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巴栗镇以西二十公里的沙地上停着一辆黑色大G。戈月盘坐在驾驶座上对着后视镜抹口红,口红的颜色是惹眼的正红,配她一身土黄色行头也不突兀,反倒是给她柔和的五官添了一道锋芒。

    她冲着后视镜笑了笑,对这只昨晚在喀什老城新买的手工口红颇为满意,打算过阵子再回购两支。

    大漠,公路,‘精致’妆造。这时不来张自拍怎么对得住眼前的美景。戈月摸了摸口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机在昨晚‘丢’了。

    她随手捡起大黑扔在中控台的手机,点开相机,背对公路,伸出剪刀手,准备开拍。刚摆好poss,后备箱一震,连带着整个车子都震了起来。

    大黑鬼醒了。

    戈月没理会连续的震动,耐着性子连拍了几张,拍完又觉得可惜。手机是别人的,那么好看的照片却不能反复欣赏。

    “臭|三|八,给老子开门!看老子不把你皮扒了。”

    “你识相点把我给放了!不然要了你的命。”

    “听见没有!”

    大黑蜷缩在狭小的空间内,鼻息中全是血腥味,新鲜的,陈旧的,混着汗液揉杂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鼻气味。他嘴上不饶人,心底却泛怯。刚才那女人是下死手的,原本搁置在中控台的小刀在她手里就像条灵活毒蛇,迅猛,机警,且每一口都逼近要害。速度之快甚至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但如果不激她,血被放干了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臭|婊|子,你把我……”

    话未完,大黑眼前白光乍现,眯眼的瞬间,只觉得嘴里一凉。等他看清楚时,冲锋枪的枪口已经堵进自己嘴巴。

    短短一秒的功夫,大黑额头已然渗出冷汗。

    戈月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戏谑道:“叫啊,不是喜欢叫吗?”

    子弹面前,任何逞能都无所遁形。大黑呆若木鸡,额角的汗水顺势而下流入眼眶,不知道是不是进水的缘故,原本充满戾气的眼睛现在平和多了。

    戈月好奇地摆弄起手里的冲锋枪,每动一下就会发出类似于金属齿轮摩擦的声音,每响一声大黑的唇部肌肉就会条件反射般抖动。

    她自言自语道:“这东西怎么上膛呀?往哪儿拉栓?”

    大黑心如死灰,只想她给个痛快而不是在这里慢慢消磨他那点仅有的意志。

    “放心,子弹那么贵怎么舍得用在你身上。”

    戈月把枪口从他嘴里取出,眼含笑意。

    “这样吧,我给你两次机会,如果你把握住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或者干脆不回答,那别怪我动真格了。”

    大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想起临行前上头给他的告诫:越是漂亮的女人说起鬼话来越像模像样。

    “第一个问题,谁指使的你?”

    大黑闭上眼,急促而猛烈的深呼吸,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料想他会是这种表现,戈月并不恼怒,抱着枪依着车耐着性子‘劝说’:“你上头都不管你的个人安危,让你单独来绑我,可想你在他们那儿也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何必给他们卖命呢?”

    刚刚在幽暗的后备箱里,大黑做足了心理准备。无论对方如何威逼利诱,他绝不漏底,绝不求饶。

    “少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便。”

    嘴还挺严。

    “第二个问题,你打算绑我去哪儿?”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大黑都闭口不言。

    戈月抬眼看向荒漠,一望无垠,四野寂寥,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她低声喃喃,像是说给大黑听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我把你丢在这里,过不了今晚你就会被冻死或者渴死。到时候你的尸体就会被流沙覆盖甚至会随着流沙移向荒漠腹地,那里有无数个误入沙漠走不出来的孤魂,你会像他们一样游走在不见人烟的大漠之上,日复日,年复年。你人没了,你的父母会疯狂找寻你,然后经历无数个失望绝望到麻木,最后思念成疾,直至终老。不知道你有没有老婆孩子,如果有,起初几年你的兄弟会因为愧疚厚待他们,但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渐渐淡忘这对可怜的孤儿寡母。你的孩子受尽欺凌却因为没人为他出头而委曲求全,性格逐渐孤僻,懦弱,胆小,过这一辈子受尽冷眼的日子。”

    目光从沙漠尽头落到大黑身上,戈月当即捕捉到一个细微的举动,大黑的拳头紧了紧——他动摇了。

    就在大黑嘴唇微张时,戈月眼神一凉,冷冷道:“晚了,我说过只有两次机会。”

