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左也是第二天才看到齐相阑打人的事情的。

    那时她正在吃早餐,忽然,刘阿姨从厨房慌里慌张出来,手里抱着手机,道:“左小姐左小姐,小齐先生好像出事了。”

    左也看了眼正在院子里喝茶的左傅年,示意她小声些,才招手问:“怎么了?”

    阿姨把手机递给她,是一条某新闻软件推送的消息,标题是【昔日顶流殴打素人,态度嚣张形象崩塌】,内容附了一段视频,是以第一人称视角拍摄的,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秒,但仍能看清齐相阑冲着偷拍镜头冲过来时狠戾的模样。

    左也微微瞪大眼睛。

    刘阿姨急道:“这不是真的吧?小齐先生向来文质彬彬的,怎么可能打人呢,网上这些人真会胡说八道!”

    她换成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热搜里果然也已经挂上关于这件事的词条,里面各种路人粉丝已经讨论得沸反盈天。

    【#齐相阑打人#齐相阑怎么回事?天天上热搜,他到底是退没退出娱乐圈啊?】

    【#齐相阑打人#什么高岭之花禁欲男神,打起人来的时候不是很野嘛,果然这人私下什么都来的吧?】

    【#齐相阑打人#我觉得还是要看事情经过是什么吧,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谁也不可能随便打人啊,会不会是这个人主动挑衅,那人家还手也没错啊。】

    【又来了,你右手扇自己一巴掌看能不能扇响?打人还有理了?不就是仗着自己有钱优势,不拿普通人当人看!这种人待的公司能是什么好公司,他们公司的艺人都有谁,有没有人梳理一下,以后坚决抵制啊!#齐相阑打人#】

    【不是啊,我有知情的朋友告诉我,那人根本不是什么俗人,而是个狗仔,带着什么八卦消息上门取威胁齐相阑,结果没想到齐相阑脾气不好,把他给揍了一顿。】

    【#齐相阑打人#好笑,虽然狗仔不道德,但也不能成为打人的理由吧,而且你们一个二个吃瓜时吃得这么开心,天天喊着没瓜好无聊,轮到自己哥哥被爆料就开始怪狗仔了?再说了,如果不是狗仔掌握了什么真料,他恐怕也不会恼羞成怒,我看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大瓜!】

    【#齐相阑打人#还是等官方通报出来吧,这种事情星环不可能还装死吧。】

    【#齐相阑打人#哎,亏我以前还粉过他,现在想起来,他大学都没毕业,也不是学音乐专业的,怎么可能写出好歌,恐怕之前那些所谓的原创也都是找人代笔吧。】

    左也匆匆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给齐相阑打了个电话,却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握着手机想了想,嘱咐刘阿姨先别把这件事告诉左傅年,随后便起身拿了钥匙出门。

    路上,她又打了个电话给何廷,对方好像正在忙,但听到她询问,犹犹豫豫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左小姐,你别怪相阑哥,那个江瑶实在太不是个东西,这些年他和他爸扒着相阑哥不知道吸了多少血,眼见讨要不到钱,就出各种阴招损招,这次他直接找到公司来威胁,哥是忍不了了……”

    “我知道了,齐相阑现在在公司吗?他不接我电话。”

    “没有,他今天请假了。”

    左也沉默一瞬,道:“好,谢谢。”

    ……

    浴室里,齐相阑闭了闭眼,咀嚼着江瑶躺在地上时繁复咒骂的那两个字。

    疯子。

    疯子。

    大理石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翻开,是何廷向他汇报已经把江瑶送回家,消息里说人已经被安抚好了,但齐相阑知道,江瑶不是那么好安抚的人,他一定有后招在等着他。

    他本想退出信息界面,指尖却不小心划退到上一级。他没有保留短信息的习惯,所以除了何廷发来的信息外,只有另一条信息孤零零躺在里面。他垂着眼眸,像是误触一样,点开了它。

    【小齐先生,左小姐明天要去申城,说是要去四五天,现在正在收拾东西。】

    【小齐先生,左小姐今天没出门,在家和先生下了半天棋,刚才跑来帮我做甜点,却搞坏了我的锅,其实我一点没有怪她的,但她一直在跟我道歉。小齐先生,您今天也回来吃饭吗?】

