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的事情比想象中传播得还要快。

    一大早还不到七点，罗恩和哈利意识不清醒地洗漱完出公共休息室，走在通往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师办公室的时候，路上许多人都在看他们，窃窃私语个不停。

    哈利尽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去看他们，目不斜视地赶路，隐隐约约听到有嗓门大的人提到“审判”“证人”“布莱克”“食死徒”之类的字眼。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卢平办公室的时候，卢平正站在办公桌前面看一份预言家日报。

    “时间刚好。”看见他们出现在门口，卢平自然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拢了拢自己加厚的袍子，“我们出发吧。”

    哈利趁着卢平走出办公室的间隙，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份被放在办公桌上的报纸，上面用黑色的加粗字体写着巨大的标题——杀人犯布莱克落网接受审判。

    下面是字体小一些，但是也同样显眼的副标题——救世主哈利波特将出庭成为证人。

    “他们乱写！”哈利气哄哄地跟上了卢平，“什么杀人犯落网，西里斯根本不是杀人犯，也没有被他们抓住！”

    “我知道的，哈利。”卢平边走边疲惫地安慰他道，“预言家日报总是这样的，你懂的，魔法部让他们写什么，他们就只能写什么，自从格瑞斯去世以后就一直是这样了。”

    “格瑞斯？”

    “哦，就是艾莎的父亲，曾经的预言家日报的编辑。”

    “嘿，我知道这个人。”罗恩在一旁小声对哈利说，“我父亲经常提到他，他似乎从前是负责预言家日报中关于麻瓜的板块。”

    他们下了楼梯，自城堡大门口出去，离开了城堡保护咒的范围以后，卢平一手拿魔杖，一手伸出手臂示意哈利和罗恩二人抓紧，一个幻影移形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莫尼尔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赤胆忠心咒的原因，即便是从前知道艾莎家住址的奥罗们也没办法找到莫尼尔街十三号的位置，只能在十二号和十三号之间徘徊不去。

    艾莎用手指擦了擦窗户内侧的雾气，从二楼望下去，看见了几个眼熟的大块头，都是她曾经的同事。

    和艾莎想的一样，福吉并不放心他们。

    但是家里壁炉的飞路网被魔法部切断了，她别无选择，只能披上自己墨绿色的厚袍子，带着西里斯在门口奥罗的监视下前往魔法部。

    一路上，他们紧紧抓着自己的魔杖，看起来恨不得直接捅到西里斯和艾莎的脖子上，给她们来一个死咒。

    七点三刻，他们乘坐电梯来到神秘事务司的楼层，施了魔法的窗户撒进来一些暖橙色的晨光。远远的，艾莎就看见第十审判室的门口站着一个瘦削的人影，身侧还带着两个略矮的少年。

    听见他们一行人的动静，其中一个少年回过头来，乱蓬蓬的头发之下是闪电形的伤疤，一双绿色的眸子倏地亮了起来。

    “西里斯！”

    他似乎是想把手举过头顶挥一下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但是碍于周围目光灼灼的奥罗，只是克制地在身前晃了晃手掌。

    远远的，西里斯就朝他笑了笑，但是没说话。等他们走近以后，哈利才注意到一脸不虞的艾莎，和周围那几个几乎是挟持着他们的，气势汹汹的奥罗。

    “见到你真好……哦，我不是说在审判室见到你好的意思，我是说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真的太好了。”哈利支支吾吾道。

    “谢谢你们能来，哈利，莱姆斯，还有……”西里斯的目光扫过罗恩的红头发，“还有你的韦斯莱朋友。”

    莱姆斯点了点头，罗恩也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巴赫和克里斯站在审判室门口的奥罗队伍里，面容复杂地看着艾莎一行人。

    门口的奥罗中，有人手里拿着一副冰冷的镣铐，看见他们两个人过来，下意识上前来，想要给西里斯上镣铐，被艾莎伸手按住了。

    “他不是犯人。”艾莎皱眉。

    那奥罗刚想说些什么，穆迪已经拄着拐杖从审判室里一瘸一拐走了出来，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一下。