    只见她把枪往沙子上一扔,双手拽住大黑手上的捆绳,猛然一拉,两百斤往上的男人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的拽下了车。她用麻绳的一头连接大黑脚上的捆绳,另一头与车尾相连。

    上车前,她放下话。

    “想死多容易啊,给你体验体验。”

    上车后戈月把车内后视镜下调,对准躺在沙地里的大黑,随后启动车辆,调节档位。油门一踩到底,车子猛然发力,周遭瞬间扬黄沙弥漫,整个后视镜被一片土黄色占据。

    大黑呛了一口沙,还没缓过神,双脚被大力一拽,刺痛感从后背倏然炸开。

    车子在弥漫的沙尘之中兜来转去,直行,蛇行,打圈。时快时慢,毫无章法。大黑紧闭双眼,只觉得整个身体和地面不停地摩擦与撞击。钝痛和刺痛交替折磨他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车子突然停了。

    停车的原因不是戈月大发慈悲,而是手机响了。她瞄了眼屏幕是微信语音,响了三声没人接听后对方就挂了,两秒后手机又接收到三条微信信息。

    戈月犹豫几秒后,下了车。她走到大黑跟前,用手机对着他的脸一通乱照,屏幕锁开了。

    啧啧!科技便于生活。

    一个备注名为阿强的发来的语音。

    “人呢,怎么还没到?我们已经在巴栗了,你赶紧的。”

    “这一票的老板出手阔绰,给的多,这事儿成了少不了你的好。”

    戈月细细琢磨着这段语音,从而得出两个结论。第一,上面提到这一票老板,也就是说大黑只是拿钱办事的,可能并不知道最终目的。第二,目的地是巴栗。

    巧了,又是巴栗。

    她拿起手机对着大黑扭曲的表情拍了张照,随后点进微信给阿强发了过去。发完又觉得少了什么顺带把自己那张美美的自拍一并发了过去。

    末了,按下语音健。

    “等着。”

    *

    巴栗镇,虽说是个镇,但行政面积只有三百平方公里,人口不足三万,等同于一个稍大一点的乡。由于物产资源和水资源匮乏,加之接壤沙漠交通不便,年轻人外溢严重,发展很受局限。一眼望去,除了中心街道那几座死板的小高楼外,其他皆是土黄色小矮楼,颇有一种被尘世遗弃的落寞感。

    除此之外,它还因为常年遭遇沙暴,被外界称为‘随时会被风沙吞没的小镇’。

    得利于四瓶汽油,车子熬到了加油站,抢油事件过后,行程变得异常顺利。许延二人到达巴栗镇时是下午七点钟。

    一路驶来,巴栗沿街景象萧条,与人声鼎沸的喀什老城相形见绌。要不是街角偶尔冒出来的几个老人,许延还以为这是座废弃的小镇。置身在此,他突然觉得可笑,脑子一热要来这里,真的到这儿,又开始质疑文章的真实性,会是巧合吗?

    算了,来都来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相比起心事重重的许延,赵申要兴奋的多。虽然喀什老城也有西域原始的风貌,但那里毕竟是旅游景区,是被修饰,被改善过的。这里则不然,这里更古老,更质朴,更能体现风土人情。他拿着手机一路拍摄,完全忘了刚才被劫持一事。

    兴致冲冲地发完抖音后,赵申问:“这儿有宾馆吗?”

    找宾馆确实是个头疼的事情,以往许延到陌生城市都会用app提前找好住处。可是这块连百度百科都没有收录的地方显然用不上app。如果镇上没有宾馆和招待所,那最坏的打算就是住进当地人的家中。到时候条件什么的就更不用讲究了。

    许延让赵申下车打听住所,赵申连着问了三四个老人才有结果。宾馆是有的,在中心街上,那里不仅有宾馆还有饭店、超市、汽车保养等各种生活用品店。

    听到还有汽修店,许延心宽了一截。刚才跟大G一撞,车子表面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内部零件有损,这几天的出行也会有麻烦。是该找个店看看。

    两人到了中心街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说是宾馆,其实是居民楼改造的民宿,不对,连民宿都算不上。矮矮的两层,一楼围摆着几张桌子,是对外营业的饭店。二楼是客房,不大的面积下硬是分割出六个房间。更奇葩的是,浴室和厕所还是公用的,男厕靠楼梯,女厕走廊到底。关键老板以生活用水匮乏为由,来收取洗澡费。费用还不低,单人单次一百元。

    赵申这会儿想起了那辆黑色大G,他觉得老板的心比那车的颜色还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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