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出发!

    把隐约的不详预感与疑惑丢在脑后——伊达利亚一向擅长这个,她对事情总抱有某种莫名的乐观精神,坚信到时候自然有数不清的出路可以选择,而后她很快向家的方向游去。

    这还是她成年后第一次远行,绝大多数人鱼只会在亲朋围绕下生活。虽然根据她乐观的估计,这应该是一次短途旅行,送走大天鹅——带回菲奥雷拉,简单的两步,但她还是想向家人们做一次简短的单方面道别。乐于时可以保证带她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对海王一家来说,她甚至从没离开过。

    现在差不多是傍晚时分,在菲奥雷拉的事情之前,海王的宫廷几乎每晚都会举办宴会,邀请临近的人鱼参加。现在悲痛的劲儿还没过去,已经沉寂了有快半个月了,大家都习惯回房自己用餐。甚至海王一家也不会一起吃晚餐,他们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看那把空着的椅子。

    这大大增加了伊达利亚道别的难度,她只好挨个去敲所有家人的门。大姐米娅的门没开,伊达利亚在老四伯莎那儿找到了她,她俩围坐在一起编一件新设计。

    “嘿,在做新东西?”伊达利亚挨近伯莎的贝壳床,探头去瞧她俩。

    米娅的个性温和娴静,她有长长的、莹白色的大尾巴和一头只有微微卷曲的柔顺的浅褐色短发。此时被突然的打断,也并不着恼,停下动作向妹妹打招呼。

    “伯莎有个新灵感,叫我给她帮帮忙。伊达利亚,你上哪儿去了?感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出去走走,出去走走。”伊达利亚打了个哈哈,力图把话题转到安全的方面去。“这是什么?新项链?真漂亮,颜色和米娅你的尾巴几乎一样!”

    她们的工程看起来已经到了最后,这是条长长的珠链,用细绳穿在一起,伯莎从她进来后就没抬过头,专注于把最后几颗珠子穿进去。

    “散散心当然也是很好的。你一会儿应该去看看祖母,她还起不来身,吉塞拉和阿尔文妮陪着她,父王也应该在那儿吃晚餐。”米娅宽和的笑笑,没有多问。

    伯莎终于算穿完这个了,她打了个活扣,看到伊达利亚,如梦初醒一样叫道:“伊达利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一点儿没听到。”

    “你编的入神了。”米娅摇了摇头,拿过这条珠链来看,称赞道:“这确实漂亮,而且天衣无缝,一点儿看不出来有什么痕迹。”

    “什么痕迹?”伊达利亚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伯莎难掩自得,她浅绿色的尾巴甩来甩去:“一个新的天才设计!我还想了段儿广告词。还在为畅游深海时出现小危机哭不出来而担心吗?厌倦了带着储泪贝壳上路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接到米娅的示意,伊达利亚配合的问道。

    “那不妨选择我们的储泪项链,每颗珠子都能打开,可容纳多滴泪水,一次一颗,免去浪费风险。”

    米娅和伊达利亚配合的鼓掌。

    伯莎转向伊达利亚:“我最喜欢户外的姐姐!你来的正好,我想请你帮我试用一下这件新品效果怎么样,作坊马上就上新。”

    “没问题!”伊达利亚接过珠链,不知道伯莎怎么弄的,这条链子自重很轻,她痛快的答应了伯莎。她也确实对这个很感兴趣,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亲爱的米娅,能不能帮我带上,我现在就可以试试。”

    接下来她们相携去了祖母的房间,祖母实际上好多了,只不过悲伤仍然笼罩着她。伊达利亚抽了个时间宣布自己要去睡觉了,满意的收到了大家:“再见,伊达利亚。”,“晚安,伊达利亚。”诸如此类的道别。

    “再见,大家!”伊达利亚快活的挥挥手,像以前一样悄悄溜出了王宫。

    ......

    月色如练,乐于时在海边等人鱼。

    橙红色的脑袋探出了海面,大天鹅总是第一眼发觉,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伊达利亚游过来的方向,一入夜就在上面盘旋。

    看到伊达利亚,他首先兴奋的唧唧哩哩起来。

    “晚上好!埃米尔。”伊达利亚向他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跃上那块儿大礁石。

    “乐于时,你换衣服了!”她很快有了惊奇的新发现。

    从第一天遇到,乐于时就总穿着那件银白色的连体服,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换上别的衣服,更常规的衣服。乐于时换了一身时下常见的贵族装扮,颜色上有些混搭,不过也不至于太突兀,反正比原来的衣服低调多了。

