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打破了宁静，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下班了，大家都没吃晚饭吧！”

    梁湾撇了他一眼，嘴角动动，随即道，“那个杜××在申请转院，我看见了来告诉你一声！”

    “不是刚用药没多久，怎么突然转院！”说话的是李航，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梁湾表情无奈，她没说话怔怔地看着何云归。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合欢能听到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程序走完了吗？”何云归缓缓开口，“他的病可以不完全依靠手术，他们要转去哪?”

    梁湾说了一个医院的名字，合欢感觉不是A市的，这时李航接道，“这方面的临床，全国也找不到像我哥这样有经验的了吧，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何云归从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开始给有心脏方面疾病的病患开调理药方，九十岁的时候还在做调研，临床经验有几本新华字典那么厚。

    合欢站在这里有点格格不入，但是门口被堵着，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出去。

    何云归整了整背上的包，梁湾开口，“医院是为了服务病人，但是病患有自己的选择权，他们申请转院我们也没办法。”

    何云归眼神看向别处，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不过没想通。

    梁湾两只手搓了搓，交叉握了起来又松开，然后看向一旁的合欢，“这位是？”

    虽然见过很多次，但是两个人确实没有像这样打过照面，但是梁湾这一问目的不单纯。

    合欢扯了个嘴角“同乡”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何云归开口，“朋友的女儿！”

    又是这一句话，合欢耷拉下去了脑袋，说个老乡能原地去世吗？直接拉低了她的辈分。

    合欢抿着嘴唇，眨了一下眼睛，用余光看到梁湾嘴角的笑意，然后听到她缓缓道，“还是学生吧，挺小的！”

    何云归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

    小七岁呢！当他是个少年的时候，在他眼里合欢确实是个孩子。

    李航像是刚咽了气回光返照，笑的哼哼唧唧断断续续，“顾同学，要不今天我俩拼个火锅吧，门口的那家，我自己一个人吃还挺尴尬的！”

    他说完，何云归瞪了他一眼，然后合欢立马会意，“好…好啊，刚好天气挺冷的！”

    李航挪了一下身体，给合欢让了一下位置，然后看着她脚步麻利地溜了出来。

    再然后何云归抿嘴吸气，看着好不容易找的饭友，被半道截胡心里十分不痛快。

    本来听到病人不愿意信任他这件事，难过有八分，现在看着前面两个雀跃的背影，这种痛苦已经上升到了十分。

    很快两人出了医院，合欢看着眼前的灯火通明，突然心里有点不舒服，那种没来由的心肌梗塞。

    李航去药房换了自己的衣服，正大步赶来，合欢站在医院外面等他。

    看到李航，她仍然是一脸苦瓜的表情，“李药师，你说的火锅店站在哪呢？”

    李航站到了她前面，用手指了指马路一个饭店，合欢硬是没看明白，不过还是附和了一句，“哦，在那呢！”

    可能是察觉到了眼前的人兴致不高，李航看了看表，“哎呀，都快八点了，早知道他今天不忙，就不让你那么晚来了！”

    合欢来医院之前，特意咨询了何云归的下班时间，不过也没想到两人待了那么久。

    “应该没关门吧！”合欢心心念念李航口中的火锅，又看了看他指过的方向。

    李航笑了，突然疑惑，“你送的书收了吗？”

    “也没说不收，也没说收，算收了吧！”合欢再一次像丢了魂，然后继续道，“就是让我给他整理病例，所以我才待那么晚。”

    合欢长长叹了一口气，也没有打算要走的样子。

    李航哦了一声，突然特别疑惑，“让你整理病例，这也太奇怪了吧！”

    合欢没明白奇怪的点在哪儿，不过何云归的病患资料都是亲自存档的，一般不会留到第二天，这情形属实有点奇怪。

    “嗯？”合欢扭过头，看着比他还疑惑的李航，两人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朋友出院了吗？”李航突然问了一句。

    合欢淡淡道，“出院好几天了！”

    又是无言的沉默…

    不过合欢像想通了一样，朝着李航悻悻一笑，“我知道你刚才喊我一块吃饭，是为了给他们两个留私人空间，不过这样占了你下班的私人时间，应该不会天打雷劈吧！”

    她说完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笑的一脸坦然，示意拼饭这件事是个十分不道德的行为。

