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仪式结束，剧组的工作人员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后面拍摄的准备工作当中。
因为经费紧张，大家并没有太多时间浪费。
在被拉去换上剧里的衣服之前，林北陆过来找了一次江灿灿。
“你怎么会来演乌山？”
“惊喜吗？”
在林北陆朝着江灿灿走来的时候，江灿灿也跟着朝他的方向跑去，“后面，就要请小林老师，多多指教了。”
学着剧组里的那些大人一样称呼，林北陆这种初出茅庐的小演员，在剧组可从没有过这种待遇。
小小的插曲和虚荣心打乱了他的思绪，
“那你可得好好演，不要给我添麻烦啊。”
“嗯！”
江灿灿乖巧地笑着，一口应下，林北陆被她影响，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伸手要去摸摸江灿灿的脑袋，然而身后却传来了喻含秋的咳嗽声。
“咳咳。”
“喻老师。”
“嗯。”
有些心虚的收回手，林北陆恭敬的问候对上的却只是有些轻描淡写的一声轻哼。
喻含秋径直路过林北陆走到江灿灿的面前，“你不是说你不是因为他才想出演的吗？”
“就是不是因为……”江灿灿还在嘴犟，“这不是秋姐你以前说的吗，要演好一个角色的话，其中必备的一环就是要和自己的对手戏演员保持好沟通。”
露出笑容蒙混过关，江灿灿这招在喻含秋面前屡试不爽。
恰巧这时服装师也来找江灿灿，喻含秋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跟去换好衣服画好妆，副导演过来带江灿灿去见总导演。
今天是男主李沅第一天进组，整天的戏十段里就有十段是有他的。而在这其中，江灿灿作为有姓名的演员也会有一段是要和他演对手戏的。
灿灿虽然已经在剧组呆了一会儿了，但毕竟是第一天做正式演员，去和导演问个好也是正常。
茂密的树林中随处可见架设好的收音器材，镜头前的李沅正在和灯光摄影沟通下一幕反光板的放置位置。
工作人员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江灿灿到的时候，彭华也已经坐在了现场监视器后面。
“彭导，人来了。”
副导演走上前去给江灿灿打招呼，彭华闻声抬起头来。
这当然不是江灿灿第一次见到彭华，但不知道是不是身份角色变化了的关系，江灿灿觉得心里的感觉多少有些不一样起来。
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彭华虽然也不是什么易于亲近的人，但江灿灿心里也没什么畏惧。
不如说，偶尔的对话里，还会觉得对方是年高德韶。明明已经是剧组最厉害的一个人了，可是偶尔拜托自己拿东西喊个人什么的，还会语气婉转，看着江灿灿的眼睛认真和她道谢。
然而当身份变换时，江灿灿便不再这么看他了。
不苟言笑变成了威严，走上去的时候心里多了一分拘谨。
“导演。”
“嗯。后面好好演。”
还是一样简短的话语，彭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身边的副导演后面却告诉江灿灿，这是对她的造型还挺满意的意思。
来到片场的正中央，今天要拍的是江灿灿饰演的乌山初出场的一幕。
而景就取剧组为《不度》搭建的寨子中。
登上台阶走到寨中寺院的中央，除了李沅以外，林北陆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到了。
黑色的长发过了胸口，额头上绑着墨绿色的绸制抹额。左耳单边带着耳饰，坠子是一块不规则形状的金色石头。
这还是江灿灿第一次看到林北陆剧里的样子。
按照剧里设定，自己饰演的乌山是从蓬莱脚下来的商人，公主离是疆国公主，公子钰是自小被送到疆国的质子，而林北陆所演的太簇则是疆国当地的少年将军。
角色的迥异被通过服装和妆容展现出来，那边李沅和林北陆明明还在走戏，江灿灿却不由有些看愣了。
江灿灿一直觉得林北陆好看，但是今天这样的打扮却好像显得他格外好看。
黑色的大氅披在身后，林北陆站在高处俯视着台下，寒霜充斥在他的眼中。
就连边上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感慨，“这么看看，林北陆他就算站在李沅身边好像也不差什么。简直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一样。”
江灿灿跟他们有一样的感慨，看得出神，甚至连李沅来到了自己面前都没有注意到。
“第一次看到明星？”
直到李沅的声音在自己身前响起，江灿灿才注意到这个剧里的男一号。
