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

    她今日一早还照过镜子,但她现在怎么都想不起镜子里自己的模样。

    上一个副本的扮演角色里,他们用的就是角色人物的脸,自己面前之人从行为举止上看,就是个男人,但他的面相又的的确确是女人的,因此闫书乔从未想过“自己”长什么样子。

    经过张三奶奶提醒,她惊觉自己原本的相貌已经模糊,脑子里浮现的是另外一张面容。

    杏眼、樱唇,典型的国内古典妹美女长相。

    甚至她敢肯定,如果现在去照镜子,必然是符合印象中的样子的。

    可她自己原本长什么样子,没有印象。

    “你知道我是闫书乔,你知道我原本的长相吗?”

    张三奶奶摇头,“我不记得了。咱们旅社就你一个姓闫的,知道新人姓闫,我便猜测是你。我的话,毕竟原本是男人,每每照镜子都有种违和感,我才能发现自己每天的样子都有一点细微的变化,跟其他几个媳妇长得越来越像。再看看你对自己相貌变化一无所觉,才提醒一二。”

    闫书乔郑重点头,“你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必定倾力而为。”

    张三奶奶挠挠头,正待说什么,便被闫书乔阻止。

    院子里来了七八个人,领头的也不知是张几的老婆,凶神恶煞的,寒霜满面的样子就像准备对紫薇扎针的容嬷嬷。

    “闫氏!你怎能如此不守规矩,进了我们张家的门,就应该有点样子,这时候不在院子里照顾六弟,反而随处浪荡,果然出身自小门小户。”

    闫书乔低头听训,这责骂的语气,跟她亲爹亲妈差不多。

    “还有,三弟妹,你是老人了,咱家的规矩你也不是不懂,今晚就跪倒祠堂外头给祖宗请罪吧。”

    “我……”张三奶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双手死死按住嘴巴,半是搀扶、半是强迫地带走离开。

    闫书乔暂时没得到这样的待遇,不知道是张大还是张二媳妇的女人,凑到她耳边,“闫氏,做女人呢,要乖一些,这样才能活得更久。”

    留下这句话,闫书乔便以张三奶奶同款方式被带走。

    张六还没回来,闫书乔一人被锁在婚房里,红色布满整个房间,昏暗的光打在上面呈现出暗红的色彩,就像是多年的血液干涸凝结之后的样子。

    这房间,埋葬了不少女子的生命啊。

    “笃笃”

    有人在窗户处敲击。

    闫书乔侧耳倾听,发现这正是旅社内房客约定的暗号,经历过角色扮演之后,他们便约定了手势、声音和特定的话语作为相认暗号。

    “书乔,你还好吗?”

    会这么叫她的只有徐益谦。

    闫书乔忍不住皱眉,她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徐益谦的,这种白面小生一向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她明明更喜欢高大、强壮的汉子,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难不成是对方家庭条件特别好?或者是共同经历恐怖事件后的吊桥效应?闫书乔没想通,她只能归结于荷尔蒙上头的男女都无法用常理来衡量。

    闫书乔许久没有给出回应,徐益谦着急,“你怎么?是不是害怕?我这就进去!”

    “没事没事,我就是刚从亮处到暗处,晕了一下,好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就好。我的身份是男仆,我发现这里的仆人原本应该都是八夜旅社的房客,他们的随身物品里有房卡,但是他们全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你要小心。”

    “那可能是对仆人身份有所不同,我这边目前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只是容貌上……”

    说到这里,闫书乔忽然反应过来,她怎么把镜子这事给忘记了!这张宅果真古怪。

    她立刻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正想说什么,便看到老妪不知何时躲在中年模样的徐益谦身后,匕首寒光闪烁,在她看过来还未出声的时刻,一下子刺入徐益谦身体。

    徐益谦闷哼一声,反应也不慢,立刻反身去夺匕首。

    一个年老体弱,一个不善争斗,许久没有分出胜负。但院中其他仆人不是摆设,听到声音立刻赶来拉架,很快,两人便被制服带走。徒留闫书乔一个人焦躁不安。

    如果说闫书乔这边勉强算得上风平浪静,那么张三奶奶那边就是惊险时刻。

    祠堂里窗户紧紧关闭,将香味都塞在一个房间里,本来还算得宜的味道变得令人感到窒息。通过窗户缝隙打入的寥寥几束光线,也在其中寸步难行。

    她进入后,手中也拿着香,白色烟气入了房间就消失无踪。

    就像她一样,一脚踏入其中就被困在烟气组成的白色里。

    被迫跪上软垫,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她才听到身边人离开的声音。待得人群远去,她捏了捏身上肌肉,僵硬且疼痛。