    【左小姐今天在电视里安装了个什么唱歌的软件,非要拉着我和先生唱歌,先生一开始不愿意唱,后来唱了,她就在一边笑话先生,搞得先生脸都红了。】

    【小齐先生,左小姐今天没出门,在家看了一天的电影,下午她还拉着我看,是讲一条狗一直转世找他主人的,蛮好看的,左小姐看哭了,说她以前也想养一只狗。】

    【小齐先生,您上次问我左小姐在看什么书,可她看的全是英文书,我看不懂名字,不过今天我问她,她就列了个书单给我,我拍给您了。】

    左小姐……

    左小姐……

    每一条短信,都在事无巨细向他报告着女生在家中的生活。这是在左也回家那天,他偷偷向刘阿姨要求的。这个阿姨是他找的,自然也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老板。

    这些短信他都没有回复,但那些文字他早已看过千百遍,在办公室,在录音室,在车上,通过这些文字,他无数次地描摹左也的模样,她可能慵懒地躺在家里那张米白色沙发上,可能抱着书靠在落地窗边,可能趴在茶几上和好友煲电话粥,可能……不论如何,在他随时都能回去的地方,在他随时能看得见的地方。

    那段时间,只要一想到回到左家就能看到她,齐相阑就觉得很放松,枯燥的工作也变得有趣起来,如果不是怕吓到她,他真的很想不管白天黑夜都赖在左家,一步也不离开。

    但这不正常吧?

    想要把一个人永远放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监视她,困住她,本来就不是正常人的想法。如果左也知道,他这些肮脏又畸形的心思,只会觉得恐怖吧?说不定,还会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将手机翻面盖到大理石台上,齐相阑双手撑住台面,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雾还没有散开,镜中的人模糊到只有一个轮廓,但他却分明在里面看到一个提着木棍的少年,他浑身是血,额前发丝凌乱,孤身一人站在钢筋水泥的建筑废墟里,抬眸恶狠狠盯着他。

    “别出来。”

    他对着镜面,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镜子里的少年没有作声,齐相阑看着他,压低声音命令:“滚回去,别出来。”

    说完,他抬手抹掉那些水雾,废墟和少年随着水雾消失,露出齐相阑原本轮廓分明的脸。他深吸一口气,翻出台面角落里的药盒,就着水龙头里的水服下药片。

    ……

    左也还是赶去了齐相阑家,大门紧锁,左也摁了几下门铃仍无人回应。她莫名有些紧张,拍着门大声喊齐相阑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齐相阑穿着白色宽松毛衣站在门内,刘海放下来,遮住他浓黑的眉毛。

    “小也。”他淡淡笑了笑,“对不起,我刚才在睡觉。”

    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衣服,微微蹙眉,让开半边身子,“进来吧。”

    进到屋内,暖气驱散身上的寒意。齐相阑去倒热水,左也把手包放在沙发上,偏头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你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吗?”

    “一些不重要的舆论而已,转头就会被人忘记了。”齐相阑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走到料理台边倒热水,“公司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何廷说,视频里那个人叫江瑶,是你亲弟弟?”

    齐相阑僵了一下,点头,抬起脸来的时候又是温柔的微笑:“只是血缘上的弟弟,我们平时没有什么联系。”

    左也还是很担心,问:“那他怎么会缠着你?他是不是一直在威胁你?”

    齐相阑低低笑了声,把杯子放到她手边,“他威胁不到我什么,对我来说充其量就是听听野狗狂吠而已。”

    左也没有接过那杯水,抿了抿唇,突然就升出一股无名的薄怒。齐相阑看出她的不悦,就也沉默下来,弯腰就要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谁知她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小也?”

    她没有理会,拉着她走到他房间里的卫生间,镜前的台面整洁,她扫了一眼,找到卸妆膏,随即转身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齐相阑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宠溺地笑:“小也,别闹了。”

    左也命令:“坐好。”

    他笑容滞住,半晌,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左也站在他面前,轻柔地将那些卸妆膏抹在他脸上,清水洗净,露出覆盖在苍白下,位于唇角和颧骨处的淤青。

    “不知道受伤了不能化妆吗?”

    “这不是为了遮丑吗。”

    左也沉默,在她面前,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遮掩的,可是连一道疤,他都羞于向她展露。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左也胡乱揉了把他的头发。齐相阑垂眸睫毛颤动,是在轻笑。叹了口气,她问:“疼吗?”

