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出去了。”
替日野香穗子换好了琴弦,一向对气氛不太敏感的月森莲在此时却忽然福至心灵,心知少女需要时间去平复心情,体贴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房间。
朝日奈祁织也看了一眼日野香穗子望着小提琴有些沉思的表情,他也起身,拿上伴奏谱说:
“我先去后台看看顺序。”
他也安静地离开了等候室。
室内只留下了少女一个人,精灵忽然出现在了半空中,一向开朗快乐的脸上罕见地带上了小心翼翼:
“日野香穗子...抱歉...我以为不用那么快保养的...”
这是他花费了多年心血制作的精品,结果因为他的过渡自信差点酿成失误,他心里觉得愧疚。
“不是你的问题莉莉。”
少女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它的话,叹了一口气才说:
“是因为我刚刚的心态不太好,我今天有点容易受影响。”
她被柚木梓马那惊艳至极的表演完全地吸引了,并急切地想要靠近那样的境界,她想离他更近一点,仿佛这样她在这个舞台上才会更加理直气壮。
她身边的这些人啊,都是如此耀眼而优秀,然而她却才堪堪明白自己对音乐真正的心意,过去那些被错过的时间,她最近才开始奋起直追。
她心急了。
“日野香穗子...”
莉莉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虽然在他的眼中,他觉得日野香穗子已经是出乎意料得优秀了,毕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同时在保证文化课成绩不落下的情况下还能将小提琴和钢琴两样乐器学好的。
她是真的有天分,一点也不比别人差,如若她完全没有天赋,她就不会看见精灵,也就不会出现在这个舞台之上了。
“每个人的音乐感觉都是不一样的,日野香穗子,你无需望着别人的背影,做你自己就好了,反正,你的音乐的的确确影响了好多人,大家都很喜欢你的演奏。”
他最终说了这么一段话,并寄希望于她可以明白,她有她自己的特点,无需去看着他人,与他人比较。
也不知道这段话哪里点醒了她,少女忽然就醒悟了过来,站起身:
“谢谢你,莉莉,我忽然想明白了。”
她刚刚差点走进了一个误区,幸好莉莉提醒了她:
她的演奏有她自己的风格,所以她不需要去改变。
“祁织,我准备好了。”
她推开门,看见了自己那丰神俊秀的钢伴,他似乎并没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先去后台,仿佛从刚刚就一直站在门外,等着她一推开门就能看到自己。
“差不多到你了。”
青年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侧身,让她走在了前面。
两人像前两次的比赛那样,一前一后,稳稳地走过这稍显漆黑的走道,推开后台的门,眼前豁然开朗。
出生于维也纳,后因战争远走他乡的弗兰兹.克莱斯勒对故乡的思念和喜爱贯穿他的一生,由他所谱写的闻名世界的《三首维也纳圆舞曲》更是将他内心对祖国母亲的思念展现地淋漓尽致。
出自这套作品,如龙凤胎一样的《爱之忧伤》和《爱之喜悦》似乎是他内心对那永远不能回归的故乡的歉意,他选择了家乡耳熟能详的小调,更是在序列音写作手法在维也纳大行其道的时期,遵循自己的内心用First Viennese School的传统写作手法,将对故土曾经的华丽和辉煌夫印象借着这美好的和声娓娓诉说。
于少女手中奏出的音乐终于回归了它本应有的独属于她的演奏风格。
华丽,俏皮,但也温柔。
柚木梓马闭上眼,仿佛看到了辉煌的美泉宫,金灿灿的维也纳金色大厅,以及庄严的大教堂,还有那郁郁葱葱的维也纳森林。
他可以从她的演奏中感受到一种无穷尽的生命力,它穿透灰暗的云层直直地向他而来,他想伸手抓住它,期待着或许他能乘风而去,飞上云端看见那些他向往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自由。
‘香穗子...’
