤起来,呼吸也开始局促。

    方见溪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嚣。

    他知道这是他对她的渴望,他克制许久,日日夜夜,此刻竟感觉即将破笼而出。

    景元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近,呼吸也越来越乱,方见溪面上柔和不存,眼里更是对她没有半分温情。

    他要伤害自己。

    余光看到他手上鲜血正一滴一滴往地板上落,她更感觉到自己呼吸一滞,脑中随之一震。

    疯子,他果真……

    景元阖了阖眼,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指已经抚上了自己的脖颈,手臂也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她甚至能闻到他拼命遮掩的药香……好浓烈。

    一切感官都变得敏感,他的面容也让她觉得惊心动魄。

    方见溪不防,温景元猛地将他猛地一堆,从他怀里挣脱。

    他一个趔趄,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让她的衣角在他手里停留一瞬滑出,右手撑着桌角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这是温景元咬他的那只手,那桌角刚刚又正好扎进他的伤处,真疼啊,疼得他出了冷汗。

    ……

    景元飞快从里面逃脱,她走到楼梯拐角处听到他畅快的笑声……

    她不敢再听。

    方见溪抬起手,走到纱帘外面,在阳光下仔细看着温景元留下来的牙印,伤处的血太多了,经过桌角的挤压更是显得有些狰狞,他一时间看不清那伤痕本来的样子。

    他撩起袖袍用力地擦那处,过了片刻就看到了牙印本来的样子,十分整齐。温景元的牙齿长得很好,很漂亮,像珍珠一样,他一早就发现了。

    ……

    景元回到自己的厢房,才发现衣裙上竟也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萱风此刻还在谢宝珍处侍疾,她也不想告诉她,就自己从行囊中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换上,又让丫鬟给她打水洗漱一番,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面容贞静祥和,白皙干净。

    刚才那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像是做梦一般。

    景元碰了碰自己的肘窝,一点都不疼……

    只是这莲园,她是无论如何也住不下去了,等宝珍醒了,她就带她走,若宝珍不愿意,那她就只能自己走了,毕竟他不会不管她。

    他的血……想到此处景元身子不由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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