    他摇摇头:“不疼。”

    “家里有药箱吗?”

    “客厅电视下面。”

    左也从客厅里拿了医药箱回来,他仍旧乖乖坐在那里,看到她拎着医药箱进门,轻轻笑了笑。

    “都被揍了,还笑!”她没好气的走过去,站在他两腿之间,抬着他的下巴让他望着自己。

    “是我揍了他。”

    “这没什么好自豪的!”她作势捏了下他的腮帮子,一边拧开药水,用棉签沾了一点,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她本来有满肚子教训的话,可是看到他唇边的伤口,除了心疼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半晌,说:“怎么淤青这么重,怎么昨天晚上都没有热敷一下吗?”

    “太晚了,不想动,而且我现在反正也不需要上镜,这样的伤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关于江瑶的事情?”

    “因为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指尖拨开他的刘海,摩挲着他眉骨上的那道伤疤,皱眉,“什么叫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么多年,我居然都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弟弟存在,而这个人还在不停地威胁你污蔑你,这叫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并不觉得那些他们有重要到需要让你知道。”

    “齐相阑!”

    他握住她的两只手,仰头看她:“小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自己羞于启齿的事情,关于我的父母,我父亲的家庭……他们已经离我很远了,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给你带去困扰。”

    左也视线落在他唇边的淤青上,鼻子微酸,低头道:“你没有给我带来困扰,我只是不想你总是一个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齐相阑轻轻一笑,抬手摩挲她鬓边的发丝,眼神有种古怪的悲伤,“你会留在我身边吗?”

    左也怔然,想到王寻茵失望的眼神,她不由垂下眼睫:“我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去争取和我在一起,还是需要时间做出再次离开我的决定?”

    左也哑然,齐相阑也沉默地盯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左也始终没有说话,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笑起来,执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唇边。

    左也感觉到指尖传来的酥麻,是他轻轻咬住她的皮肤,又松开。

    齐相阑高挺的鼻尖触碰着她的手指关节,他声音喑哑道:“我想过,把你关起来。”

    左也失笑,刚要说话,就听他继续道:“就在申城的那个院子里。”

    ……好像是认真的啊?

    左也心惊,下意识想要抽回收,却被他一只手紧紧掐住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贴在她腰间,仰头望着她,继续:“我当时想,我应该锁上门,把你关起来,不管你怎么哭闹也不放你离开。从此以后,我每天晚上都能抱你,早上起床,我会给你洗脸刷牙,亲手给你洗澡,吃饭也会喂给你,还会给你买好看的衣服,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买给你……”

    “齐相阑……你在说什么啊?”左也干笑几声,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我可以欺骗叔叔,他对我很信任,一定不会知道是我带走了你,到时候,我可以制造一起意外……”

    现在的齐相阑,让左也又回到那天晚上,她紧张起来,捧起他的脸,认真道:“齐相阑,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啊!”

    他任由她的动作,眼神却有些空洞。

    “是啊……我要是真的疯了就好了……”偏偏,他还保留着理智,理智告诉他那样做是不对的,那是在犯罪,是在伤害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那样做,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左也震撼地望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周兰词说过的那些话,她低下头打量眼前的人,第一次惊觉到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的厌世感。

    如同玫瑰在眼前凋零,齐相阑也在枯萎。

    周兰词说,齐相阑因为她的回来而活了过来,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明明已经在朋友的陪伴下获得新生,是她,再次扰乱他平静的生活,让他再次患得患失。

    她早已不是少年生命中温暖的光,相反,她成了令他上瘾的毒药。而毒药,是致死的。

    “齐相阑……”她轻轻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

    他抬头看着她。

    “对不起。”

    他微微退开些许,眼神有些迷茫。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办法承诺你什么,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但我没有办法罔顾家人的意愿。作为成年人,我知道这样很可笑,你觉得我软弱也好,愚孝也好,我都承认,可是我做不到伤害我的亲人。”

    她和齐相阑不一样,对齐相阑来说,血缘带来的亲情是最廉价的,他对江亦北和江遥没有丝毫的感情,可对左也来说,血缘却是她和亲人无法分割的纽带,她做不到把自己的感受凌驾在父母的痛苦之上。

    齐相阑点点头,“所以你权衡利弊,只有我是最合适被舍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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