他下意识地,轻轻伸手捂住了心口,那张被仔细叠进蓝色信封里的一千円有被他完完整整地当做幸运物收藏了起来,平常就放在最靠近心口的内衬口袋,每当他感觉到喘息不得的时候,他就会伸手轻轻地抚向心口,隔着布料触碰来自她的“温柔”,而往往这时候,他内心无边无际的黑暗在此时会有一缕光辉冲破这厚重的黑色,为他带来一丝温暖。
至少最近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的,每当他想起她的时候,他就会有片刻的失神,接踵而来的就是心灵的悸动,而唯一能平静内心的方法,就是轻轻地抚摸蓝色的信封。
他偶尔会忍不住自嘲:他自认冷心冷情,绝非轻易能被他人吸引之人,可是当他靠近日野香穗子的时候,他长久以来引以为傲的自持全然瓦解崩塌,就连心灵的缺憾也无从遮掩。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真实的我,那就请和我一同...’
‘坠落...或是飞扬。’
他睁开了眼睛,看见舞台上停下演奏的少女和她的钢伴相视一笑,两人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柚木梓马安静地看了看,又垂下了眼眸。
‘再不出手,也许来不及了。’
他不想仅仅作为一个观望者了,他若继续放任下去,他或许连能触碰到她的最后的一点可能性也会崩塌瓦解。
而他从来都不愿意做那个被动者。
今天的比赛第一名毫无意外属于柚木梓马,毕竟他今天那有目共睹的出色演奏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从未在人前展示过真实水平的柚木梓马一旦展露了他真实的能力,他人便再也不能将眼光从他的身上挪开。
如果柚木梓马愿意,他可以让大多数人的眼光为他停留。
然而此时的他并不愿被自己的崇拜者或亲卫队拦住去路,在有礼但又略显急促地谢绝了亲卫队的寒暄后,柚木梓马终于在音乐厅外追上了一同离开的两人。
彼时,日野香穗子和朝日奈祁织已经几乎要走到大门口了。
“日野同学。”
少女回头,看见柚木梓马似乎步履有些匆忙,在离她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还穿着演出的礼服,微微地喘气,似乎刚刚这一段路也有用跑的方式过来,虽然这看上去特别不符合注重礼仪的世家公子的行为准则,但日野香穗子却觉得很新鲜。
“柚木前辈有什么事吗?”
少女转正了身子面对他,而朝日奈祁织则提起她的小提琴先走去大门口了。很多时候,他的体贴总是出现在一些微妙的地方,而柚木梓马直到银发的青年走得差不多有十米远了,他才对日野香穗子说出了请求:
“还记得上次你答应帮我一个忙吗?”
“记得,所以是?”
虽然惊讶柚木忽然提起这茬事情,但少女显然不打算食言。
“我现在是来请求你兑现承诺的。”
柚木梓马平复了心情,恢复了往常端方公子的仪态,笑着对她说:
“请做我的未婚妻吧,香穗子。”
少女愣在了当下。
朝日奈祁织在大门口等了没多久,就见少女告别了柚木梓马朝他走来,他虽然很想询问那位柚木家的公子和她说了什么,但又按捺住了这个想法,而是自然地对她说:
“要哥差不多到了,我们可以到对面去等,比较顺路。”
“嗯,好的。”
日野香穗子还在回想刚刚柚木梓马的请求,虽然她的脸色看上无异,但内心却是风雨飘摇,她听着祁织说去马路对面,便也没想太多,率先迈开了步子就踏了出去。
然而,此时远处一辆汽车快速地驶来,还按响了喇叭,少女还未反应过来,一下子被身后的朝日奈祁织大力地拉住了手臂,紧接着被他向后一拽,整个人被牢牢揽在了他的怀里。
“祁织...?”
日野香穗子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却发现抱着自己的这个怀抱力量大得她无法挣脱。
他的身上传来一阵清冽的百合花似的香气,少女第一次和他以如此亲密的方式接触,她背整个贴在他的怀中,耳边传来他急促的呼吸,让她的耳朵有些痒。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刚刚所展现的爆发力让她始料未及。
汽车早已远去,然而朝日奈祁织即便放开了她却也牢牢地握紧她的手不愿意放开,抿着嘴唇,冷着脸护着她走过了马路。
他的手很冷,脸上血色褪尽,整个人散发的气息有些危险和颓靡。
少女偏头看了看他的脸,三番五次欲言又止。
在朝日奈祁织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