“啊，哦，”意识到自己挡着他的路了，江灿灿往边上让开一步让他过去。
迅速移开的视线仿佛在告诉对方自己看得人并不是他。江灿灿的这个小动作让李沅没来由的有些不快。
“怎么？见到了剧里的主演，连基本问好都不会吗？”
“……李老师好。”
江灿灿平静的语调并没有让李沅心情变好，上下打量着江灿灿，李沅问她，“你是含秋的妹妹？”
“邻居家的。”江灿灿纠正。
“听说你没演过戏？”
“……你没在的时候在剧里演过群演。”
“呵，”冷笑了一声，李沅如同雕刻般的五官仿佛都在诉说着轻蔑，“看来说剧组穷的传闻是真的了，付完我的工资，配角都是些便宜的和没经验的。”
李沅扯起嘴角，“行吧，也无所谓，反正钱给够了就好。”
摆了摆手李沅离开，只留江灿灿一个人呆在原地。
“没办法，人家现在当红，就算有点脾气我们也只好忍着。”两人的对话旁边的工作人员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看不过去的走上前去安慰江灿灿，“别多想，我们好好演。彭导都选你了，肯定没问题的。”
众人宽慰江灿灿，江灿灿也跟着点了点头。
倒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比起冲突，江灿灿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就算了。
然而虽然想的很美好，但实际对上戏的时候，江灿灿才知道有些人的讨人厌是避不开的。
因为是第一次正式演戏，为了不影响到剧情的衔接，江灿灿除了完整背完了自己的台词后，还把前后其他演员的剧本也都把背了下来。
正因如此，江灿灿才发现很多时候李沅根本没有按照台本来演的意思。
往往是一句台词才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甚至是干脆改了词，让江灿灿根本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接话。
一连NG了好几次，而且不止江灿灿，就连林北陆和其他演员都也碰到了类似问题。
中场休息的时候，江灿灿想去拿水，却听到了李沅在找边上的副导演抱怨，
“演员不就是要有些临场发挥能力吗？这点戏都接不住，便宜果然没好货。”
不止是阴阳了自己，还有其他演员甚至是林北陆，江灿灿终于气不过，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你刚刚改的那些台词，也不是剧里温润公子会说的话。”
“你这个没经验的，是要来教我演戏吗？”
江灿灿听了一时语塞，双手捏紧在膝盖处的裙子，两人的对话被一旁的彭华看在眼里。
“中午跟北陆聊聊吧。”后一场戏结束，他突然从监视器后起身，走到江灿灿身边，“你第一次拍戏，在剧组要多看多学。你和北陆年纪差不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请教一下他。”
***
按照彭华说的，中午放饭的时候，江灿灿真的去找了林北陆一趟。
剧组吃饭也很有讲究。
只有李沅喻含秋这样的主演才会去自己的房车，一般的群演都会自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而其他的工作人员则会和那些有角色名的演员一起坐在搭好的帐篷下。
端着领好的盒饭，江灿灿到帐篷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四下搜寻，最后江灿灿终于在角落找到独自一人的林北陆，
“你一个吃饭？”
“嗯。”
林北陆抬起头，有些意外江灿灿居然会过来。
“没和秋姐一起吃吗？”
“她要下午再来片场。”
江灿灿把盒饭放到桌上，“剧组的事情，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北陆故作深沉浅思片刻，“好啊，小妹妹来请教，我肯定是答应的。”
面带笑容地把边上的位子拉开让她坐下，林北陆放下手中的筷子，“所以是碰到什么问题了？”
……
“也不是，就是……”
没有丝毫的隐瞒，江灿灿原原本本把碰上李沅后的故事告诉了林北陆。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和李沅对戏，我整个人就排斥到不行。”
脑袋搁在桌上等待着林北陆的反馈，然而和预想的不同，林北陆并没有感同身受，反而是皱着眉，犹豫了片刻告诫江灿灿道，“这些感觉，你最好不要什么人都说。”
“但你并不是什么人啊。”
“……那也不能说。”