    “想干什么，要在审判室门口打架吗？！”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在斥责艾莎，还是那个拿镣铐的奥罗，魔眼咕噜噜转向后面审判室的位置，从前面看只剩下一些眼白，有些诡异，“快带人进去！”

    那奥罗闭上嘴，收回手里的镣铐，和巴赫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西里斯，准备进审判室。

    艾莎不能进审判室，只能在门口看着西里斯进去。西里斯脖子上还戴着那一条干瘪蛇皮一般的，歪歪扭扭的，带着金色条纹的猩红色围巾，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看起来英俊的面容。

    “我不能进审判室，你得一个人进去。”艾莎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这条围巾，轻声问他:“怕不怕？”

    西里斯总觉得艾莎把自己当成了哈利，面容复杂地顿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

    于是艾莎就笑了起来。

    “也是，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她说，“你永远是最勇敢的狮子。”

    西里斯被两个奥罗带着走进审判室，卢平带着罗恩和哈利跟在后面，艾莎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能进审判室，只是对着卢平说:“莱姆斯，西里斯他容易冲动……”

    身为四人组的一员，其实卢平远远比艾莎更了解自己兄弟的性格。

    “我心中有数。”他点头。

    审判室潮湿而森冷，架在墙壁上的火把摇曳着昏暗的光，依次错落着排列升高的坐席上早就坐着密密麻麻黑乎乎的身影，他们沉默着注视着一步一步走进来的男人，气氛严肃而压抑。

    等卢平带着哈利和罗恩一起进来后，厚重的审判室的门在西里斯背后缓缓关上，拄着拐杖的穆迪背对大门守在了门口，一只手还紧紧攥着自己的魔杖。

    “坐吧。”审判席上有个男人开口道。

    西里斯立刻听出了这个男人的声音，是那个免去自己审判，把自己直接扔进阿兹卡班的老疯子——巴蒂·克劳奇。

    然而，不等他看清审判席上巴蒂·克劳奇，左右的奥罗就粗暴地把他按在了被审判席中央的椅子上，那些被施了魔法的冰冷的锁链立刻叮叮当当抽动起来，一左一右把他捆得严严实实。

    审判席上大约坐了二十来个巫师，正中央坐着戴着圆顶高帽的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而他一左一右则分别坐着巴蒂·克劳奇和鲁弗斯·斯克林杰。

    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嫌恶的眼光，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个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罪人，令西里斯如芒在背，感到一阵屈辱的难堪。

    艾莎真的把他保护得很好，至少在她在的时候，从来没有允许过谁侮辱他，导致他有时候都快忘了，自己只是一个逃犯。

    “很好，”福吉说，“被告终于到场了，我们开始吧。”

    一旁负责记录的巫师娴熟地掏出羽毛笔，蘸了墨水以后悬停在手中的羊皮纸上，等待着审判的开始。

    “12月28日的审判。”福吉声音如洪道，“重新审理阿兹卡班犯人西里斯·布莱克于十二年前的旧案。审问者：魔法部部长康奈利·奥斯瓦尔德·福吉；国际魔法交流合作部部长巴蒂·克劳奇；魔法奥罗办公室主任鲁弗斯·斯克林杰。被告方证人:莱姆斯·约翰·卢平；哈利·詹姆·波特；罗恩·比利尔斯·韦斯莱……”

    福吉侃侃而谈期间，西里斯余光注意到角落的陪审席上坐的正是穿着黑蓝色长袍的邓布利多。他面色平静，蓝色的眼睛透过架在鼻梁上的半月形眼镜淡淡地望了一眼西里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指控被告方有如下罪行:在身为戈德里克山谷的波特家位置的保密人的情况下，向神秘人告密，导致了詹姆斯·波特以及莉莉·伊万斯的死亡。炸毁整条麻瓜街，杀害至少一十三个麻瓜，以及彼得·佩德鲁。”

    西里斯面色青白，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读完文件的福吉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被绑缚在椅子上的西里斯。

    “你是西里斯.布莱克？”

    “是的。”

    “你在十二年前当了詹姆斯.波特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房子的保密人，是吗？”

