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陆走近，才发现江灿灿面前是一个小吃的摊位。
“怎么？午饭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带着些心虚连连摇头，江灿灿小半张脸都躲在了小纸杯后。
往江灿灿的杯子里看了一眼，又走到摊前想看看卖的是什么。
那阿婆见有人来了，抬起头、眯着的眼睛盯着林北陆瞅了一会儿，忍不住夸奖，“这娃长的俊。”
上一次在片场，林北陆并没有见到阿婆，被陌生人夸了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就也四下看了一眼，“给我也来一个吧。”
“多少钱？”
“三块。”
比着数字的手上已经满是皱纹，阿婆乐呵呵地接过了钱，拿了一个小杯子，给林北陆装好糕点。
从阿婆手上接过梅花糕，林北陆尝了一口，“还挺好吃的。”
转身对着江灿灿，“这么看来，我们两个口味倒是挺像的？”
联想到上次还是在饮料店门前，江灿灿想解释上次只是为了喻含秋去买的，可是嘴巴里现在塞满的梅花糕，想张口也张不了。
嚼了几下，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江灿灿问林北陆，“不是说今天有采访吗？已经好了？”
“没。有些事情，没采。”
语气低沉了几分让江灿灿猜出他兴致不高多半是和这个采访有关系。
江灿灿记得前两天林北陆都在念叨着这个采访，自己每次去找他的时候，都能看到他手下压着的厚厚的采访稿。
三个人站在树下，中午的那场大雨，哪怕到了现在树上依旧时不时会落下一两颗水珠。
阿婆等不来客人，只是重复着擦去落叶的动作。
江灿灿和林北陆手里捧着小纸杯，摊子周围并没有给人坐的凳子。
往来都没几个路人，没有凳子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奶奶你是天天在这里摆摊吗？”
“摆摊，摆，怎么不摆。”
“那怎么选在这里？”林北陆接上问，“镇上不是更加热闹吗？”
他们住的公寓就在镇子的中央，一般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来玩的游客很少走出那块活动范围。
“那里要钱嘚，我么得钱。”
老人的笑带着朴实，摊车的下面放着她收钱的罐子。
老人说话的时候，把罐头也拿了出来。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刚刚江灿灿林北陆给的几个零钱。
没有钱就没办法到镇上摆摊，去不了镇上就没办法挣到足够的钱。
因为下午的那场雨，镇子里的温度降了好些。
晚风吹开了遮挡的云彩，夏天的夜晚，连天都是好看的红紫色。
江灿灿不想这么早回去，拿纸擦干花坛边沿的水珠坐下。
“你一会儿有事吗？”
“没什么。”
跟着坐到江灿灿的身边，花坛不高，林北陆坐下的时候，膝盖要高出面上不少。
“所以采访是改期了？”
“取消了。”
也许是甜食让林北陆的心情变好了，他难得开口和江灿灿讲起自己的事情来。
说来也简单，今天的采访本来是一个电视节目选了几个有待播剧的新人演员来做宣传。
邀约发出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告知一同接受采访的会有哪些人。
林北陆当下戏还没拍完，按说应该是不会约到他的，所以当时接到邀请时他还有些受宠若惊。
如今想来，却是当时自己就应该猜到。
今早节目直播开始之前，采访名单泄露，里面除了有一些当红的小花小生以外，最受人瞩目的就是张清榕。
以及跟在张清榕名字后面的自己。
很显然对方节目是想要借着2人的热度炒作，而张清榕方面也一样想到了这点。
第一时间联系了节目组告知要中止合作的意向，迫于张清榕公司的压力，权衡下的节目组最后还是选择了联系林北陆，告诉他采访时间因故需要调整。
台面上的话说的是下次再有机会，但是稍稍有些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不过就是节目组的托词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讨厌她吗？毕竟你为这次采访准备了很久。”
江灿灿放下手中的纸杯，背后射来的金光正好落在林北陆额前的发丝上，让他整个人都像自带了柔光一样。
“偷偷说别人坏话，可是演艺圈大忌哦。”
林北陆用玩笑的语气和江灿灿说，看着对方的眼神却是温柔无比。
“那你一点也不难过吗？”
“难过，”深深叹了一口气，林北陆看向远方，“怎么会不难过。”
声音极尽克制，却又好似有一些失控。
“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但是说真的，我啊真的好失望。”
这还是林北陆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吐露心声。
