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稀奇的。听师傅说,或许师祖当年入冥麟阁并非是她本意。因为那柄天下第一名剑赤霄剑,曾是师祖的佩剑。”沐紫陌捋了捋头发:“可惜师祖走的太早,事实真相究竟如此,恐怕已无从知晓......”
话音未落,便被沈听雁结结巴巴的声音打断:“到......到了!前面就就就是......我与叶辰辰辰师弟分开开开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尸体。周遭的山石表面剑痕遍布,暗红的血液凝涸于土壤之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衣裳破碎,面目全非,季音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末名派的弟子,哪些又是冥麟阁的弟子。
叶辰呢?叶辰在哪里?
她哆哆嗦嗦地蹲下身子,伸出的双手僵在了半空,脑袋却是一片茫然。
为什么要害怕,叶辰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季音在心中一遍一遍的狠狠骂着自己,想要赶紧起身离开。可奇怪的是,她的双腿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眸子也涩的可怕,像是被风吹了一天一夜没阖过眼的感觉。
“看......看这个!”沈听雁惊呼一声,从地上捡起了一只藏银发圈:“季......季师妹,你别别别担心,叶辰师师......师弟很机灵,肯肯肯定不会有事事......事的!”
“是叶辰的发圈!”季音几乎是喊出来的:“咱们赶紧去找他!”
事不宜迟,三人决定分头行动。沐紫陌前往与罗毅分开的地方探查,季音则与沈听雁去寻叶辰与其余几位弟子。
沿着山路一直南下,不知跑了多久,两人缓缓停在了一片迷雾森林前。
季音摇了摇瓶子:“避毒丸只有一颗了......沈师姐,既然这样,咱们就兵分两路。”
沈听雁点了点头,望向不远处浓烟滚滚的情形:“只......只怕咱们的时时时间......不是很很很多了啊......”
末名山以险闻名于世,东西南北面共有崎岖盘旋的主山路四条,四阁长老各守其一,最终交汇于山顶逐昼塔。其中冬阁长老楚令嘉所驻守北路最险,乱石遍布,迷雾丛生,更适潜伏偷袭。前春阁长老陆今安所驻守的东路则最为宽旷,加之以四曲阵与九道天险,算是正面进攻的最佳位置。
犹豫片刻,季音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个......沈师姐,我听末名派的弟子说司玄拆了九道天险,可是他带了弟子从正面进攻?”
“阁阁阁主身上......背负负负了太多......”
“我明白了。”季音应声,将避毒丸吞下:“沈师姐,回见。”
于此同时,相对来说格外寂静的南山路闪过了两道身影。
白清旭堪堪停住脚步,理了理衣袍:“不是我说肖长老......咱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玩儿你追我逃的戏码,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啊。”
被唤“肖长老”的男子一袭银发于月光晕染下随风扬起,手中长箫一甩,他轻轻顿足:“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位传言中神龙不见尾的云天掌门,居然会出现在如今的末名山。”
白清旭摆了摆手:“得罪的仇家太多,不藏不躲我哪能活到现在?”他望向肖铎手中的长箫,唇角微扬道:“早便听闻冥麟阁卜系长老十分低调,长年居于霜余山上,算的一手好卦不说,甚至能预测未来之事。看来我还真是交了好运啊,来这末名山走一趟居然能碰上肖长老此等高人,幸哉幸哉。”
肖铎仍旧没什么表情:“云天派是要与末名派联手了?”
“哎呀,怎么能叫联手呢?为了这桩事,萧敬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给我写了整整三页的信纸,情之真切,意之动人,我要是不来,这明里暗里都说不过去啊。更何况,人家末名派可是国派,我现如今是惹不起也躲不及,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肖铎淡淡开口:“所以云天派只来了你一人?”
白清旭不置可否:“唉,我就是个甩手掌柜,哪有资格逼着其他人干这事儿呢?”他顿了一顿:“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双方正是战的酣畅淋漓,你却出现在这里......看来赤霄剑已经物归原主了?”
