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停在了这一幕，岸上，导演喊了cut。
“可以，不错啊，北陆和灿灿两个人配合得越来越好了。”
满意地在监视器上来回又看了一遍两人的镜头，这一段戏到这里就算过了。
镜头被搬去拍朝拜的人群，因为今天没有其他戏份了，导演就让林北陆和江灿灿自己决定是在竹筏上再玩会儿还是先回去。
难得能有和江灿灿独处的时候，又是两人久违的共处，林北陆当然不想这么快回去。
“要去下游再看看吗？”卷好袖子走到船头，以林北陆对江灿灿的了解她多半会答应。
弯腰拿起斜放在筏上的撑杆，林北陆学着船民师傅的样，让脚下的竹筏先动起来。
“我听说下游那边会有一个瀑布，就是不知道现在过去还来不及看。”
“那要不就算了吧，今天我们先回去。”
得到的答案和预想之中的不同，林北陆回头，却只见江灿灿望着岸边。
“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到处看看的吗？”
“嗯。就今天没什么兴致。”
江灿灿回答的时候也没有回头看他，这让林北陆心底升起淡淡的失落。
“嗯。”嘴上应了一声，林北陆拿起杆子把筏往岸边那里靠去。
山里的景色很好，虽然是夏日，但是水面上并不算热。
升起的雾气沾到身上甚至会让人有点淡淡的凉意。
“你当心点，别掉下去了。”
江灿灿坐在竹筏上，弯着腰，就差把脑袋埋进水里了。
林北陆出声提醒，换来的只是她嗯嗯啊啊的几声应付。
“这个筏子……”
“没事，给我吧。”
两人到了岸边，林北陆将竹筏交还给岸上的船工。
准备叫上江灿灿一起回去，可等他交接完再回头的时候，自己的身后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和你一起的女孩儿吗？”
船夫往后面一指，那是剧组回去的车辆会停的地方。
停车场的方向，江灿灿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师傅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什么时候走。
“还差人呢，一车坐满我们就回去。”
“她们还要一会儿呢，能不能就先带我回去。”
“那不行，那你不是在为难我嘛，”司机师傅摇摇头，“我把你送回去再回来又得半小时，总不好让后面的道具和人都等着吧。”
江灿灿也自知理亏，但若是就这么等着，一会儿要是被林北陆追上，再被他追问自己这几天去干嘛了，自己的计划不是就要暴露了？
江灿灿绞尽脑汁思考计划B的时候，片场那边来了电话，让司机师傅一起过去帮忙搬运器材回去。
没了师傅，提前回去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江灿灿靠在车旁，想着一会儿林北陆来了要怎么和他解释，却不知道先前那些对话，都已经原原本本落入了躲在一旁的林北陆的耳朵里。
没有在第一时间过去。林北陆其实本意也不是来偷听的，只是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当时出去的话也就出去了。
可偏偏那一刻，林北陆的脚下犹豫了一下。
等他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明显已经错过了最自然的时机。
再到后面，两人的对话，林北陆那个时候怎么看也不方便露面。
慢慢蹲下身体靠在后胎边上，林北陆垂下脑袋，怎么也想不出除了之前那件事以外，还会有任何事情会让江灿灿态度大变。
她是也担心和我的关系，会在播出后影响到她的风评吗？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萌生出这样的念头，林北陆又想到了副导演当时跟自己说的话。
“要听听女演员的想法。”
听听人家的想法。
想法的意思或许是说江灿灿也开始回避自己了？
林北陆从车后走出来的时候，江灿灿正半坐在车头，满脸苦恼。
看到林北陆过来，江灿灿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一种被抓包的羞怯。
“这么快来啦。”语气尽可能地想要保持平和，但是林北陆却从她逃避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尴尬。
“嗯，来了。”
迎接两人的是从未在两人间出现过的沉默。
正当江灿灿在努力思考应该用什么话题把林北陆瞒过去的时候，林北陆率先开口了。
“你不用这样的。”
江灿灿不知他所说为何，转头看向他的时候，林北陆正在拨弄身上衬衣的扣子，“我说你不用这样故意躲着我，有什么都可以直接和我说。”
