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若是刚才还不确定,现下迟问也该看出来了,大祭司已然被换了魂。

    “混账东西!”她怒不可遏。

    大祭司却反而变得从容,还笑出了声,“唉呀,不是一直都在守礼吗?小心口业,小心口业啊,凡~人。”

    “呵,莫非你是觉得只有凡人才会有业报?”迟问反讥,努力调整情绪。

    现在可不能乱,这祭典尚未完成,注魂仅是第一步罢了。

    不管侵入大祭司的神子是哪个,他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一直耐心地放大祭司走祭典流程。

    无论是迟问还是这不知名的混球神子,对月流祭典的熟悉程度都远不如大祭司,如若不是迟问逼得太紧,这神子断不会选这个时机取而代之。

    是谁呢……迟问如今有了五块神体,对自己为神时的记忆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轮廓。

    先前见过的大姐囚牛、二哥睚眦与自己的关系都算还行,没有过节,也不算很亲近。

    三姐嘲风与她倒是不错,彼此都是喜欢到世间游玩的性子,只不过鸱吻喜欢以原身行走,而嘲风喜欢跟动物打交道。

    老六霸下前些日子在同皁山也重逢了一次,还是那个无趣的性格,交情说不上没有,但确实不多。

    至于八殿下负屃嘛,双生姐姐,哪有不亲近的,对吧?不管鸱吻是生是死,是整是碎,她都记挂得很,实在让人感动。

    迟问现如今还没以人身见到的,也就是蒲牢、狻猊和狴犴了。

    癞蛤蟆,狮子和老虎。

    嘁。

    迟问发现自己当真是被怒火烧得傻了,刚才她不已经猜到大祭司是土灵脉了么,那这入体的神识还能是谁的,只能是老四蒲牢啊。

    “真是好久不见呢。”迟问咬牙,厌烦之心溢于言表,“兄长。”

    蒲牢可以说是除了负屃以外,与鸱吻最最不对付的神子了。

    “别这么喊我。”蒲牢冷哼一声。

    “那喊什么呢?癞蛤蟆,臭青蛙?”迟问故意问。

    蒲牢果然不喜,“死鱼一条,倒还能认出我来。”

    “你我血脉相连,这是割舍不了的亲缘啊,你都认出我了,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蛙哥。”

    “找打!”他手起一掌,擒了香灰一化,瞬间便固起了坚石数颗,朝迟问掷了过来。

    那跟小孩子玩闹似的物什又急又狠,迟问起刀一挡,震得虎口生疼。

    “唉,来真的?”迟问能从那点香灰细屑里品出对方爆棚的杀意。

    可蒲牢虽然跟鸱吻关系不咋样,但他同时也不是负屃那一派的,这位四殿下很特别,他跟谁都不好,他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一个神子。

    当然,因为鸱吻最小还最欠,从小就没少讨他的嫌,还曾经看过他溺水的丑态,所以若他最讨厌鸱吻的话,迟问也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冤冤相报到了明明很怕水还不惜到海边来,明明不擅魂术还不惜以祭典消磨她神体的程度,这仇又似乎过于大了。

    祭典中心的巨鼎火势渐弱,祭台也逐步由明转暗。

    上弦月依旧高悬,海风依旧阴凉。

    云落岛那些已经不存在了的人鱼,似乎也持续在低声咏唱。

    祭台上除了不敢挪半步的祭司四个,就只剩下遍天游弋的月流亡魂和底下打得有来有往的神子两名。

    一个披着男子伪装,一个披着女子伪装,说出去真是笑话一桩。

    迟问抬眼,瞥了一下头顶的黑色冤魂,这小镇规模不大,但事发当时还有不少的游客在镇上,这一通黑压压地数下来,约莫得有两三千口。

    被大祭司剥离了丧念的荒魂本该顺利“安稳” 下来,可迟问都无需用魂术窥看,也能感觉到这漫天的怨怼分毫也没有减少,还反过来,似在急速狂增。

    很危险。

    “你到底给这祭典添了什么?”迟问刚压下去的情绪又起,她对蒲牢好像有些自带的厌恶,这家伙无论干什么,她都觉得反感。

    “可不是我,我又不会魂术。”蒲牢在情绪方面与迟问维持着一个奇妙的平衡,她生气,他便不觉得这家伙烦了,反而很想逗她。

    “嚯,可别谦虚,若非有你指点,这月流的祭典绝不可能这么办。”迟问之前都已经看出来这仪式表面上是安抚亡魂,实则是在损她神体了,哪能信这其中没有神明插手。

    她只是觉得背脊发凉,“每一个谈起月流亡魂的人,都一直在强调他们是地缚灵,渡不走,也出不去,对吧?”