肖铎没有讲话。
白清旭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良久,竟是笑了:“原来如此。有肖长老这步棋,就算云天派前来相助,只怕也是必败无疑了。”
南山路偏僻寂静,林木众多,易躲藏,易防守。然就算再隐蔽,两个人久立在原地不动也绝对会被埋伏在此的末名派弟子包围。
“听说末名派秋阁长老谢隐虽剑法卓越,却避世不出,年纪轻轻便得萧敬安重用......”白清旭缓步走近对方:“得以重用的原因是因为赤霄剑,至于避世不出……箫作剑鞘,鞘竹相依,肖长老,不知晚辈是该称呼您为肖铎,还是谢隐呢?”
迷雾森林中光线微弱,季音几乎是单靠听觉前进。越往林子深处走,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便越浓烈,不安与紧张感便更进一层。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人正在监视她的行动。
突然,异样的触感自脚下传来。不完整,硬硬的,脚踝却又像是被毛茸茸的东西挠得很痒。季音瞬间僵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行动。
饶了她吧,她就是个小喽啰,但脚下的东西怎么踩怎么都像是半颗脑袋啊!
就在此时,一阵极为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季音惊的汗毛倒立,也顾不得去想什么脑袋了,一个转身便躲在了离自己最近的那颗树后。
树皮是湿的,至于上面沾染的具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结合眼下这种情况,定然跑不出血液脑浆这一范畴了。
紧接着,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不远处。但说是“人”似乎有些不太严谨,因为季音清清楚楚地瞧见了她喘着粗气的口中长满獠牙,唾液混着血液丝丝滴落。
“这......这是?!”
错不了,当年季音去药系偷果子时,就是被她逮了个正着,药系十六弟子,崔碧云。
但崔碧云比她还小上三岁,记忆中是个脸蛋圆圆,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碧云师妹......”虚弱的男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是我啊......你不记得师兄了吗......”
话音未落,只听“嘶啦”一声,啃噬的声音瞬间响起,空中弥漫的血腥味登时加重了几分。
因是逆光,季音甚至能看见阵阵血雾自月下扬起。
这场面实在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仅是闻到气味,胃里已是翻江倒海。季音只得死死捂住嘴巴,害怕下一刻真的会吐出来。
怎么会这样?记得她上一次去药系的时候,崔碧云还把她自己种的枣子偷偷塞到季音口袋里。
“你为什么要给我枣啊?”
崔碧云笑眯眯地开口:“因为季师姐每次来的时候都偷枣吃,整个果园只有这两棵枣树是我种的,所以师姐肯定是跟我有缘分!”
撕咬声渐渐停止,季音却没缓过神来,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的感觉。她虽然手脚冰凉,但身上却烧的滚烫,甚至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流云飞针已是被她捏在了指尖。
就在季音打算飞身而出的一瞬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这就是你们的诚意么?”
“萧夙墨......”季音身形一顿,双拳紧紧攥起:“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中的迷雾突然淡了些许,视线渐渐明朗起来,与之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香味。
银铃碰撞所发出的“泠泠”声自耳畔响起,一位奇异打扮的少女出现在了崔碧云身旁。
少女身着一袭褐色长裙,前襟繁琐的银饰因走路时的碰撞而叮当作响。她腰间别着两只紫金葫芦,神态天真,两眼弯弯,笑容浓的在面颊化不开。
“苗疆之人......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末名派?!”季音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地摸向前不久捡的那本残缺不全的文卷:“所以......那石洞真是萧夙墨的手笔?跟臭骗子动手的人也是他?可他怎么会与苗疆有联系?”
那位苗疆少女甜甜一笑:“萧公子,这世间很多事情,虽未曾发生,却并不意味着是虚无缥缈的。”她顿了一顿:“师姐的意思,想必您已经明白了。”
师姐......她口中的师姐又是什么人?
“死而复生,并非绝无可能。算上贵妃娘娘的“千秋盛宴”,以及现下这林中的所有尸体,便是我们送上的见面礼。”少女前一秒还笑语盈盈,下一刻却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扎进了崔碧云的后颈。
季音脑袋“轰”得一下炸开,牙齿下意识咬紧,咸滋滋的腥锈味顿时从嘴巴里传来。
一只淡绿色的蛊虫缓缓从崔碧云脖颈处爬出。少女咧嘴一笑,任由蛊虫爬到自己手臂上,很是亲昵地戳了戳它的脑袋:“小宝贝,干得不错。”
“萧公子,只有与强者合作,才能实现您心中所愿。”少女缓步向前,站在了对方面前:“毕竟......师姐与您想要的,都是十二年前的真相,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