望向对岸的群山，林北陆继续说道，“后面我也会注意，尽量和你保持距离，不让你为难。”
语气听起来有些放弃，林北陆笑了笑，“不过平时有戏的时候，可能还是得遇上。虽然知道有些为难你，但是工作嘛，常会有这种事的。你就当是提前为以后工作预习了。”
“所以至少在片场，能辛苦你，再忍受我一下吗？”
一股脑儿的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另一边，江灿灿却被他讲的一头雾水。
“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你不是已经躲我躲到一分钟都不想和我多呆了吗？”
不知道林北陆究竟是从哪里得出的这样的答案，但是江灿灿非常确信，他此时肯定是误会了。
本来是准备给他一个惊喜的，如今却都快搞到绝交了，江灿灿也不再想着惊喜的事情了。
顾不上和林北陆解释细的，江灿灿抓住林北陆的手跑向另一边的停车场。
那里是回片场的车，两人到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准备上去。
把林北陆塞进去，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林北陆问，“我们要去哪里？”
江灿灿非常肯定，“跟我走就好了。”
车子晃晃悠悠又上了山，下了车，江灿灿却没有进片场的意思。
带着林北陆继续往山顶走，净高百余米的山路，愣是被江灿灿走出了平地百米的时速。
“不是，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看你喘的这么厉害。”
“ch……喘什么，等不了，晚了就错过了。”
哼哧哼哧，有几次林北陆几乎以为她要背过气去，“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江灿灿累到连摆手的力气都没了，“别，别说话，跟上跟上。”
两人一路小跑，10分钟不到，就硬是上到了山的顶部。
看着江灿灿几乎半条命都要没了的样子，林北陆脸上写满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没，”连连摆手，江灿灿叉着腰，指着前面的树丛让林北陆过去。
眼前的树丛密密麻麻，仅有的一些缝隙望出去，却也像是悬崖峭壁。
“……你是已经讨厌到要让我自己跳了吗？”
江灿灿：？“别说废话。”
虽然不懂江灿灿她到底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带自己上来，但既然是她让自己做的，林北陆还是决定听她一次。
拨开面前的树丛挤身进去，林北陆的口中还不忘反复和她确认，“你确认你真的不是准备谋杀我？如果是的话，也先给我说下，好让我做个准备。”
……
“快点，不然真把你推下去了。”
一前一后钻进林子里，林北陆走在前面，推开一层一层的枝叶，两个人从山里出来——
山顶的峭壁上，山石凸起天然形成了一个平台，地方不大，却也够五六个人平躺坐下。
傍晚的山头，落日的余晖暂时阻挡住了山腹雾气得弥漫。
满地焦黄干枯的草皮被行将西沉的夕阳照着，宛如闪着金光一般。
林北陆踩到平台上，山下，先前拍摄的河流一样依稀可见。
波光粼粼的水面同样反着阳光，看起来世界一片金碧辉煌。
“怎么样，漂亮吧？差一点点，你就看不到这么好看的景色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奶奶她告诉我的。她说这里是只有镇上的人才知道的宝藏位置。”
江灿灿拉着林北陆一起坐下，角落里藏了一个画箱，江灿灿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册子递给林北陆。
“本来是要再等一天的，河边的那座神像我还差一点才能画完。”
江灿灿不让林北陆翻开册子看，只要求他先闭上眼睛许个愿。
“里面都是你画的画？”
“嗯。是要送给你的，所以你最好先怀着虔诚的心再去打开。”
“神秘兮兮的，再说现在冷不丁的，许什么愿啊。”
“哎呀，你别管了，条件有限。”江灿灿想了想，从画箱里又拿出了一张纸，用笔在画出的蛋糕上添了几根蜡烛，“都怪你自己着急，我蛋糕也来不及去拿了，只能用这个替代了。”
看着眼前画纸上的生日蛋糕，林北陆多少有些惊讶，“你知道我的生日？”
“嗯。但知道的时候，你的生日就已经过了。”江灿灿有些不好意思。
联想到这几天江灿灿的不见踪影，林北陆问江灿灿，“所以你就是为了画这个才躲着我的？”
“嗯。”江灿灿点点头，“哪有让收礼物的人先知道礼物的道理。”
