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一夜无梦。
许延醒来时，赵申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还没醒。他没叫他，简单地洗漱后就出了门。
八点，天刚苏醒，街上行人寥寥。昨晚，许延确定了租车行的位置，想一早起来碰个运气，可惜车行也有脾气，该几点开门就几点开门。
租车行边上就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许延打算在这里买一些水和自热食物，用以解决今天的午饭。巴栗镇接壤塔克拉玛干沙漠，从喀什市区到巴栗镇一路都是戈壁滩，水和食物必不可少。
除此之外，防身用的小型刀具，急救医疗箱，紧急通讯设备都得一一备齐。就像赵申所说，南疆地广人稀，到了山旮旯就没治安可言。
有备无患任何时候都是对的。
许延在便利店付完钱交代老板，租车行开门后把东西送过去就行。
出门时，他顺了个玉米。啃了两口突然想起昨晚那个蓝衣服女人。明明半夜还为此辗转反侧睡不着，怎么一早起来就忘了。果然，事不关己，就可以高高挂起。
干等也是等，既然想起来了，那就绕过去看看，万一发生点什么，自己还能提供线索。
*
蓝衣服入住酒店所在的位置算是闹市区，很多游客都被惯有生物钟唤醒出街觅食。许延看着街道，人来人往，一片祥和，应该无事发生。
可转念一想，绑架这种事，通常都是悄无声息。出了事，谁又知道？
心下骂了自己一遍，真tm喜欢多管闲事后。又大摇大摆进了进店。
还是昨晚那个前台，只是这次前台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许延懒得揣测对方的心思，开问：“我想问一下，我女朋友有没有出门。”
前台妹子迅速摇了摇头。
没出门就意味着还没危险。
许延松了口气，打算在这件事上从这儿开始就此打住。
“谢了。”
说完正打算出门，前台妹子叫住了他。
“那个，先生。”
许延：“嗯？”
前台欲言又止，磨蹭了半天。眼看着他又要转过身去，于是她脚一跺，心一横，说道：“谈恋爱得眼睛擦亮，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喜欢。到时候伤了自己都没地儿去哭。”
嗯？
许延听得一头雾水，出了门才豁然开朗。
昨晚自己报了假｜警。
呵，这妹子肯定是误会自己‘女朋友’是特殊职业了。
*
旺季车子紧俏，可挑选的款型不多。许延选了辆不易引人注意的坦克三百。他把从便利店买来的食物摞成堆，空出的位置放了急救医疗箱和水。水买了不少，足足两箱，他把其中一箱外包装割开，抽出最中间的四瓶，将水全部倒空又把瓶子拧好原模原样的塞了回去。
末了，把另一箱水叠放上去。
十一点十分，两人在酒店门口准时碰头。
*
车子驶出城一个小时，窗外的景象从车水马龙到人烟稀少再到一成不变的戈壁荒漠。赵申的反应也从初见戈壁时的兴奋到现在的萎靡不振。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副驾驶上。
“还要多久？”
许延看着前方目不转睛：“运气好的话半天。”
“什么叫运气好？”
“道路良好，车况良好，没有沙暴。”
赵申举着手机左右晃荡，每隔一小断时间就点开屏幕观察信号。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绝望地仰头一叹：“这鬼地方连信号都没有，真有人想谋个财害个命什么的简直是轻而易举。”
说完，又觉得晦气，立马甩了自己一嘴巴掌：“呸呸呸，胡说八道。”
许延觉得好笑，还不忘戳他伤口：“你得有财，人家才能谋财。”
“谁说我没财？”他还挺不服气：“你忘了我刚开的石头，要不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也不会撇下那宝贝来陪你。”
嚯，把见财起意说的那么动听。
没过多久，赵申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昨晚那家饭店，盘坐在矮桌旁，桌上是昨天最满意的手抓羊肉，香气四溢，油而不腻。窗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像在举办当地的节日活动。数十个维族姑娘身穿长裙，头戴花帽在街上载歌载舞。其中一个身着蓝色花裙的姑娘突然朝他抛了个媚眼。
这人，他认得，是昨晚那个蓝衣服！
之后，那姑娘嫣然一笑拿出一块石头。赵申定睛一看，发现那石头与网址上那块玉石无二。
发财了！发财了！
赵申赶紧追下楼，冲进人群。可那姑娘似乎看出他的目的，转眼就跑得老远。赵申拔腿就追，可他越追她就跑得越快，边跑还边回头笑。
就像……马戏团里戏弄猴子驯兽员。
不行，还不够快。
赵申你可以的。
他不停给自己打气，每鼓励自己一句，距离就会缩短一段。就在两人差之毫米之时，赵申双脚蹬地，一个纵身飞扑。
快到手了。
他刚触碰到女人的发丝，前面的人形就突然崩塌，脱落成一块块坚硬的板砖，那搬砖还未落地蓦地幻化成了一堵坚硬的石墙。
还没来急的反应，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巨响。随之一声响彻天际的刹车声。
艹！痛！
赵申吃痛猛得惊醒：“什么情况！出车祸了？”
刚才那一下撞击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许延握紧方向盘，深蹙起眉：“遇上麻烦了。”
两分钟前，许延正常行驶在路上，因为一路驶来几乎没有遇到人和车，为了赶路他把车速提升到百公里以上。但单一的景色容易使人产生视觉疲劳，就在他顿生困意时，临近的小石山后突然冲出一辆黑色大G。
许延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两辆车打横滑出好几米。
戈壁荒地，怎么会平白无故冲出一辆车来？
除非有人早有预谋。
