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奕臣如期来接。
江纵如推着行李箱出门，凌缙深也跟了上去。
“你想干嘛？”她警惕地转过头去问他。
“送你下去。”说着，顺手就想接过她的行李箱。
江纵如赶紧按住他的手：“别！我自己下去，被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凌缙深想了想：“好吧，那你亲我一下。”
江纵如被这出整得发笑：“凌缙深，你现在疯得不轻啊。”
男人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你要是敢不回来，我会疯得更厉害。”
算了，怪可怜的，江纵如心头一软，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凌缙深这才露出笑容：“记得接我电话，回我微信，还有，不准跑。”
“行了行了，越老越啰嗦，都不敢想你到七老八十该多烦人。”江纵如懒得理他，赶紧推着行李箱进电梯了。
柳奕臣远远看到江纵如，就一脸堆笑地迎上去了。
“小如，见到你可太开心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不来呢。”阳光开朗大男孩，果不虚传。
“怎么会呢？这么好的机会，求之不得，还要多谢柳大主播的面子。”江纵如顺口讲起了江湖话。
“小如，你怎么老拿这种客套话搪塞我？”柳奕臣做了个丧头耷脑的表情，帮她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道：“不过，无论如何，你能来我就很开心。”
柳奕臣自己开车，江纵如只能坐副驾，她拉开车门，看见座位上放着一张小毯子。
“哦，车上开空调有点冷，特意给你备的。”他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解释道。
江纵如有点不好意思，抱着毯子坐上去，心里隐隐涌起一种预感——这三天搞不好会有什么幺蛾子。
为避免跟柳奕臣过多交流，她只好从包里掏出电脑来，打开「如你」那边差不多完成的方案。
从这周开始，她就不用再去「如你」上班了，如果方案顺利，下周就可以分批打款执行。但目前来讲，不管是凌缙深还是她本人，对方案都不是太满意。
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差了点什么。
柳奕臣一边开车一边发问：“小如，你平时工作都这么忙吗，怎么坐车还要加班？”
江纵如随口答道：“是有一点，这不快年底了吗，你知道的，冲业绩。”
柳奕臣：“你那个未婚夫是什么样的啊？”
江纵如被他这突然一下问懵了，扭捏半天只好道：“没啊，哪有什么未婚夫？”
柳奕臣：“是有这么一个人，但还没订婚吧？”
见鬼，他怎么知道？！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柳奕臣道：“让我猜猜，是上次我见到那位同乡吧？”
见鬼，他怎么又知道？！
“上次就看出来了，你看向他的时候，眼睛是直勾勾的。”柳奕臣自言自语地道：“而且我感觉这一次，你的状态好了很多。”
“什么叫状态好了很多，我以前很不好吗？”
“拜托！你以前给人的感觉都是蔫的好吗！就是那种寒风中的蒲公英，倔倔地吊着一口气，枝啊叶啊都掉光了，就剩下一根杆子硬挺的，搞不好什么时候一阵风就全吹散了。”
啊？没这么严重吧！
她一直觉得自己伪装得挺好的啊。
柳奕臣接着说：“不过这次见你，总算有点活人味了，眼睛里都有光了。”
江纵如：“我又不是奥特曼，能有什么光？”
柳奕臣笑了一下：“小如，谈恋爱是件好事，你干嘛老藏着掖着，再说这也藏不住嘛，你这状态一看就在热恋中。”
额……有这么明显吗！
她偷偷打量柳奕臣的神情，就说这人琢磨不透吧，这会儿风平浪静甚至有点小开心，雀儿似的，跟着车载音乐摇头晃脑的。
严重怀疑他就是gay！
这两年就是拿她当挡箭牌的！
刚想拐弯抹角问问这事，微信就震了一下。
凌缙深发来消息：“到哪了？”
江纵如：“大哥，才刚上高速呢！”
凌缙深：“哦。”
没过一会，他又发来一条：“今天科大的研发团队过来，我要陪他们去调研，晚上还要应酬，不一定什么时候下班，你自己照顾自己。”
江纵如：“哦，那你少喝点酒。”
她知道，这段时间为了陪她，凌缙深把该推不该推的应酬都推了，公司的事都是那位瞿总出面应对，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没有再逃脱的道理。
也不知道会不会喝醉。
这点“担心”涌上来，竟莫名令她心头一热——她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为什么人担心过了。
奶奶去世后，她一直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漫无目的地飘着，而现在，因为凌缙深的再次出现，这只风筝陡然又跟世界有了羁绊。
“是在跟男朋友聊微信吧？”柳奕臣把头歪这边看了一眼。
江纵如赶紧摁黑手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柳奕臣：“小如你也真是的，哎，我要是那位老兄得多难过哦！”
“啊？难过什么？”
“你想想啊，人家跟你谈恋爱，你连公开都不愿意，我刚刚在车里问你好几次了，你一次都没正面回应过。哎，这搁谁不难受啊！”
她倒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你们男人也会因为女朋友不愿意公开而不高兴吗？”
“是个人都会好吗！付出当然是要双向的，常年累月单向付出，是个人都受不了。”
江纵如暗暗一惊，这段时间好像的确是凌缙深在单方面付出，她非但什么都没做，偶尔还要说点伤害他的话。
昨晚之所以那样逼问她，大概是的确没什么安全感吧。
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
坏女人是不会改过自新的，坏女人只会转移话题，她决定把矛头指向柳奕臣：“柳大主播理论功课这么到位，准备什么时候实践一下？”