意外的答案让林北陆不自禁都有些想发笑了，他没想到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情竟然会是这么个答案。
不过想想也是，江灿灿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自己了。真要有什么，她应该早就和自己绝交了，又何至于等到今天。
林北陆笑着摇摇头，怪只怪他自己太过在乎，所以才会生出这么奇怪的念头。
“行吧，我来许愿。”
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心愿，林北陆睁开眼睛，就看见江灿灿满脸期待的正在望着自己。
“许什么愿了？”
“愿望这种东西，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江灿灿的脸微微皱巴起来，“那就透露一点点？让我猜猜也好。”
“这样啊。”林北陆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是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我吧。”
“可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喜欢你啦。”
“哦？除了你还有谁？”
江灿灿没有听出林北陆话里玩笑的意思，“就很多啊。阿婆刚刚还夸你了呢，还有片场的其他演员，工作人员，还有导演副导演。”
想到初次面试时对方的态度，林北陆眉头稍稍皱紧，“副导演应该不算吧？”
“怎么不算？”江灿灿纠正他的想法，连带着，还把副导演他们决定直接用林北陆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怎么知道的？”
“副导他亲口对我说的。”
江灿灿如此这么一说，林北陆才终于知道当时拍戏时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了。
“那还真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林北陆浅笑着低下头，另一边的江灿灿却不答应了，“别急着下结论呀，我的你还没看呢。”
赶紧让林北陆打开她的画册，里面的第一张画就是在储藏室外林北陆偷偷拿着烟盒的样子。
林北陆无语：“……你到底是来送我礼物的，还是来嘲笑我的？”
“……别急嘛，你就接着看下去。”
顺着江灿灿的建议接着往后翻，画册里的图样有剧组围读时候的，也有在饮水的铺子偶遇的。
一张一张都是林北陆有印象的画，而其中主人公，无一例外都是林北陆自己。
“这些都是你画的？”
“嗯。起早贪黑，总算赶出来的。”
江灿灿微沉一口气。
准备送林北陆礼物是在知道他生日那天就有的想法，但是究竟要送什么，江灿灿却一直没有想好。
小镇不大，如果是随便买的，总让人觉得敷衍，但如果是特别贵重的东西，江灿灿又害怕太过唐突了。
毕竟江灿灿自己虽然很喜欢林北陆，但却说不好林北陆是不是以同样的眼光在看着她的。
林北陆性格温柔，对谁都好。
而这样的人，很难确定说，对自己的温柔是不是特别的。
江灿灿为此也烦恼了一会儿，直到那次和副导演喻含秋聊天时提及了喜欢。
因为没有喜欢过谁，江灿灿一直对喜欢这个词概念很模糊。
她说不好自己对林北陆的感情是不是喜欢，但是她希望能和林北陆成为最好的朋友，希望两个人未来的人生，可以无话不谈。
而现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正陷入低潮中。
她希望他能知道，他自己到底有多好。
画册中间的两页，画的是林北陆在现场监视器后面回看自己表演的一幕。
画里的人穿着戏服，弯腰站在机器前，神情严肃。
“这个也是我？”
“嗯。不像吗？”
“不。”林北陆摇摇头。
不是不像，而是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竟然会有如此星光。
拿着画册一页一页往后翻，林北陆嘴边的笑容就从没下去过。
“怎么样？还是我的这个礼物要好一些吧？”江灿灿看在眼里，嘴角跟着扬起笑容。
“嗯。”林北陆抬起头，转头看向江灿灿的时候，四目交接。
夕阳此时已经接近坠落，只留一个金红色的光点挂在对面的山头。
江灿灿笑了笑，“虽然晚了一个礼拜。”她说，“但是林北陆，生日快乐！”
声音淹没在鸿鹄的鸟鸣声中。
看着她，林北陆是想说谢谢的。
然而也许是情难自已，话到嘴边，江灿灿听到的内容却变成了一句告白：
“江灿灿，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