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九之案。
不知为何，一听到十二年前，季音脑海中最先浮现的便是这桩秘闻。
“见面礼？合作？”萧夙墨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冷哼一声道：“她就是这样提点付朝的？”
当着文武百官与江湖名士的面，以一场“铁树银花”引得对方有所警觉，再于其恐惧中求证时一击制敌。
“付朝若是这么容易上钩，十二年前她便该动手。”萧夙墨扔出一只骨哨：“更别提，拿这东西当诱饵，以嫁祸的手段诱逼合作。”
苗疆少女俯身将骨哨捡起：“泣血蛊......以常人之血喂养，人灭蛊生，以苗疆之血喂养，蛊碎人活。萧公子，看来是有什么人物惹您生疑了啊，不知结果如何呢？”
就在此时，一只红壳黑纹的蛊虫从骨哨内缓缓爬出。
萧夙墨冷冷开口：“如你所见。”
季音突然便回想起与萧夙墨第一次见面，他唤她“小软”时的情形。
他当时在喊这两个字的时候，讶然的语调与眸中的神情不像假装，似乎确然是真情流露。
所以他是把自己错认成其他人了？
可在天武楼内，那只灰飞烟灭的蛊虫又该如何解释？
她并非苗疆之人，蛊虫却在她眼前化为粉尘。
苗疆少女笑得天真：“原来如此。不过有句话您说错了，此番我们并非诱逼，而是邀请。”
萧夙墨银色的面具于月光下泛着寒气：“是么？她连文昭帝都能杀，还需与我合作？”
听得此话，季音惊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稳住身子。
文昭帝正值壮年，其驾崩一事武林中本就众说纷纭。江湖一直传闻他是因久病不愈骤然离世，不成想竟是遭人谋杀暴毙而亡？！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刺杀当朝天子后全身而退，甚至销声匿迹？
完了完了，好像让她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
苗疆少女咯咯一笑，眼神似是无意间朝着季音藏身的那棵树后望去：“师姐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话锋一转，她突然抬手，凛冽的掌风迅速朝着季音的面颊袭去。季音反应不迭，退无可退，“扑哧”一声趴倒在地。少女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般情景，笑语盈盈地缓步向前：“不过，我倒是更好奇，这位姐姐......在想些什么呢。”
萧夙墨瞥见季音的身影，指尖微动，面具下的目光蓦地阴沉了几分。
季音被方才那下打的有些蒙，待回神后迅速站起。只见苗疆少女已是站在了她的面前，同时朝她伸出了右手：“初次见面，我叫莫黛，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人畜无害的口吻，天真无邪的笑容，季音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位苗疆少女看上去比叶辰还要年幼，圆圆的脸蛋稚气未退。她的手中明明空无一物，但不知为何，季音却没来由感觉剧毒无比。
就在此时，一只三尾蝎突然从莫黛的袖口中爬了出来。
“哎呀，真不乖。”莫黛眨了眨眼睛，戳了戳三尾蝎的脑袋：“算了算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季音心下了然：“这是你炼的？”
程十鸢讲过，苗疆之人善用蛊，亦善炼毒。他们会将三尾蝎，紫蜘蛛，青皮蛇，花蟾蜍，万足蚣五种毒物放于同一个坛子中，令其互相残杀，吸收毒性，待一年后存活下来的那只，便成了剧毒之物。
当年沐紫陌曾心血来潮想炼五毒，耗费两年功夫却仅炼出来一只青皮蛇，最后还被罗毅师兄抢了去。总而言之，炼毒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一桩事。
“哦？这位姐姐懂得很多嘛，看来也是用毒的同道中人啊。”
眼下这种情形，仅是莫黛一人她已应付不来，更不知萧夙墨是否会与其联手。念及于此，季音喘了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样：“是又如何？你若仅有一只三尾蝎，就算再厉害，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
“谁说我只有这三尾蝎呀？”莫黛挥袖：“小宝贝们，出来干活儿了。”
一只紫蜘蛛、一只青皮蛇、一只花蟾蜍、一只万足蚣出现在季音面前，瞧着便是一等一的剧毒无比。
靠！玩脱了，真不该嘴硬的。
季音盯着面前的四只毒物：“你......你居然将五毒都炼出来了？！”
“这有何难？小姐姐若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啊。”莫黛笑得灿烂：“不过......恐怕只能等下辈子了呢。”