换做之前，哪怕是面临换角，他都一次没有和别人说过什么。
也不知道是神经紧绷到了一定的程度，还是非常信任江灿灿。
只是在那个当下，他很想把这些话告诉江灿灿。
说完了又有些担心江灿灿的反应。
不过，第一个回应他的话的人并不是江灿灿。
在林北陆说完的同时，两个被梅花糕装得满满当当的小杯子又被递到了两人的面前。
林北陆和江灿灿抬起头，给他们梅花糕的人依旧是阿婆。
“收摊了，不要浪费了。”
抢在两人开问前先解释了，江灿灿侧身看向后面，果然摊位上的那炉子已经熄了火。
“不再卖会儿？”
“天等下就黑了，路不好走。”
阿婆抿着嘴指了指天。
山里树多，虽然天边的晚霞尚未褪去，但是比起之前，周围好像的确已经暗了不少。
“可是今天都还没卖出几个吧。”
江灿灿看着阿婆转身推起小车，一天下来，除了自己和林北陆那两单，老人好像一单生意都没开。
“天不好，生意差。”
老人没回头，推着车子上坡时的艰难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林北陆和江灿灿面面相觑，对视下，林北陆把手上的糕点往江灿灿怀里一塞，随后追上老人。
“我来吧。”
“哎呦，不麻烦的。”
车子在停在坡上被两人来回争抢把手，江灿灿也跟了上去。
“奶奶，你就让他推吧。这样停在坡上，他撑着更累。”
那阿婆争抢不过两个年轻人，只能任由林北陆把车接过去。
“哎哟，今天是碰上好心人了。”
阿婆感慨道。
江灿灿见状，也走到后面，把杯子放到车上、给林北陆从后面搭把手。
无人的山道上，三人顺着坡上去。
路上，江灿灿问起阿婆那天怎么会想到去剧组看的。
“奶奶来过我们剧组？”
林北陆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江灿灿点点头，告诉他阿婆正好就是开机的那天来的。
“第一次有人来这里拍戏，就去看看热闹。”
老人告诉两人，她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看戏。
离戏最近的一次，是有一年有个有个拍画报的导演曾经到过这里。
那个时候两人是在镇上遇见的，那个人有问过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外面拍电影。
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八卦，江灿灿满眼好奇：“那你怎么回答？”
“小孩小，舍不得。”
老人摆了摆手，回答有些出乎江灿灿的意料。
原本看老人一直独来独往，还以为她一定是没有孕育儿女的。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故事的结局有些仓促，江灿灿问，“那你孩子呢，现在在哪儿？”
“出去打工哩，不太回来。”
年轻时的付出和放弃，如今看下来什么都没有留下。
江灿灿觉得有些空落落的，“那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老人笑了起来，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又花了些时间，三人来到半山腰处。
老人的家就在前面不远处，那里除了阿婆，还住了一户人家。
三人到的时候，隔壁人家的女主人正好从房里走出来，一打眼就瞧见了阿婆。
“刘家奶奶，”那人喊了一声，随后又注意到了她身边的江灿灿和林北陆，“这两个是？”
“两个乖娃娃，要送我回来。”
“哎呦，那你今天遇到好心人了。”
邻家的大婶说着和阿婆相同的话，倒是搞得江灿灿和林北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扯了扯林北陆的衣服准备走，江灿灿刚要转身，左手手腕却被那阿婆抓在了手里。
“进去喝点水。马上要吃晚饭了，吃了再走。”
常年干农活的经历让老人的手劲特别大。
一个劲的把两人拽进屋里，阿婆拿了家里珍藏的鸡蛋和猪肉出来就要煮给两人吃。
如果换做是别人，江灿灿说不定就答应了。
可是灯点好，眼前家徒四壁的样子，却让江灿灿无论如何也应不下来。
如果她和林北陆今天吃了这顿，可能老人后面几天就都要吃窝窝头了。
勉强喝了杯水，算是接受了答谢。至于吃饭，两人推阻再三终于还是从老人家里逃了出来。
“没想到奶奶这么热情，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林北陆出来，伸了个懒腰。
远处，太阳此时已经在山际消失了踪影。
山峦层叠，近处远处的山间都已经薄薄的盘上了一层轻雾。
江灿灿跟着林北陆下山，走到半路的时候，却突然突发奇想：
“你前面说，你今天很失望。”
“那你会放弃演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