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五千米长跑时，原本报了名的徐峥却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拖着崴了的脚，被祁灼扶着，一瘸一拐地跳到众人面前。
看着班里最有可能夺冠的种子选手受伤，老唐欲哭无泪：“你又怎么了？”
“我也不想啊，但刚刚下去时不小心把脚崴了。”
就在半小时前，徐峥非要拽着祁灼去看漂亮妹妹，下台阶时作死地直接一跳好几层，于是喜提瘸腿一个。
“这么作死，你不瘸谁瘸。”蒋禾木骂他。
徐峥怼她：“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知道今天要比赛还吹熬夜空调，马上还有个八百米长跑怎么办？”
“你不说我都忘了。”蒋禾木这才想起自己报了两项。
发烧勉强可以跳高，但不能跑步，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蒋禾木再怎么任性，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于笙自告奋勇：“我替你跑八百米。”
“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
蒋禾木的八百米有了着落，徐峥急了：“那我的五千米怎么办？刚刚老唐去问了一圈，班里没男生愿意去。”
情急之下，祁灼不假思索地往老唐的方向走去。
来到他面前时，祁灼脱口而出：“五千米我来。”
老唐感动得热泪盈眶，刚想回头看看这个“救星”是谁，下一秒就看见了披着职高校服、站得吊儿郎当的人。
他顿时为难起来：“但你现在不是我们学校的，不能参加校运会。”
祁灼答得振振有词：“只要我原来是十二班的，我现在就可以代表十二班参赛。”
与此同时，学校的大喇叭再次呼唤长跑运动员上场。
来不及多想，祁灼一把脱下校服外套，随手丢给看台上的于笙，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起跑线的方向走去。
观众席上的人看见祁灼参赛，议论纷纷：
“咦，那不是祁灼吗？”
“他不是早就被开除了吗，怎么又回来参加运动会了？”
“找外校人来替十二班参赛，这是允许的吗？”
祁灼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别的班不禁开始担心，万一冠军被他夺取了怎么办。
但祁灼并没有理会流言蜚语，也没有为此解释，反而漫不经心地站在起跑线上，连起跑姿势都没摆，甚至手还不动如山地插在兜里。
直到发令枪响的前一秒，他才慢悠悠地把“金贵”的手从兜里拿出来。
在十二班全体成员的期待下，祁灼不负众望，开局便跑在前头，且一直稳定在前三。
隔壁二班的人看不惯他，说：“五千米可不是小项目，不是拼爆发的时候。别看他现在那么嚣张，过一会他就该哭了。”
听到这儿，于笙捂住耳朵，试图逃离这些恶意的言语。
虽然语气很不友善，但二班人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祁灼现在把力气用光了，待会就跑不动了。
可事实证明，于笙的担忧是多余的。
跑到第三圈，祁灼仍然没有减速，始终匀速前进。
但这个“匀速”，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
到最后一圈的时候，祁灼开始加速，把第二名远远甩在了后面。
最终，他以领先第二名半圈的惊人成绩夺冠。
于笙这才明白其他班的人的顾虑。
这个冠军，他当之无愧。
不得不说，有祁灼在，其他选手就是背景墙，用来反衬他有多厉害的那种。
跑过终点线后，于笙远远望见，祁灼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刚好撞上，说不清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太阳太猛烈，恰逢其时地放大所有感官，眼底都是簇然升起的火焰。
隔了老远，她却仿佛听见了他坦荡如砥的心声，和炽烈又直白的爱意，它们满是热烈、欢喜和年少轻狂，似乎要连同整个世界一起送给她。
空气变调，心绪波澜。
于笙动了动嘴，用口型对他说：
恭喜啊。
第一。
三十度的烈阳和他义无反顾投来的眼神，成为了她的整个青春。
……
扔铅球很简单，于笙从上场到结束，只花了不到一分钟。
成绩也是相当炸裂——
“2号选手，一米一！”
别人都是五六米，她直接来了个一米一。
总共两次机会，第二次，于笙卯足劲，争取比上次扔得远一些。
然而，意外总是最先到来。
努力举起铅球后，于笙刚想丢出去，不料手一滑，球直接落到身后。
还往后滚了一小截。
计分员举着喇叭，十分卖力地喊：“2号选手，负五十厘米！”
于笙：“……”
你能不能再大声点，让全校人都听到。
蒋禾木本来都快烧糊涂了，听到这，又“起死回生”，笑得相当大声。
于笙受了打击，一回来就萎靡不振：“我现在突然后悔了，不想跑八百米了。”
于笙不擅长体育，中考前累死累活训练了一个学期，体考才勉强得到满分。
扔个铅球都扔成这样，跑八百米不是丢人现眼吗？
看她紧张，徐峥安慰她：“怕什么，蒋禾木赛前都没练过，不照样得了第一。”
……那是人家牛逼，随便动动就能第一。
可惜于笙不是天之骄子，没有那种令人羡慕的天赋。
-
女子八百米是运动会的最后一个项目，在第二天下午。
黄昏乍泄，天边绚烂的晚霞摔碎了余晖，散落一地橙黄色的光晕。
在大家的打气声中，于笙视死如归地上了跑道。她一边蹲下来系鞋带，一边祈求伟大的对手能放点水，照顾一下她这个菜鸡。
她爆发不高，所以第一圈，她一直稳步跟在大部队中，甚至好几次都落在了最后几名。
蒋禾木手作喇叭状，十分不给面子地大叫：
“于笙，跑快点！别跑倒数第一！”
听到这话，于笙差点在跑道上栽了跟头。
眼看就要到第二圈，她调整好状态，加速冲向前方，短短几秒内便超越了五六名对手。
八百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跑到最后，大家都口干舌燥的，想要一头昏死过去。
于笙奔跑在明暗交杂的黄昏下，脚下是新漆好的塑胶跑道。
很久没有跑过步的她逐渐开始体力不支，小腿僵硬，整个身子全靠惯性往前冲，四肢仿佛不属于自己。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她只知道要向前跑。
不要停下。
从小到大，不甘的眼泪已经流尽，这次她不想再输了。
希冀的热浪明明灭灭，视线抵达的璀璨之巅里，潮湿的精神荒原失火，漾起生生不息的莺飞草长。
“于笙，看这边！”
最后一百米时，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只见祁灼走过终点线，站在于笙那个跑道的后面几米。
——他在接她。
他站在天光大亮中展开双臂，等待一个崭新的拥抱。
仍旧是少年人，十八岁追山赶海，举着自由的旗跑过千万里。
过线的那一刻，于笙什么都没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冲，扑在面前张开双臂的人的怀里。
万念俱灰的心脏再次开始震动，虔诚于救赎的狂欢。
遇见他后，光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妄想。
荒谬横行，爱拯救之。
于笙喘着粗气，用最后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我是多少名？”
“第一，你是冠军。”
即将坠落时是太阳最绚烂的时候，它所投射下来的橙红色昭示了光的湮灭。
但是管它坠不坠落。
只要记住她绽放的时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