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樊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两人认识。再看左也的表情,眼神果然有些躲闪。

    “还是说,你回到枫市,却根本就没打算去见他?”

    “不是的。”左也急促道:“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齐相阑默然看了她片刻,问:“那你还要多久准备好,一天?两天?他的时间没有你多。”

    前年左傅年做了个肝病手术,身体每况愈下,这件事情左也是知道的。她当时已经准备回国,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没过多久大姨打来电话说左傅年已经做了手术,身体没什么大碍,让她不用那么着急赶回来。

    左也摸了下脑袋,声音闷闷的:“明天……我明天就回去。”

    “好,他见到你会很高兴。”齐相阑将手机放进外套,转身摁亮电梯键,没有再说话。

    到了医院楼下,左也看着齐相阑准备去开车,道:“我和樊凡打车走就好……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

    齐相阑转过头来,表情冷漠疏离,眼神瞥了眼樊凡,道:“你觉得以樊小姐的身份,适合陪你打车吗?”

    一直在吃瓜的樊凡没料到自己被拉了出来,慌忙道:“没事没事,不用考虑我!”

    左也却知道齐相阑说得对。樊凡虽然糊,但好歹是个明星,带着她一个脑袋上绑着纱布的伤员乘坐公共交通,的确可能招来闲言碎语。

    两人只能又坐上齐相阑的车,樊凡报了自己家的住址,觑齐相阑一眼,对方似乎微微蹙了一下眉,但没说什么,启动车子走了。

    一路无话,等到了目的地,左也说了声谢谢,便拉着樊凡下了车。齐相阑也没有摇下车窗,车门一关上立马就启动车子离开。樊凡看着这干脆利落的场面,嘀咕:“你们到底是旧识还是仇人啊?”

    左也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往樊凡的公寓走去。

    第二天,左也终究还是收拾行李回了左家。

    开门的是个陌生的阿姨,见她也面生,愣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道:“您是左小姐吧?”

    左也礼貌点头:“您好,我是左也。”

    对方让开门,引她进去,一面跟她说:“小齐先生一早就打了招呼了,说左小姐您今天要回来,让我注意听门。快进来吧,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啦。”

    进到这个熟悉的家里,她忍不住环顾四周,发现陈设和摆件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就连左傅年和王寻茵的婚纱照都还挂在墙上,好像一切都和最初没有什么两样。

    齐相阑就站在那扇落地窗边,在他面前背对左也站着个男人,听到声音,男人转身看过来,略显苍老的脸上划过一丝怔愣,随即红了眼眶。

    左也的心微起波澜,抿了抿唇,才嗫嚅道:“爸爸。”

    左傅年走过来,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又觉得大孩子已经长大,可能会不喜欢这样的触碰,终究只是拍了拍她的肩,笑着道:“回来就好。”随即注意到她脑门儿上的纱布,紧张道:“你头怎么了?”

    左也捂住脑袋,笑道:“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点皮,已经没事了。”

    左傅年还有些担忧,“在哪儿嗑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就……机场,我当时急着赶飞机,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没事了,一点儿都不疼了。”说着,她心虚地看了齐相阑,他神色平静,对她的谎言并没有什么反应。

    左傅年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吩咐:“相阑,你去看看刘阿姨炖的汤好没有,咱们边吃饭边聊。”

    齐相阑应声而去,左傅年和左也往餐桌边走,他对女儿说悄悄话:“这个阿姨也姓刘,不过手艺没有原来你刘姨好。对了,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要是时间够,我请你刘姨回来给你做糖醋排骨,她去年过年来看我,还跟我念叨你,说你最爱吃她做的糖醋排骨呢。”

    左也道:“别麻烦刘姨了,我听说她现在又添了个小孙女,肯定忙得很。”

    左傅年笑了笑,“是啊,她是个有福气的人。”

    说到这里,他便闭口不言,大抵是想到自己。这个岁数,人家都已经子孙绕膝,自己家里却冷冷清清的,好好的日子过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失败。

    其实这并不是左也十年间和左傅年的第一次相见,但之前几次,都是左傅年飞到国外看她。王寻茵虽然和左傅年离婚,但从来没有阻止左也和左傅年来往,反而是左傅年,他不敢频繁的见左也,害怕打扰母女二人的生活。

    他似乎将左也跟随王寻茵出国这件事,视作是对自己的惩罚。所以,在左也事业稳定后,他几乎便没有再去见左也,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身体变得不好的原因。

    上了桌,齐相阑还和记忆中一样,跟着阿姨摆放碗筷,最后才落座。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默尴尬,左傅年挑着一些不重要的事情问,聊起左也前年翻译过的小说。

    “前几天我路过书店,还看到你翻译的小说,就是那个伊恩……伊恩……”

    “是伊恩马琳的《沉默之海》吗?”