柳奕臣一听，马上哇叫起来：“小如，你出口伤人！”
江纵如：“我哪有伤人了？”
柳奕臣：“怎么没有！你这短短几个字，就是对单身狗的暴击，我这不是追你两年都没追到吗，你跟别人在一起就算了，还要往我胸口扎刀，啊，我流血了！快给我叫救护车！再迟点就重伤不治了！”
江纵如静静看他表演，他那神情，一点都不像被扎了刀。
这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看他耍宝，再对接一下工作，时间倒是很快过去。
因为短视频大会的缘故，澜镇这几天聚集了很多人，江纵如第一次来这里，一片古朴雅致的江南风情，一条河道横穿整个小镇，随处可见拱桥和摇橹船，脚下是踩起来笃笃笃的石板路，带着岁月的青苔，一路延伸到水乡尽头。
江纵如推着行李箱从石板路上踏过，道路两旁是红艳艳的三角梅，三枝两枝探出头来，有一种层次分明的美。
这种花南方到处可见，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红色饱和度特别强，有一种身在画中的感觉。
江纵如从画中涉过，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不知道凌缙深现在在干什么？
今天没什么正式议程，拿了房卡，签过到，就只等晚上的开幕晚宴，于是下午的时间是自由安排的，柳奕臣提议随处逛逛，江纵如也正有此意。
自从得知她有“未婚夫”，柳奕臣就不怎么说骚话了，这时两个人一块闲逛，是无比纯真的革命友情。
阳光开朗大男孩爱玩又贪新鲜，看到什么都想探个究竟，正好遇到一家陶瓷工坊，便怂恿着江纵如进去试试。
“小如，你看过《人鬼情未了》吗？”
“正片没看过，不过男女主角做陶瓷的经典场景，应该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集体记忆了吧。”
“对啊对啊，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一会帮我拍一下，我来发个视频。”
江纵如心想大主播可真不容易，出来玩还在挖视频素材，她这次是以柳奕臣助理的身份出来的，当然有义务帮他拍视频。
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柳奕臣一进店里就遇到几个粉丝，都是十几岁的女学生，一见到偶像就尖叫起来。
“柳奕臣，我喜欢你好久了，可以跟你拍照吗？”
“当然可以。”柳奕臣知道这些女孩都是特意从外省跑来应援的，当然不愿意拂了她们的好意，挥着手让她们过来拍照。
“小如，麻烦一下你哦。”
江纵如认领了助理身份，当然要负责张罗这些琐事，耐心地替她们拍完照，还跟其中几个女孩攀谈了几句。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啊？”
“丽城，可远了，跟学校请了几天假呢！”
“真羡慕你们这个年纪，说走就走，这两天见到很多主播了吧，听说还有不少明星呢。”
“对啊，我们都蹲到几个明星了。姐姐，你是柳奕臣的女朋友吧，我看你这么漂亮，不像普通助理！”
“怎么会，就是普通助理啊哈哈哈可千万别瞎想！”
江纵如被这话吓得心惊肉跳，再看那边柳奕臣没事人一样，跑去跟店员交流做陶工艺了。
这会儿也没别的热闹看，粉丝们没事干，就继续挤在店里围观柳奕臣做陶。
“小如，麻烦你帮我拍一下哦！”他粗粗学习了一下，就坐到桌子前准备大施拳脚。
“OK！”江纵如找了个角度，搬张凳子坐下充当人形三脚架，替他用手机录像。
柳奕臣就在店员指导下开干了。
这些做到头部的主播，果然每一个都不简单，明明是临时起意的视频，居然可以张口就来，从电影切入到澜镇风情再到陶瓷体验流程，口条顺得跟背稿似的。
“这团陶胚有点欺负人，在店员小姐姐手里的时候一捏就成型，怎么到我这就不灵了呢！我还就不信邪了……算了，我还是信邪吧，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柳奕臣看着眼前这一堆不成型的玩意，一边拍一边把自己逗笑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突然站起来，俯身到江纵如跟前，用刚捏完陶的手，在她脸上揩了一下。
“小如，你成大花猫啦！”
江纵如下意识用手去擦，结果可想而知，陶土非但没擦掉，反倒扩散得更大了，一手一脸全是。
她又好气又好笑，心里陡然生出一丝调皮，就想报复回去，于是很自然地伸过手，想揩回到柳奕臣身上。
柳奕臣猴儿一样跳开，一边跳一边叫：“小如你抓不到我，略略略~”
“你别走，看我抓不抓得到你。”
两人就在店里追逐起来，围观粉丝都被这一幕逗笑了，刚那几个女同学窃窃私语道：“是吧，我就说不是助理那么简单！”
“快拍下来，拍下来发网上！”
“想不到还有这种瓜，这趟澜镇没白来。”
柳奕臣围着桌子转了几圈，被江纵如一个假动作正面截住，只见她眼疾手快，从桌上抓起一把泥，啪一掌拍柳奕臣脸上……
柳大主播，花了。
两个泥人相视一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看越想笑，渐渐笑得腰都直不起了。
几个小时后，这段视频被加上一个“你在闹我在笑”的tag，迅速刷遍整个互联网。围观的粉丝纷纷上传路透视频，正面的，侧面的，背面的，配文各有噱头，比如：
“你在闹我在笑，偶像剧照见现实”
“头部主播柳奕臣女友公开，当众秀恩爱”
“内娱快来学学，这才是观众想看的甜剧”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爱让人做回小孩”
江纵如躺在酒店床上，眼睁睁地看着这段视频被顶上了热搜第一，点赞从几万涨到几十万再到几百万。
何美晴在微信上疯狂尖叫：“小如你红了你红了，已经有MCN来问路想签你了，还打什么工啊，赶紧趁着这波热度出道啊！”
江纵如：“……”
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这把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