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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似是故人

    “右眼角?黑痣?”宗英媳妇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因她当时一门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没仔细看神医的相貌。

    她努力地回忆,迟疑地答道:“哦,好像是有。我记得那天三奶奶念叨过,她夸神医相貌有仙气,右眼角边有个富贵痣。她还说长在右眼角的延长线上的经营痣,代表这个男人头脑聪明、处事谨慎、是特别有主意的男人,是那种完全靠自己就能发家致富、白手起家的人。”三奶奶的说法她第一回听到,所以留有印象。

    宝妮听罢心中笃定。那就是了,救她的神医就是前世的江太医。只是她完全没有了前世此事的记忆,也许前世的此时江太医也曾如此给她医治过。

    宝妮直觉得口干舌燥,心脏一阵阵狂跳,脑海里前生今世的一幕幕她竟有点分不清了。

    宗英媳妇未察觉到女儿异常,她刚给儿子喂完奶,竖起儿子给他拍打奶嗝:“宝儿怎知神医右眼角有痣?可是你在昏厥中瞧见啦?神医是好人,对你有恩,咱们家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

    “嗯!一定!”宝妮重重点了下她的小脑袋。

    “宝儿真乖。”宗英媳妇瞧着乖女儿一本正经的小样,心中越发爱怜。

    宝妮没想到自己前世的养父,那个拉她脱离卖艺苦海、给了她安稳生活,后来还费尽心思教养她、为她谋了门好亲事的人,竟是在前世收养她之前就曾医救过她的命,她与养父在前世就曾有这天高海深的源远!

    宝妮心中默默念着养父,暗暗起誓:今生她一定要帮养父避开祸事,她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报答养父两世对她的恩情,她一定要竭尽全力护养父长命百岁!一定!

    宝妮转念一想,发现自己现在年岁还太小,竟是想做啥也做不成。

    她家现在甚至只能顾温饱,娘亲每天煮一锅高粱米稀饭,上午吃了下午吃,一日只吃两餐,长此下去,娘亲和弟弟的身体会垮掉。

    还有在县城读书的爹爹,前世的爹爹后来遇难而亡,弟弟和娘亲很快相继也去了,留下她孤独一个在人世间,吃遍了人世间的苦。

    爹爹遇难离世是她前世苦难生涯的开始,既然老天帮她改了命,既然老天助她先知天机,今生她一定要帮每一位亲人避过劫难。

    前世养父遭遇的祸事十年后才发生前,只得暂且放下,她得先想法子解决眼下的难关。

    宝妮左思右想,待觉得全想妥当了,方才安心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宗英媳妇早早起来,一边收拾归拢家,一边又煮了一锅高粱米稀饭,上面架了笼屉将三奶奶给的最后一个鸡蛋蒸成了鸡蛋羹。

    这回她终于将蛋羹蒸得表面丝滑了,她忍不住向女儿显摆:“宝儿快看,娘今天蒸的蛋羹可漂亮了,肯定好吃。”

    “漂亮!好吃!”宝妮很捧场。

    “你还在养病,这次全吃光,别再分给娘吃了啊!”

    “嗯!宝儿全吃光!”

    “宝儿乖,娘喂你。”宗英媳妇开心地笑了,孩吃娘欢喜的老话一点没错。

    宝妮大口痛快地吃下,吃完了有劲!今天她还有个硬仗要打!吃完饭就让娘带她去奶奶家!

    ……

    宗英媳妇母子三人借住在族里的一间闲置的空屋里,那还是当族长的大爷考虑到侄儿宗英有前途才出借的,也未收要房租。

    借住的屋子离二大爷家间隔了两排房,离得并不远,只是大房和三房家的青砖大瓦房随着人口增多后来都做了扩建,又盖出不少房子来。只二大爷家维持着分家时的那几间,他生养的儿子又多,一大家子人挤住在一起。

    二大爷好吃懒做又败家,在败光了分家时分得的田产后,他也曾动过念头卖青砖大瓦房,好在被族长强压给保住了。二大爷一家吃光老本后,就开始啃兄弟,还是粘上就甩不掉的那种,啃到如今族长和三大爷和他几乎断了来往,连住省城的四大爷都不得不掏出一笔钱把已过继的宗英给送还回来。在张家一族里,二大爷是人烦狗嫌之所在。

    尽管两处离得不远,但绕起来也得经过小半个村子。是以宗英媳妇锁了门,用布兜把儿子背在后面,抱起宝妮,往二大爷家去,一路遇到不少村民,掰扯掰扯都是就能连上亲的亲戚。

    宝妮一改以前见到外人就埋下头不开口的害羞劲,遇谁喊谁,小嘴特别甜,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谁见了都忍不住逗上她几句。

    宝妮跟人对话,说:她生病了,谁谁来看过她了,谁谁给送了糖,谁谁还送了鸡蛋,娘亲给蒸了蛋羹,云云。

    声音清清脆脆,童言童语的,逗得几位媳妇婆子稀罕得紧。走走停停,不多时身边就聚集了不少人。

    正值农闲,一丁点小事瞬间就变成村里的大事。

    宗英媳妇还没走出多远,消息却长了翅膀传得飞快。

    小姑子宗菊飞跑进家给二奶奶报信:“娘,大嫂抱着宝妮过来了,一路上在说她病了,都谁去看过她了,三奶奶给送了十个鸡蛋。身边围着好多奶奶嫂子,都在问娘有看过没?”