    “对对对!就是这本书,你翻译的每一本书爸爸都买了,还给我们公司所有员工都发了一个本。别说,我女儿就是厉害,翻译得真好!”

    左也哭笑不得:“爸,您买再多,版权费也到不了我手上,何必这么破费,而且我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怎么不厉害了?咱们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要把他们直抒胸臆的外文翻译过来,还要做到信雅达,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左也笑了笑,左傅年一向宠溺她,大概自己在左傅年眼中永远都是了不起的。

    左傅年见她苦笑不说话,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到重点:“不过小也啊,你这次一个人回来,也没有提前跟爸爸说一声,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左也犹豫了一下,瞥了眼齐相阑,他正在埋头吃饭,细嚼慢咽的,并不关心他们父女俩的谈话。

    她笑道:“哪儿有什么事啊,是我一个朋友,他要回国办事,刚好我公司催着我休年假,就想着顺道和他回来看看。”

    她出国后学的是建筑,读书时出于兴趣爱好翻译了几本书,毕业后在伯明翰一家有名的建筑公司上班。入职那会儿,左傅年还专门飞了趟英国为她庆祝,当然,是背着王寻茵。

    “哦……那你妈知道你回家里来吗?”他还有些担心王寻茵的想法,毕竟两人分开的时候,王寻茵大概对他已经恨之入骨。

    “当然,本来她打算陪我一起回来看看的,但她最近工作也很忙,抽不出时间。”

    “那就好。”左傅年这才放下心来,夹了一筷子里脊肉到左也碗里,又道:“不过,你既然要回来,也该提前跟爸爸说,爸爸好买些你喜欢吃的菜回来。你不知道昨晚相阑跟我说你要回来时,我还以为是他骗人呢。”

    左也觑了眼齐相阑,他淡定一笑,道:“左叔叔,我怎么可能骗您。不过左也突然联系我,我也很奇怪。”

    左也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看了眼齐相阑,见对方神色淡淡,摆明了是不想费脑筋想借口,所以把话题抛给了她。她咽下嘴里的里脊,道:“我不是想给您个惊喜吗……”

    齐相阑道:“抱歉,是我破坏了你的惊喜。”

    左也从齐相阑的话里感觉到一丝讥讽,尴尬笑了笑。

    左傅年却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而是在默默吃了几口饭后,突然问:“小也,你刚才说的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左也吃了口蘑菇,随口道:“男的。”

    左傅年:“哪儿认识的,是你同学吗?”

    “算是吧,他本科也是申外的,后来我们又因为工作原因遇到了,现在……他算是我的甲方吧。”

    左傅年大喜,接连问:“那是缘分啊,叫什么名字啊?”

    左也道:“陆煦。”

    她说完这句,旁边响起筷子掉落的声音,蓦地转头望去,齐相阑垂下眼睫,淡淡道:“不好意思。”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起身走向厨房。

    左傅年没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问:“这个陆煦把你送回来,自己就走了?”

    左也吃了口米饭,随意道:“不是‘送’我回来,人家这次回来是有工作在身的,我们出了机场就各走各的了。”

    “他是外地人?”

    “反正不是枫市人。”

    左傅年放下碗,瞪大眼,“那你怎么不请人家来家里做客?”

    左也怔然,跟着放下碗,“我为什么要请他来做客?您跟他又不认识。”她突然反应过来,皱眉道:“爸,你不会以为我跟人家有什么吧?”

    说话间,齐相阑已经从厨房出来,走到桌边坐下。她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左傅年露出一丝失落,很快又道:“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可以带来玩儿嘛,人家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东道主,尽一尽地主之谊总没错。”

    左也还要开口,左傅年忽然转向齐相阑:“相阑觉得呢?”说着,朝他挤了挤眼睛,明显是在鼓动齐相阑帮着自己说话。

    左也:“……”

    当她瞎的吗?当着她的面搞这种小动作,左也正无语,坐在桌子对面的人忽然道:“嗯,远道而来的朋友,是应该好好招待。”

    左也想要拒绝的话哽在喉间,她看了圈眼前的两个男人,举手投降:“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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