许延深吸气，盯紧前车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将驾驶室边上的短刀夹至腰间。
赵申大约也嗅出了几分危机感，紧张的咽下一口气，说起话来嘴巴直哆嗦。
“延…延哥，我们怎么办？”
许延：“先别动。”
不清楚对方目的，贸然下车非常危险。车上则不同，一有状况还能及时倒车冲出重围。
半晌，前车驾驶室门开了，下来的人快头很大，几近两米。许延觑着他，心头不由一震。
是大黑，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冲锋枪。
短短几秒，许延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昨晚他把消息告诉女人后，女人设法跑了。而大黑通过种种方式发现了他。以为他和女人是一伙儿的，所以来截他。
大黑朝这头笑了笑，脑袋一歪示意他们下车。
赵申看着大黑手里的冲锋枪吓得腿都软了，他瞥了眼许延声音低成蚊鸣。
“怎么办？”
许延还算镇定：“下车吧。”
两人双双下车，赵申扶着车门勉强站直。奈何大黑戒备心太重，手指一挥示意他靠边站。
好嘛，遮羞布都给我撕了。
赵申自我安慰：子弹面前男人的尊严算的了什么！
于是乎，双手一松，身体一挺，瘫软在地。
大黑看这头有状况，枪口对了过来，威胁道：“少他妈给我耍花招，站起来！”
赵申双手高举呈投降状：“好好好，我马上起来。”
看着他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许延忽而想起他刚刚那句：要不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才不来呢……
两人齐齐得站在马路边上，大黑的枪口扫过他们，对准大G的车门大声命令：“下来！”
许延站的不远能清楚的听到车里传出的声音。
“太热！”
是昨晚那女人的声音！这是被抓了？
要不是双手举着，许延真想给她竖个大拇指，展示一下什么叫做大写的服。他又觉得好笑，明明是被绑架，枪口还对着，她居然能那么淡定的讨价还价。
大黑不惯着她，枪口往里伸去。
“快！下来！”
里面没声了。
半晌，车门缓缓开启，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赵申似乎也认出了她，不知道哪儿来的胆，挨着许延轻轻地踢了一脚。待许延转过头，他又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是她？”
许延小幅地点了点头。
大黑机警，一有动静立刻转了过来，用犀利的眼神警告他们别轻举妄动。之后冲着女人命令道：“打开后备箱！”
戈月脸上没什么情绪，既不害怕，也没反抗。只是绕去后备箱的路上发现了路边的两人，等她认出许延之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许延：？
形式趋于稳定，对方没杀人害命的意思。赵申的胆儿逐渐肥硕，他居然敢小声说话了：“延哥，她白了你一眼。”
“……”
许延哭笑不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后备箱大开，泛着一股恶臭，戈月本能地蹙了下眉。后面东西不多，泛黄的白色塑料皮管，长方形塑料油桶，一卷黑胶带，还有一个粗长的麻绳。箱底凝结着小块血渍，像是被处理过却没处理干净。
麻绳、胶带、血渍。
很难不往某些事情上联想。
戈月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唇角，心说，这大黑鬼对她不赖，至少没捆起来塞后备箱。
“把皮管和油桶拿出来，把他们车上的油卸了。”
大黑警惕地留意四周，谨防许延二人有所动作的同时还担心后面会有来车。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于是催促道：“快！”
原来是半道抢油的，许延心下松了口气，劫财总比害命强，再者他也不想被这宗绑架案牵扯进去。按现在的情形看，女人无伤无痛，能走能跳，大黑一时半会儿不会对她动手。等大黑抢完油走后，他再报个警算是对这个‘白’他的女人最大的恩德了。
戈月取了皮管和油桶直径走向另一辆车的油箱。她打开油箱盖，把皮管的一端插入油箱后顿了顿，目光游走在许延和赵申之间，最后锁定在赵申身上。
一心想当透明人的赵申头顶问号的同时惊恐地咽了口气。
“哈？”
戈月刚想朝他走去就被大黑呵住：“你干什么？”
戈月掐住皮管的另一头说：“这东西那么脏，我不吸。”
死到临头了还顾忌那么多，大黑随她，没再过问，只是枪口再次追踪到她身上。
利用虹吸原理偷油的方式在这荒郊野外见怪不怪。赵申一心只想变回透明人，还没等戈月把皮管递过来，他自己倒是几步上前，抓住皮管猛吸起来。
琥珀色汽油顺着皮管慢慢延展。赵申把皮管头掐死还给戈月，戈月大步回身，打开盖子，插入油桶。动作连贯一气呵成，麻利得不像是被胁迫的倒像是个帮凶。
离开前，大黑送了他们一颗子弹，不是打在人身上，而是打在后车胎上。意图很明显，不想有后顾之忧。
车子扬长而去，吃了一车尾气后赵申慢慢换过劲儿来，他冲着逐渐变成黑点的越野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我艹你大爷的，有枪了不起，有本事单挑！”
许延第一时间去检查了车胎情况，吃了子弹的胎直接开裂算是废了，好在大黑只是为了延长两车车距，并没对备胎下手。他把废胎卸下换上备胎，然后启动汽车查看油表。
油表跳红，汽油所剩无几。
赵申看着油表不得不叹一句：“那姑娘是被劫持的吗？下手可真狠，真不怕我们死在半道。”
许延却表示理解：“或许想在绑匪面前讨个好表现。”
“也是，看着就挺卖力。”
转而唉声叹气：“怎么办？要是没过路的车我们会不会就完蛋了？”
许延没回复他，转去后备箱，他把叠放在上头的一箱水拖下。抽出第二箱正中的四个瓶子。
赵申看着里面泛黄的液体，惊喜道：“汽油？”
许延：“嗯。”
“延哥！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