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明显慌了，胸口处的红色三角越来越亮，“你说什么？是这里不美吗？是我出现在这里你不开心吗？你为什么追问那么多？”
“1350是你的代码，难道你忘了我们为什么会数天上的星星了吗？是我想知道天上有多少星星我们才数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还是说你根本不是小兵，你只是他意识的复制品。”
他被我戳中了痛处，激动大喊，“我不是意识复制品，我就是小兵！”
“那她是谁？意识工程的设计师？还是......”我指着天边的某一处，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我在赌，赌一个真相。
小兵无可奈何地摊开手，仿佛我疯了，“你在干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会有别人。”
“是吗？”我依旧盯着天边的那一处，我知道她正看着我，如同上帝观察绵羊一般，正在看好戏。
“那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清清楚楚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走近1350，他好像很害怕我，一边后退一边让我别靠近他，“你为什么不说。”
1350此刻的脸逐渐变的扭曲，甚至出现了一些诡异的马赛克，他怨恨地盯着我，“你明明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现在是你选择回来和我在一起的，你为什么要食言。”
1350一边后退靠在了白色大树上，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
天地之间变成了雪白色，我们就隔着大雪，却谁都不再往前走一步。
“我的名字就是意识边界的密码是不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会用更加残酷的手段惩罚我，现在就你所谓的手段是吗？用小兵的样子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之后我的自我意识边界崩塌，你顺利完成清理任务。”
1350隔着大雪不再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不回答就是承认了。
得到他的承认，我也不装了，望着天空中虚无的一处大喊，“郑慕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玩够了没有，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你到底是谁？”
天空中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并没有人回答我。
倒是1350倚在树上，伸手接下一片树叶，面色苍白，“人的死亡有两次，第一次是□□的死亡，第二次则是被所爱之人忘记，我认命了。”
他话音刚落，也就一瞬间原本明亮的四周突然暗了下来，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建筑，这个建筑很眼熟，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1350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他静静看着我，“我可以告诉你名字，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只见他伸出手慢慢摸向了自己的腹部，那个藏在皮肉里的红色三角闪烁着红光，他朝红色慢慢的伸了进去，手指穿破皮肤血肉，他强忍着疼痛，血流了一地，直到红光慢慢熄灭，他朝我灿然一笑，之后轻声说，“航天器爆炸之后我就变成了意识体，我起初并不愿意，但是他们说只要我能配合试验，我就有机会再变成实体，我就这样等啊等啊，我忘记了自己等了多少年，给那些人当了多少年的意识玩具，直到我等到了你，我问他们你为什么会参与试验，可是他们只告诉我，只要我能突破你的意识边界，我们就永远能在一起，我动心了，因为这里比现实要美丽，你愿意参加试验也一定是因为□□有了损伤，我们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未尝不可以。”
“你没有预料到我不愿意是吗?”
1350点了点头，“你不愿意留在这里，留在自己的意识世界，只要你不愿意，谁都没有办法，就算是她也没办法。”
“这是我的意识世界？”我不可思议地问他，与此同时以往的一系列看似合理的事情突然变的不再合理，只存在于我意识世界的白色大树不可能出现在小说世界里，天空中的星星不可能一直同一个数量，还有小兵，他不可能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我的意识世界为什么会出现小说内容，我又为什么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主？我的意识是被谁操控了吗？”我追问1350，我迫切想知道真相。
“意识玩具。”他看着我，说出这样一个名词。
意识玩具？意识也能做成玩具？如果真有这种玩具，那我......