面对江灿灿的信任，林北陆自然是很高兴，只不过，“所谓工作沟通，有些时候直白坦率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那你跟李沅对戏就真的很顺畅吗？早上他的那些临时改戏，你明明也因此被害得挨了好几次骂。”
林北陆没有接话。
“所以就是说，工作了以后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林北陆有些莞尔，“只能说，为了要实现梦想，总要付出和牺牲一些东西。”
江灿灿瘪了瘪嘴，虽然没有直说，但林北陆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并不认同这点。
忍不住笑了一下，林北陆想，江灿灿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
“所以说回你的烦恼吧。”林北陆说道，“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在剧里你不要把他当成李沅。”
“什么意思？”
“就是在剧里，你要忘记你自己是谁。”
“你江灿灿不喜欢他，但是这件事和乌山还有公子钰没有关系。”
林北陆告诉江灿灿，开拍令下，她就是乌山，李沅就是公子钰。
“所谓演员的信念感，除了要不惧怕尴尬以外，其中还有一点，就是要将自己完全代入角色。”
“可你说得容易……”
“前面还信心满满，这么快就准备打退堂鼓了？”
林北陆的激将法明显起到了作用。“当然不是。”江灿灿坐直身体反驳他道，“但是我又不像你，演技很好，很能和角色共情……”
眼见江灿灿越说越小声，林北陆笑了笑，“演技好吗？”
“那你知道，我在接到这部戏前，空窗期了有多久吗？”
就和江灿灿听说的一样，林北陆当年接到这部戏的邀约是在他出道作后一段时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林北陆的公司在业界虽然算不上TOP 1，但旗下艺人也有几十个人的规模。
所谓僧多粥少，这些人中人气高实力强的艺人，得到公司的关注自然也多。
而林北陆在出道作后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一个工作也没有。
林北陆当时还没进大学，本身也在念书，倒是不担心生计问题。
然而林北陆是真心喜欢表演的，他不确定这么长时间的空白期，观众是不是会忘了自己。
所以在和公司交涉无果后，林北陆选择了自己去联系那些导演们，将自己的简历与照片一个一个发给对方。
大多数情况下，林北陆的简历根本都没能过第一道关卡。
但林北陆也没有气馁，在这段时间里就反复琢磨那些导演的戏，和同学一起打磨演技。
也许是因为网撒得足够广的关系，在这其中，终于也有一两家小的制作公司给林北陆去了回信。
面对这难得的机会，林北陆当然是毫不犹豫接下了对方递来的橄榄枝，然而就在这时，林北陆的经济公司却又突然在中间横插一梗，说是需要剧组在给林北陆的应有的报酬之外，还要再给经济公司为数不少的抽佣。
这部分的抽佣美其名曰是公司的日常运维费用，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到，从找角色到后期进组，一切都是林北陆亲力亲为，他的经济公司根本没有付出半点努力。
会愿意用林北陆这样的新人的，大部分都是小成本剧，如此一来，横加的这笔费用，让他们根本不愿再用林北陆。
因此时间又过去了很久，直到林北陆都快要放弃时，彭华却成为了面对经济公司的要求唯一一个没有退缩的人。
林北陆不确定彭华最后有没有付那笔费用，他只知道彭华在和自己经纪公司的负责人聊了两回后，公司也愿意配合宣传了，甚至还联系了张清榕的团队。
直到那次丑闻被曝光。
公司算是彻底放养了自己，就连拍戏也没有派助理来跟勤。
即使是这样，林北陆还是不愿放弃这次难得争取到的机会。
他犹豫了很久，想去找彭导聊聊，然而却因为对方的忙碌始终没能成行。
林北陆本来以为自己的这场努力，最终还是兰因絮果。
直到，江灿灿的出现。
剧组的传言，林北陆也多多少少听到了。
有人说，是剧组没有钱去再请一个合适的演员了。
但更多人说的，是因为江灿灿请缨出演乌山，才算保下了林北陆的角色。
林北陆没能求证真实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无论如何江灿灿的参演也让他能够继续演下去。
正因如此，林北陆对江灿灿是怀着几分感谢在的。
虽然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回报江灿灿，但是至少在剧组，“你就只用享受这次难得的体验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