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在学生之间,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可能比解一道数学题还要快。

    “你们听说了吗?”

    “你是说学校论坛里那张照片?我也看到了,你们说不会是真的吧,他家里条件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啊,他就是因为家里太穷,才会被人从乡下接来城里住的,算是投靠亲戚吧。”

    “这种算是接济吧?”

    “什么接济啊?我都听说了,他妈给有钱人当小三,死了之后就死活硬把孩子塞给亲生父亲了。”

    “看来是穷怕了。”

    “两年前那个传闻你们又不是没听过,他以前啊,可是会为了钱做那种事的人……”

    “……”

    齐相阑穿过走廊,穿过那些嘈杂的声音和探究的目光,高三四班的教室乱哄哄的,他一走进去,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齐相阑回到座位,往日话痨的同桌不发一语,却偷偷看了他好几眼。见他若无其事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又走上讲台去擦黑板,这才松了口气。

    “齐相阑。”

    他擦着黑板,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像是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过来,连声音里都带着踌躇:“如果你缺钱,可以告诉我……”

    郑幼欣的话还没有说完,齐相阑已经转过身来,他捏着黑板擦,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大家都会愿意帮助你的。”

    “多谢,不用。”齐相阑转身就走,见他这样,郑幼欣忍无可忍皱起眉,愤怒地大声质问:“齐相阑,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她转到齐相阑面前,眼眶微红,委屈道:“你知不知道其他班的人是怎么说你的,连带着我们班其他人都跟着被人嚼舌根,可是我们说什么了吗,我们只是想帮你,如果这件事情是误会,你也该跟我们解释清楚吧!”

    她一眼不错地凝望着他,眼里已经含着泪水,原本以为已经足够感动眼前的人,但是齐相阑却只是微微垂下眼睫,用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半晌,淡淡留下一句:“没有必要。”

    郑幼欣愣住了,朋友们涌上来安慰她,齐相阑回到座位的时候,听到旁边的同学微不可闻的嘀咕了一句:“不知好歹。”

    齐相阑停下来,那个同学愣了一下,偏过头当没看到他,齐相阑敲了敲他的桌子,问:“我昨天借你的作业,抄完了吗?”

    下午第一节课的课间时间,齐相阑被叫到了办公室。他一进去,班主任李老师就借口有事出去了,另一个老师把他叫到桌边,笑着问:“相阑啊,最近学习上怎么样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齐相阑摇了摇头。

    老师道:“没有最好,你的成绩我们几个老师一向不担心。其实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数学竞赛的事情……”

    他拧开水杯慢吞吞喝了口水,看齐相阑脸色平静,才接着道:“学校商量了一下,觉得你毕竟高三了,不好分太多心在别的事情上面,所以这次的全国数学竞赛,学校决定还是让别的同学参加,你就安心准备高考就行。”

    齐相阑蹙眉:“可李老师已经给我报名了,而且我能平衡好高考和竞赛。”

    “话是这么说,但是比赛毕竟是很耽误时间的,而且还要去外地,你万一耽搁了学习怎么办。而且,学校已经决定了,我们向主办方申请了撤销你的报名资格,接下来的时间你就安心学习吧。”

    齐相阑沉默须臾,缓缓抬起头来,问:“是因为书店的事情?”

    大概没想到他会自己主动提起来,老师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齐相阑咬了咬后槽牙,道:“我没有偷东西。”

    老师笑了笑:“这个事情我们有所耳闻,书店也给你李老师打了电话,之前你说是别人诬陷你,但刚巧书店的监控在那几天出了故障,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当然,老师的意思并不是说一定是你偷了东西,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学生……”

    “我明白了。”齐相阑打断他的话,站起身。他没有再看科任老师一眼,转身走出办公室。

    同一时间,七班班主任从后门走进来,看了眼齐相阑离去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遗憾道:“这孩子,之前为竞赛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说不让他去就不让他去,心里不知道多难过。”

    “这不也是没办法,你也看到了,上次他拿了全市的数学竞赛,电视台就跑来采访了,这次要是真得了全国比赛的名次,还不知道有多少媒体要争相报道呢,到时候再被人挖出点什么来,流言四起,不论是对咱们景新,还是对那个孩子,都只会是更大的伤害。”

    “哎,道理是这个道理……”

    那天放学,齐相阑就遇到了江遥。对方穿着枫市第二中学的校服,不过外套系在了腰上,靠在他常坐的公交车站台广告牌上,望着齐相阑,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齐相阑走过去,停在他面前。

    “怎么,现在不说不记得我了?”江遥抽着根烟,小小年纪,如此明目张胆,引来附近几个景新高中学生的侧目,再加上齐相阑的存在,有人干脆拿出手机偷偷拍起来。

    齐相阑倒是满脸的不在意,只是在对方故意朝他吐烟时,微微偏头,烟圈飞过他的颈脖,他目光缓慢而冰冷地看向他,寒声问:“你还想做什么?”