    下手不轻。

    她抬头看去,密密麻麻的牌位,在烟熏火燎中瞧不清楚字迹。其实张家有规矩,女人不入祠堂,她呆的地方顶多算是祠堂前院,也不知道那里又供奉着谁。

    张家奴仆?用来拱卫张家祖先。

    这倒是说得通,但是让她这个“三少奶奶”给仆人磕头,也太过分了吧。

    撇撇嘴,打算从软垫上起身,她可不会规规矩矩的。

    忽而感觉脚部一凉,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抓住了她!

    张三奶奶顿时失去气力,跌坐回去,脖颈犹如人偶般,僵硬、缓慢地向下看去……

    “呼…”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脚上什么都没有。

    做好心理建设,再一次准备起身的时候,她就紧紧盯着脚腕,这一次,当滑腻腻的感觉一闪而逝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节手臂。

    真的只有一截!

    张三奶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暂停了,纵然鬼物没有伤害她,这种对鬼物天然的恐惧仍然让她难以反应。

    恰在此时,她又看到房梁上有个浑身漆黑、唯独眼眶处白白两个洞的小孩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冷汗从额角一点点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但她仍然不敢伸手去抓,因为那白小孩仍然在看着她—那种无情的、渴望的,犹如猫儿见到老鼠那样。

    她想起小时候老人说过,遇到恶狗的时候,要与之对视,眼神比它凶,才不会被狗扑上来。所以,她根本不敢挪开视线,并且尽量表现得凶恶。

    这样或许起到了一定效果,那小孩盯了她一会儿,便消失了。

    放松下来后,张三奶奶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变得昏起来,眼前的地不是地,眼前的牌位不是牌位,重重影影,分不清上下左右。

    有时候又觉得似乎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张三。

    对啊,他是自己的丈夫,他怎么能不保护妻子,而让她跪在祠堂?

    张三奶奶觉得委屈,哪怕是古装剧里都不会有,因为嫂子跟弟媳见个面、说个话就被责罚的!

    啊,也不是没有,也许是张二奶奶为了抢夺家产,在宅斗,试图通过败坏她的名声来降低张三的继承可能性!

    一定是的。

    香气越发地朝鼻子里钻,张三奶奶也越来越委屈。即使这里不潮、不臭,但还是很吓人啊,张三去哪了?

    是不是因为她没孩子,所以嫌弃自己了?

    她抬头,房梁处不知何时悬挂着一根白绫,脚下也多了个恰到好处的矮凳。

    “嘿嘿,娘亲,来玩。”

    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把白绫当作秋千,一荡一荡,活泼可爱。

    张三奶奶面上浮现出浅浅笑意,踩上矮凳,伸手去拉小孩,“小心些。”

    就在某个合适的角度,矮凳下,一节手臂轻轻一勾——矮凳翻倒,张三奶奶身子重重悬在空中,无力地挣扎过后,终于回归平静。

    “咯吱。”

    木门被人打开,进来一个男人,张宅里主子容貌一致,也不知道来的是张老爷或者是张大到张八的哪一个。

    他动作轻柔地将张三奶奶从白绫上拉下,从她身上摸出张卡片,一张塑料的、明显不符合时代背景的卡片。

    它只有巴掌大小,正面印着一幢金碧辉煌的楼,楼上牌匾用张三看来缺笔少划的字体写着:八夜旅社。

    而背面,则是更多类似形状的字。

    男人没有细看,他已经对这卡片无比熟悉,对上面的每一条痕迹都了解。

    凝视片刻后,他熟门熟路地将其放置到张三奶奶所看到的牌位处。

    朦胧烟气里,远远看过去,那张卡片像极了牌位。

    时间就这么迅速地流逝,闫书乔被关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张六来叫她离开去请安。对方走的很急,她都没来得及问一下镜子以及徐益谦的情况。

    或许因为昨天与张三奶奶聊天的事情犯了忌讳,今日大奶奶特特让她留下听家规,而那宣读之人,正是张三奶奶。

    闫书乔看过去,从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张三奶奶面上属于活人的灵气,她变得跟其他几位张家媳妇一样,沉静、稳重。

    这不仅仅指面貌,更是指气质。

    闫书乔心中一沉,这个她还不知道名字的房客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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