    李航看了一眼面前的车水马龙，又环顾了一下灯火通明的街道，如果不是今天站在这里，他都忘了多久没有观察这样的风景。

    “是挺累的，不过我哥和梁医生更忙！”李航看着面前坦诚的姑娘，其实不比她大多少，但是看见她的时候，总能想象自己有一个妹妹。

    合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想到配钥匙时，何云归脸上的无奈和今天晚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何先生不是挺厉害的吗，为什么大家都…”合欢看了李航一眼，然后突然哽住。

    李航微微呼出了一口气，这件事太长，不知道从哪里讲，而且他觉得自己了解的也很片面。

    “中医都是讲临床经验的，我哥太年轻了，经常不被病患家属信任，而且他又不愿意配合做宣传…”李航只解释了一部分，他又道，“一般经我哥手的患者，几乎百分之九十八是要好的…媒体报道喜欢添油加醋的，负面问题也很多，他太淡泊名利了！”

    身为医生不被患者信任，应该很难过，合欢尽管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只是代入就挺窒息的。

    她想到有一次在水云镇，她放学回家，经过何家药铺的时候，外面水泄不通地围堵了一群人，他们身上扛着黑夹子，从里面疯狂闪出白光。

    等长大了以后，才意识到何家药铺外面应该是媒体记者，他们在采访或者拍摄。

    何云归到底经历过什么？她不知道…

    街上人来人往，医院里依然有人进进出出，合欢沉浸在不知为什么的悲伤中，很快一个人闯进了她的视线。

    何云归？

    她和李航正在等红绿灯，她的眼神一直四处转，直到看见何云归的身影，她的眼睛才散发光芒，甚至突然觉得心里的压抑缓解了不少。

    何云归走过来了，站在她和李航中间。

    “哥？”李航眼睛放大了一倍，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人，又道，“梁医生呢？”

    李航适合当哑巴，何云归看了他一眼，“梁医生很忙，要不你把她喊过来吧！”

    李航不解风情，何云归不想抬眸看他，带着一副质问的语气，李航瞬间噎住。

    梁医生和他很绝配，医院里的人都是默认的，一个天生的外科医生，一个中医天才。

    “要吃火锅，一起去！”何云归挑了一下眉头，淡淡开口，余光瞄了一眼李航。

    李航抿唇去观察何云归的表情，脱口而出：“那个挺晚了，哥，要不你俩去！”

    他说完感觉不好意思，然后看向合欢，“顾同学听说你家在A市，你是回家，还是吃饭？”

    合欢本来也没有什么心情吃饭，看了一眼何云归闷声道：“我…回家。”

    李女士腰伤一直不见好，她原本打算送完书就回去的。

    何云归就是来扰乱饭局的，尽管收到了合欢的拒绝，脸上的表情依然很淡。

    李航看了一眼何云归，想开口说什么，只听何云归道，“还站着干嘛，你不是要回去吗？”

    何云归语气里有赶人的意思，他一脸的淡然见没人动继续道，“你跟顾同学不顺路，走吧，早点休息，明天别迟到…”

    李航左看右想，觉得这话说的也没毛病，何云归说的坦坦荡荡，甚至对他关怀备至。

    他在糖衣炮弹里愣了一会儿，沿路拦了一辆车，然后就自顾自的钻了进去。

    合欢看着自己的饭友愉快上了车，然后扬长而去，她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对面，终于看到李航指到的火锅店。

    “你想吃火锅？”看到她的目光，何云归问。

    合欢看着他突然有一股闷气，她缓缓道，“梁医生呢？”

    何云归叹了一口气，“梁医生又不是我的工具人，我去哪儿带她到哪儿，况且她是自由的，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

    虽然大家都认为他和梁医生是官配，但是梁医生高岭之花一朵，大家都是点到为止，他对梁医生就只是朋友关系。

    这种事情解释多了，就只会剪不断，理还乱，而且他没觉得梁湾对他有儿女情长。

    “我就问问，你急什么？”合欢觉得其实刚才自己是没话找话，被这样一怼，想想也挺委屈的。

    何云归看着她有点不悦的表情，瞬间语气软了，“我和梁医生只是同事关系……”

    他第一次向别人解释与梁湾的关系，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索性合欢也想不到那么多。

    “我刚刚是没话找话，随便问的。”合欢坦言，表情真诚但是说话有点不利索。

    何云归松了一口气，应该没造成什么误会，他笑道，“小孩话多正常！”

    “你只比我大七岁何云归先生，我小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呢！”合欢仔细回忆小时候，她见何云归的情形，不过时代久远，她想不清细节。

    何云归不再说话，转头看向她的脸，和记忆中那个小女孩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