    江遥:“别这么敏感,我就是想给你个教训,谁让你装模作样,敢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我不高兴,你也别想好过!”

    齐相阑看着她和自己三分肖似的眉眼,道:“忘了吗,是你让我不要在外面说认识你的。”

    江遥一怔。

    那时候,齐相阑还没有去左家,齐瑶也还没有去世。她那时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她找到了那个抛弃她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已经成家多年。

    齐瑶带着齐相阑去找了那个男人很多次,一开始她闹得很厉害,有一次那个男人的妻子报了警,齐瑶进了派出所。后来齐瑶学乖了,她只想要钱,哪怕一点点赡养费也可以,男人狠心不给,她就让齐相阑去要,在她看来,半大点的孩子,总能博得一些同情。

    那是齐相阑第一次单独到那个男人家里,他听到这个所谓的父亲和现在的妻子在房间说话,那个男人好言好语哄劝着妻子,并声称他和齐瑶只是年少轻狂,有孩子完全是个意外。但是女人总是敏锐的,他们的儿子已经九岁,名字里也有一个yao,于是对方认定了男人是在念旧,扇了男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齐相阑坐在堂屋里不敢乱看乱动,此时一个小男孩儿背着书包进了屋,他穿着漂亮整洁的校服,白色运动衫,蓝色的校裤,鲜艳的红领巾,书包崭新,抱着的水杯都锃亮。

    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镇上的好心人看他可怜,把自己已经毕业的孩子的校服送给了他,他的鞋也是,已经有些不合脚了,但他没敢跟齐瑶说。

    他把腿往凳子里缩了缩,那个小男孩儿却露出嫌恶的表情,他问:“你就是那个野种?”

    齐相阑一惊,没想到他会这样质问,脸色一下就红了。小男孩儿见状,突然冲他大吼:“滚出去!”

    他把手里的水杯砸向他,齐相阑躲开了,但水杯砸在地上,还是发出好大一声。

    男孩儿指着门口:“这里是我的家,你给我滚出去!”

    他的父母从屋里跑出来,江遥已经失控,冲上来推攘比他只高半个头的齐相阑。齐相阑彼时瘦骨嶙峋,被一个孩子推得踉踉跄跄。

    “你这个狐狸精生的野种,谁让你来我们家的!滚出去!”

    他委屈得哭起来,他的母亲忙不迭冲上来抱住他,擦拭他的眼泪,而他的父亲也着急地把齐相阑往屋外推,一边不住回头哄着:“他马上就就走,遥遥不哭啊,爸爸马上就赶他走。”

    齐相阑被推倒屋外,男人从兜里摸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钱塞到他怀里,他没来得及接住,有的撒到了地上,但是男人没来得及看他一眼,他还关注着屋里的情况,只是警告道:“你跟你妈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准再来了,再来我就再报一次警!”

    说完他回了屋,齐相阑站在门外,听着屋里夫妻两人正在温柔地哄着孩子,那个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男人正说着:“遥遥乖,爸爸永远是遥遥一个人的爸爸,放心吧,谁也抢不走爸爸的。”

    这次之后,齐相阑再没有找过江亦北,反倒是江亦北去看过他几次,特别是他到左家之后,江亦北在他放学的路上堵过他,给他塞了些零食,跟他说有什么事就去找他这个当父亲的。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倒是真的像个关心孩子的父亲。

    不过齐相阑没有什么事需要他的帮助,零食也一次都没收。直到那次sin乐队在枫市的演唱会,江亦北在演唱会举办的体育场馆工作,他们单位有内部赠票。

    那天他去了江亦北的单位楼下,老旧的楼房,江遥大概是提前放学,来单位等他爸下班。他就趴在二楼的窗边,低头打量着他把钱给江亦北。江亦北起先不要,江遥就在楼上说:“爸,你接着嘛,客气什么,没有你哪儿有他啊,又不欠他的,他找你帮忙,你干嘛不要。”

    江亦北这才接过钱。齐相阑走的时候,江遥又追上来,道:“听说你现在去你妈的旧情人家住了?他们家很有钱是不是,怪不得都不来找我爸要钱了。”

    齐相阑没有理会,江遥气不过,扒了一下他的手臂,挡住他的去路,恶狠狠道:“我警告你,你出去可别说你和我爸的关系,更别说你认识我,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家在外面有一个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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