    二奶奶一听,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回屋开了柜门,捡出几个鸡蛋放在布兜里,想了想又从布兜里掏出几个搁了回去,反手锁上柜门,也不搭理宗菊,急着往外走。

    “娘,你干啥?”

    “干啥!难道还让人来堵门!”二奶奶哼道,她能让三奶奶跳到她头上?不就几个鸡蛋!她得迎出去抢到主动。再说了,万一这些人找上门来,宗英媳妇的性子是不会宣扬家丑,那宝妮保不住就会嚷嚷开,说出她们被逼让出屋子给老三娶媳妇的事!

    二奶奶出门一溜小跑,扯开嗓子大声喊:“哎呀宝妮!奶的乖孙女,奶奶把家中所有鸡蛋都拿出来了,给你补补身子!”

    婆婆竟然送她鸡蛋?婆婆一向只进不出,往外拿东西如同在割婆婆心头的肉啊!宗英媳妇简直以为自己发生了幻听。

    宗英媳妇有些发呆,宝妮却探出身子将装蛋的小布兜快速揽进怀里,甜甜地道:“谢谢奶奶!”又神气骄傲地对周围人说:“看,我奶奶也给送鸡蛋了!”

    别说宗英媳妇没见过,旁人也没见过二奶奶大方过。

    有婆子问:“哎哟,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也有人开逗:“二奶奶送了几个?三奶奶可是送了十个,是亲奶奶对宝妮亲,还是三奶奶亲?”

    二奶奶不理,她当然不能让别人打开数,她只放了六个。她上前捂住布兜,吩咐大儿媳:“拿好别摔了,这可是家中存的所有鸡蛋,全给了你,快回家去,别让宝妮见了风。”

    宗英媳妇才缓过神,应道:“哎,多谢婆婆。”

    宝妮却不肯走,她要办的事还没办完呢,她偷偷踢了踢,宗英媳妇会意没动。

    宝妮求二奶奶:“奶奶,小屋子里没柴火,让五叔帮帮我娘?”

    二大爷家的老五宗成,今年十二岁,是兄弟几个中性子最为憨厚的。冬天很快就要到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到山上拉柴火备着过冬用。前世她的娘亲没当过家不懂这些,待到天变冷了才发现没柴烧,当了银簪托二叔花高价去买炭火,没想到却被二叔黑心贪了大半的钱去。

    “你五叔还要去磨坊当学徒呢……”二奶奶立马就想否,既然大媳妇硬气地搬出去单过,就别想着占家里的!

    “奶让五叔来嘛,宝妮想让五叔陪着吃饭!”宝妮撒娇。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能省掉老五的口粮那还是很划算的。二奶奶立马改了口:“好好,奶答应,好在磨坊那儿最近没开张。”

    听得周围人都乐了,有便宜就占,这才是二奶奶!

    “我做饭不好吃……”宗英媳妇真心觉得自己不会做饭,她现在只学会了煮高粱米饭,怎好意思给小叔子吃。

    二奶奶却理解成大媳妇不愿意管老五吃饭,她岂容大媳妇反悔?

    二奶奶立即扯嗓子喊来宗成,命他去大嫂家帮忙上山捡柴火,每天完事了就在大嫂那吃饭,多捡几天,要捡够过冬用的才成,应该至少要捡上个把月才够。罢了她还叹道:”宗英不在家,我这做婆婆的不帮媳妇谁来帮她!”

    看完热闹人群散了。宗成跟着宗英媳妇往小屋子走,他是满心欢喜的,家里的人就温柔的大嫂子待他最好,跟着大嫂子他能吃上饱饭了。

    宝妮也心中欢喜,昨晚谋划的事今天就可以开始实施了。她央宗成道:“五叔,咱俩过会就上山捡柴火去吧?”

    上山拾柴对他来说就象在玩一般,宗成痛快答应:“行啊!五叔借个背篓背着你去。”

    “顺道看看有没野韭菜,让娘给做韭菜炒鸡蛋吃!”宝妮提议。

    说得宗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无限憧憬道:“再看看能不能逮到兔子。”

    宝妮也在憧憬:既然养父在后山采药,说明山上有好药材,若她能找到值钱的药材就好了。

    “山上危险,你俩别往山里走。”宗英媳妇担心,今天发生的事她都没想到。

    “大嫂放心,就在山坡上转,我常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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