    乐于时摘下棕色毛毡帽,微微举起帽子,向伊达利亚行了一个脱帽礼,逗的后者大笑起来。

    他今天很有一番奇遇。

    他向来没什么社交的需求,甚至可以说有时候还有意的避开人群,大天鹅倒是很健谈,但是目下只能嘎嘎的叫。

    伊达利亚不在的时候,除了大天鹅间或出去觅食以外,他俩其实就一直死等在海滩上,远远看到有人来,就找块儿大石头躲在后面,大天鹅不太理解,但做不了乐于时的主。

    伊达利亚选的这个地点确实远离人群,乐于时轻松的潜伏了好几天。

    直到今天上午,一群吵吵嚷嚷的年轻人聚集到了海滩上。他们是一支由贵族青年男女组成的小队伍,约定好在中午在海边野餐。带了一块儿大方巾,一个装着酒和烤肉的篮子,由一个穿着洋红色细锻晨衣的年轻侍者统一拿着。

    乐于时就呆在大石头后面看到这支快乐的队伍走向礁石滩,然后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停下,他几乎满心疑惑的看着这支小队的一举一动。

    看他们放下篮子,指派仆人铺开摊子,要知道,这是一片碎石嶙峋的海岸,几乎没有细软的沙滩,那个仆人犹豫半天,也就是找了一片儿稍平的地方。离得远他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大天鹅也惊奇的凑近去瞧他们。据大天鹅的反馈,他们是和朋友打了一个赌约,赌能不能在礁石滩边上野餐。

    布置好一切,他们就一本正经的开始用餐说笑,直到其中一位小姐被路过的螃蟹夹了一下惊叫起来,这支小小的队伍很快乱做一团,那仅有的一个仆人飞奔着回去报信。

    小姐大概吓晕过去了,大天鹅埃米尔后来向他转述,另一位大概是她的姐妹,心急如焚,坚决要快点儿带她回家,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其他几位绅士只好手忙脚乱的馋着她们往外走——从妹妹晕过去,这个热忱的姐妹自己也摇摇欲坠。

    总之,他们把篮子和桌布落下了,那儿除了有一些人类食物,还有几套换洗衣服。

    “埃米尔说如果我能换上这些会更好。”乐于时平静的做了个总结陈词。

    “唧!”大天鹅站在伊达利亚身边,挺了挺胸膛。

    “当然!你现在看起来几乎和这些岸上的人一样了!这确实更有利于我们低调行事,你之前的衣服真的太怪了。”

    伊达利亚快乐的用尾巴拍着水,从腰包里掏出来乐于时的位面通讯器。

    “正好我们要出发了,看看你的电量,下午我感受到第二次振动。”

    乐于时点了几下,一个更大的光屏出现在他们面前。伊达利亚凑过去看,都是她没见过的文字和符号,还有一副超大的悬浮地图,这她能看出来,应该是世界地图。有一片海湾的造型很熟悉,正是她自己分到的那片儿。

    “已经全充满了,我们马上可以出发。”

    大天鹅激动的扑棱起翅膀。

    “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到岸上去,这样更方便行动,就像你换了那套衣服一样。”伊达利亚又把匕首掏了出来,

    这把小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大天鹅震惊的叫出声:“唧唧哩哩?”

    “埃米尔问你拿刀干什么?”听到大天鹅的话,乐于时停下操作,抬头看了眼少女人鱼的动作。

    此刻伊达利亚从大天鹅刁过来的篮子里已经翻出来一条衬裙和一件浅蓝色的外袍,她比了比衬裙大小,没理会那些看起来很复杂的系带,果断的套头了。

    “海巫婆尼库姆说,要我用这把魔法匕首捅自己一刀就能暂时的拥有双腿,你们肯定不是在海里行动吧,我可不想一直等着。”

    “捅自己一刀?我认为这风险......”

    没等乐于时说完,伊达利亚就抢白道:“这风险很低,尼库姆已经给我标好捅哪儿了,她不会在这件事上骗我,相信我,我能感觉到她这时候不会想让我死。”

    “我会昏迷一段时间,记得把外袍给我套上去,我看人类都是里外两件一起穿。”

    伊达利亚生怕乐于时真过来阻止,指了指那件她挑出来的裙子,然后再确认了一下位置。果断的把匕首插进尼库姆标记的地方。

    乐于时来不及阻止,一阵剧痛袭来,伊达利亚几乎马上疼出了一身冷汗。

    海巫婆在这方面真从不骗人......她感受到自己已经疼得卷曲起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这种疼痛一下子占据了她整个意识。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乐于时罕见的焦急表情,好像那张冷漠面具一下子崩裂了一样。

    “伊达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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