    西里斯以为这些事情早就在岁月的长河中变得模糊了，可是如今回忆起来，已故之人的音容相貌犹在眼前。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克制住了自己的颤抖，冷静开口:“不是我。”

    西里斯抬起头来，看着福吉:“当年戈德里克山谷的保密人是彼得·佩迪鲁。”

    一个小时以后，审判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艾莎看见哈利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奥罗扔了出来。

    艾莎很少看见哈利这样面色铁青的模样，上次似乎还是在卢平的办公室看见他喝下了斯内普递过来的药剂。

    门将要关上，一个红色的脑袋侧身，也从审判室的门缝里挤了出来。

    艾莎不能过去，她被禁止靠近审判室，身后也有奥罗看着她，因此只能待在原地等哈利和罗恩走过来。哈利一直闭口不言，倒是罗恩一直在一旁叽叽喳喳，等他们靠近了艾莎才听见罗恩嘴里在说什么。

    “……嘿，他们都是大傻帽，都是大鼻涕虫，都是巨怪的脑子好吗，你不要这样生气。”

    哈利停在了艾莎面前，艾莎看见他的眼眶似乎有些红。

    “他们不相信我。”哈利嘶哑着声音开口，“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不可能去包庇一个杀死我父母的凶手，他们明明知道！”

    艾莎看着这个救世主，这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在麻瓜家庭受尽打压的小巫师，知道他此时此刻确确实实，把西里斯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我父亲告诉我，人类的弊病就是只会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哈利。”艾莎说，“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

    眼见救世主还是低垂着头颅郁郁寡欢的模样，艾莎短叹一声，低下头来哑着嗓子说:“嘿，我不管福吉那个大傻帽说了什么，或者怎么想的，最终结果都得等威森加摩投票才行，懂吗？”

    站在旁边负责看守艾莎的奥罗撇过头去，吸了吸鼻子，假装听不见她咒骂自家魔法部部长。

    哈利立刻就想到了坐在最角落的邓布利多，猛地抬起自己的头来看她，苍白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那双刚刚还灰沉沉的绿眼睛透着明亮的光芒:“你是说……”

    “嘘……”艾莎伸出食指竖在嘴唇前示意他噤声，还眨了眨自己的右眼。

    又半个小时，审判室的门才再一次打开，这次首先走出来的是挺着大肚子的福吉。他面色比刚刚的哈利还要难看，也没有戴他的圆顶礼帽，露出有些地中海的头顶，一阵风似的大步从艾莎他们面前跨过，假装看不见他们一样。

    等福吉和他背后跟着的书记员(他一手抱着成堆的羊皮纸，一手还拿着捏扁的圆顶礼帽)和几个袍子前挂着“W”徽章的威森加摩成员进入电梯以后，斯克林杰和克劳奇才一前一后从审判室走出来。

    他们的面色相对来说没有福吉这么难看，但是很显然也不是什么愉快的面色。克劳奇经过艾莎跟前的时候和福吉一样目不转睛，似乎根本不认识他们。倒是斯克林杰稍微顿了一下步子，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艾莎和哈利。

    “主任。”艾莎不得不主动打招呼。

    “你是个聪明的女巫，艾莎克里娜。”斯克林杰似乎意有所指。

    “谢谢主任。”艾莎说。

    斯克林杰最后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西里斯和卢平落在最后，等其他威森加摩的人走光了以后，才跟着邓布利多走出审判室。他们一出来，穆迪就指挥几个奥罗关上审判室的门。

    “西里斯！”哈利立刻迎了上去，和重获自由的西里斯拥抱在了一起。

    “真感人，不是吗？”邓布利多走到艾莎跟前，对她眨了眨眼睛。

    明明应该是值得高兴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艾莎却觉得笑不出来。胸膛中充盈着一股无尽的酸涩感，满满沉淀下来，又仿佛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着，让她不得不低下头来掩饰。

    “你看，你的夙愿达成了。”艾莎听见邓布利多有些凉凉的声音，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一般，“希望你不会后悔因此付出的代价，艾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