这样想着，我突然感觉浑身一冷，汗毛倒立，“你是什么意思？”
他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就像是我们在社会化抚育基地玩的娃娃，你的意识世界被建构成了玩具，他们想要什么，就直接依靠你的意识构建，这次的玩家喜欢古早霸总小说，你的意识世界就被构建成了小说世界，按照程序设置，你的自主意识早就应该被磨灭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意识边界太强了，留了下了，而我的任务就是清理掉自主意识，这就是真相。”
我有些站不稳，1350要扶我，被我一把推开，“玩家是郑慕白？”
“对，她就是你意识世界的上帝。”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很想笑，早在宇宙探索重启计划失败的时候，我就听说第一区要开始对内探索，没想到是这么个对内探索法，把活人的自主意识去除，之后再利用剩下的意识世界制造玩具，可真是物尽其用。
“我大发慈悲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条活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道年轻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中，接着天空中的黑色建筑突然拦腰折断，发生歪斜，朝着我们两个人砸了下来。
1350奋力推开我，让我快跑，只要我能记住这里是我的意识世界，就可以逃走。
黑色建筑高达数百米，歪斜下来时卷起巨大的尘土幕墙，我们两个人在它下面小的如同蝼蚁，他也许是小兵，也许不是，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就在大楼即将砸向1350的那一瞬，我走到了他跟前，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怔愣地望着我，巨大的黑色建筑就在我们头顶，只不过神奇地停了下来。
“你能停下它？”
我架着他走出大楼的阴影。“这里不是我的意识世界吗？我当然能停下他。”
我不仅能停下大楼，我还能找到躲在我身后的那个人。
心念一转，眼前的大楼海洋白色大树统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由数据构成的虚无世界。
这个世界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的数据漂浮在空间中，随着某种特定节奏跳跃，而那个叫做上帝的人就躲在这些数据背后。
“现在可以谈谈了吧。”我出奇的平静。
话音刚落，我眼前出现了一块白色屏幕，屏幕里是我的脸。
和上次见自己不同，这次的我的脸上出现了很多伤口，纵横交错，有些地方皮肉外翻，看起来命不久矣。
这时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就是你，地球叛徒，联邦政府只会用叛徒做实验，你就算醒过来，也只有流放这一条路，你好好想想，究竟是回到现实世界生不如死，还是留在这里跟你的情郎纵横天地。”
“你到底是谁？”
她冷笑一声，“你的意识世界上帝，看不出来吗？”
“你们弄这么一个试验就只是因为好玩吗？”
“或许吧。”
“你们不觉得很残忍吗？把活人变成玩具。”
那头的那个女人听我这样说哈哈大笑，“怎么就残忍了，你们生下来难道不就是为了给我们服务的吗？探索星空也好，意识试验也罢，用你们的生命完成这些必要的功能，是你们的荣幸。”
“荣幸？你是第一区的人？”
“你没有资格知道，现在你的意识已经完成了86次清洗，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合格，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就是放弃挣扎，我可以给你建造一个完美的幻想世界，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而就是滚回现实世界。”
“要是我就是要选择回去呢？”
“那你的情郎就会死。”
“什么？”
“他只是一串模拟数据，你想要出去就必须得到密钥，而密钥就是他的自毁密码，只要他说出来，他就会消失，你自己选吧。”
我身后的1350轻轻拉了拉我的胳膊，他的脸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串串红色代码。
“我已经破坏掉了植入我意识中的控制程序，我告诉你密码是什么。”
“可是她不是说了，只要你说出密码你就会死。”
“我已经死了不是吗？”1350的声音已经失去了人的温度，变成了冷冰冰的机械音。
这句话不偏不倚地砸向我，让我头脑发昏，小兵死亡是事实，我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真的从“小兵”嘴里说出来时，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你到底是不是小兵？”
1350摇了摇头，“7602小茉，我不是小兵，我只是他的求生本能留下的一缕意识，在大火吞没他的最后一秒，他让我告诉你，对不起，以前许下的所有承诺他都记在了纸条上，只是再也没办法实现了。”
他的身体本就是由数据组成的，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那些数据片段犹如烟花一般从他身体中爆裂而出。
“你怎么了？”我慌忙地想抓住他，可是那些数据一离开就化为虚无，他就在我眼前一点一点消失。
“永别了，小茉。”
“你这是怎么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心如刀绞。
那个女人充满鄙夷的声音再次出现，“他说出了自毁密码，死掉了。”
“保重。”他慢慢挥手朝我告别，由数据组成身体一点点消失在虚无中。
他就这样消失了。
“他彻底死了，不论是现实世界，还是这个由意识构成的世界里他都死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你到底是谁！”我胸中有一股无名的怒火燃烧起来，随着1350告诉我的名字，以往的种种争先恐后地从记忆深处涌了上来。
我叫小茉准确地来说我叫7602，这是我在社会化抚育基地的名字，更是后来前往第二区工作的代号。
在宇宙航天器爆炸之后，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实在不清楚人活着或者说第三区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知道那位救我的大姐找上了我，她问我要不要加入反抗组织，推翻现在的统治。
我答应了，在那之后的一年时间里，我跟着大姐在第三区组建完善了这个反抗组织，并且吸纳了越来越多人加入。随着人数增多，我们引起了联合政府的注意，他们许诺只要我们肯放弃无畏的挣扎，就可以让我们加入第二区，成为第二区的正式公民，如果不愿意，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生或者死是一个问题，可生或者死的答案却并不在第一区手里。
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我们经历了多次清剿，可都没有损伤根本，直到联合政府建立起黑色大楼，我们的成员陆续被捕，我们不得不改变策略，改为暗中刺杀行动。
也就是在一次刺杀行动中，我被捕了，成了联合政府的阶下囚。
“我的身体在你手里，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将自己意识变成供你们玩耍的玩具的。”
“我不会杀你的，也不会告诉你我是谁，我只会告诉你，意识工程已经发展的很完善了，1350就是那个小兵的复制体，他可是为了和你说悄悄话，忍着意识禁令解开了身上的控制，而你却只想着自己，暴风雪即将来临，北境的雪会惩罚你这个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