    “当了几天阴差,对这些晦气事倒是懂得不少啊。”蒲牢又翻了个白眼。

    他原身跟大祭司有一处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同样长了一双大眼睛,这翻白眼的表情可谓是如出一辙。

    “略懂,略懂,兄长谬赞。”迟问随口一回,不为所动,只继续说,“我在想,渡不走也出不去的,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

    蒲牢并不答话,只是进攻。

    迟问也不着急,眼下两个人因为大祭司的离开,都选择了等。

    等海灵石注魂后祭司们被祭典成功献祭,这仪式才算完全。

    “不想说?那兄长又知不知道,这地缚灵一般怎么来的?”迟问话锋一转,“死得有冤屈,死得不甘心,所以执意留在了原地不愿意走,谓之地,缚。”

    她说罢,还有意踩了几颗海灵石,“但这种亡魂没什么攻击性,相反只要化解了仇怨,它们自然就会离开。”

    当然,月流小镇的地缚灵比较不一般。

    他们除了符合基本地缚灵的条件外,还受困于姒姒夫人的固若金汤,所以就算已经没有执念了,也走不了。

    迟问情绪渐缓,攻势减弱,“可就算是离不开,他们对镇上的百姓有没有威胁,你也最是清楚。”

    “……”蒲牢听这些鬼啊魂的最是厌烦,他追上前就是致命一削。

    俩兄妹在不打断祭典这一事宜上虽是意见统一,但他们只是没有去干涉海灵石注魂而已,却都没停下打斗,且在打斗上见解完全相左。

    蒲牢招招想要迟问的性命,迟问却不愿再碰大祭司的身体。

    但她亦不能被看出来自己手下留情了,所以每次出招都很凶,不仅黑镰追得紧,问题也一个接一个往对方脸上砸。

    “地缚灵都不叫地缚鬼,这便很直观地说明了此物的温和,温和啊!”她大声强调。

    台下百姓面面相彪,似乎也曾多少了解过地缚灵的特性,但事实上月流小镇的亡魂们又真的很可怖,如若没有祭典年年压制,血案惨案也不是不曾发生。

    那便只剩一种可能。

    “它们不是地缚灵!”袋袋在人群中抢答。

    迟问差点给它一镰刀扫过去,“瞎回什么话!”

    蒲牢抓到她这片点缝隙,提剑袭来,还以土灵术为辅,限制迟问的回防空间。

    迟问直接从下盘突破,风术恰好克制土灵,这点反杀于她现在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她打得不过瘾。

    迟问扭头察看阵眼处的祭司,月流亡魂太多,注魂用海灵石承运已是巧思,却还是没办法瞬间完成。

    而月流的百姓们仿佛比她俩还要着急。

    “乖,都安静点。”迟问直接一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半神之威果然霸道,百姓们瞬间别说讲话了,连呼吸都在控制。

    迟问非常满意,“趁着你们两代月流人都在,我就把话说个清楚。”

    “这些亡灵是地缚灵不假,有愤恨不甘心亦不假,但这些愤恨和不甘这么多年也该淡了才是,是这个祭典在要他们年年重历当初被屠时的慌乱与无助。”

    此过程其实很像路笺那离奇的能力起伏,每当跌至低谷,都会因月圆而直接回到峰值。

    只不过冤魂们回到的不是一个他们希望的巅峰。

    他们每年迎来的不是解脱的出口,而是强行被祭典聚起,将一年中攒下的丧剥出注魂,然后再又一次被迫体验场景重现,以便他们今年也如往常一样,能保持疯狂,能在明年照样提供新鲜优质的丧怨。

    这一切,祭典美名曰,为了生者安宁。

    百姓们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惨死,各位鸠占鹊巢,我不予评论,但消费死者,我这阴差还是要管的。”

    迟问把长柄黑镰高举,在手上转了一圈后反握,紧接着朝前一怼,直接撞得蒲牢重摔在地。

    她上前径直用膝盖压住了大祭司的身体不让蒲牢起身,然后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镰刀随地一扔,当一声,震得蒲牢耳膜都要破了。

    尽管只是神识在体,可这体感也太真实了……

    他正纳闷呢,迟问便一手掐住了大祭司的脖子,一手整理了一下大祭司的装束,“怎么,感觉怪怪的,对不对?”

    “……哼。”蒲牢确实有些不自在,但神识入体所能感觉到的疼痛其实很有限,他是个神,这点不适真不算什么。

    倒是迟问,她如今可是原身,还仅是个半神,如若能就此抹了,岂不省心省力。

    “你在等,等祭典完成,因为你不会魂术。”迟问却仿佛不知道离得这么近,危险的到底是谁。

    蒲牢不答,伺机而动。

    “这不巧了吗,我会,我这个半吊子会呢,而且还是:精,通。”迟问笑着又紧了三分手劲,另一只手朝后一勾,看也不看,从火鼎里抽了张纸符出来。

    还挺烫手的,迟问把纸符直接拍到了蒲牢的脑门上,“恭喜啊,抽中你了耶,幸运哥哥,留下来吧?”

    “你个疯子。”蒲牢不屑。

    “疯子?疯子也是自由灵魂噢。”迟问盯着大祭司明媚的杏眼,“世间没有哪个自由灵魂该永受桎梏,除了你,罪神蒲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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