可出乎季音的预料，这四只毒物只是在莫黛身边来回徘徊，并未对她发起攻击，像是在害怕些什么。
莫黛见状，圆圆的眸子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后轻轻眯起：“哦？看来小姐姐身上藏着不少秘密啊。”
就在这时，一旁久立观望的萧夙墨冷冷开口：“合作是么？回去告诉她，我同意了。”
莫黛咧了咧嘴脸：“师姐同我讲，萧公子是明事理的人物，现在看来果然是诚不欺我呢。”她望向季音，神情耐人寻味：“既然如此，末名派的内务，还是交由萧公子亲自处理为好。”
萧夙墨缓步向前：“不劳费心。另外，还有一桩事，她应该很感兴趣。”
他顿了一顿：“骨哨，如今在那个人手中。”
莫黛拍了拍手：“果然，萧公子惯会留有后招啊。”
“身份若是被拆穿，麻烦的不只是她一个人。所以......合作愉快。”
莫黛转身：“萧公子的话我会转达，也希望......您能做到您承诺的呢。”
浓烈的香味渐渐淡去，血腥味似乎也不及先前那般浓烈。季音与萧夙墨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季音开口：“为什么要帮我？”
萧夙墨没有表情：“谁说我是在帮你？”
季音紧紧盯着他：“所以你要杀我？”
萧夙墨面具下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听得此话，季音却仿若松了口气：“行，看来至少你今夜不会动手了。”
依据她翻阅无数话本的经验，一般说这种话的人，多半并非真起杀心。否则哪里还能磨磨唧唧地拖这么久，早就一剑砍上来了。
季音转了转眼珠：“既然如此，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
“什么？”
她抬起的手指掩于衣袖之下：“我想知道......小软是谁？”
此言一出，他果然如季音预料般愣了一瞬。
不待萧夙墨反应，一只毒针已是深深刺入他的脖颈。季音收手，语调忍不住有些得意：“我武功不如你是真，但此毒你解不了也是真。我确实很好奇小软是什么人，也很好奇你与那个臭骗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下一瞬，素问剑已是对准了他的脖颈：“但我现在更想知道，叶辰到底在什么地方！”
末名山南山路上，肖铎握紧了手中的长笛。
自老阁主惨遭杀害，赤霄剑一朝被夺，他便乔装打扮埋伏在了末名派。箫作剑鞘，藏锋于暗，这么多年的时间，不仅萧敬安对其毫无怀疑，甚至一跃成为了四大剑圣之一。此番末名派拿楚砚之举大做文章，于司玄闭关时挑起两派纷争，甚至联和其他门派，处心积虑，策划已久。
肖铎久居深山，谢隐避世不出，江湖传言能够为他提供最好的伪装。武林往事牵连，门派纷争不休，其实他并不在乎末名派究竟意欲何为，亦不在乎冥麟阁会以何策应对。
白清旭道：“看来肖长老最在意的，是那把赤霄剑啊。”
肖铎不语，神色晦暗不明。
“云天掌门，果然深藏不露。”
白清旭摆了摆手：“不敢不敢，深藏不露算不上。只是听过一些江湖往事，了解些许武林秘闻罢了。”他微微侧首：“肖长老，依您看，这场战火会燃到什么时候？”
肖铎银发飞扬，眸中寒气迸现：“你这是要拦我的路？”
“唉，在萧敬安这个老古板面前，若是不装装样子，只怕以后的日子没那么好过啊。”白清旭环视一周：“此处风景倒是不错，不知肖长老可有兴趣与晚辈一同欣赏？”
另一边，萧夙墨望着眉头紧皱的季音，抬手一把握住了素问剑。
素问剑遇血开锋，剑气竟是猛地犀利十分。季音显然没想到他会有这番动作，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萧夙墨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你的名字，是司玄起的？”
季音一脸狐疑地盯着他：“是又如何？”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萧夙墨如今的模样，竟像是在生气。
“素问剑，也是他给你的？”
季音有些恼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夙墨声线发冷，语气已近乎逼问：“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眸子很深邃，似乎要一眼将季音看穿。
这问题问的很有意思，像是笃定了司玄一定会对她做些什么一样。其实能做什么呢，左右不过是顶着一张帅脸“勾引”她罢了。
季音不明白对方究竟意欲何为，手腕暗暗发力，鲜血瞬间从萧夙墨手上奔涌而出：“关你屁事！”
萧夙墨望向她，回应他的却仅是一道冰冷愤怒的视线。
良久，他像是自嘲般轻轻一笑：“是啊，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明明十二年前，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