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村庄还是花子走之前的景象,伴随着鸡鸣声,每户人家都升起了袅袅炊烟,人声填满了原本寂静的村庄。

    睡了三四天,恢复了些精神的花子怀抱着血红的彼岸花走过山梯,将开得红艳的花束放在了鸟居下埋葬桔梗尸骨的神龛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着。

    “姐姐,枫真的很厉害,这一年将村里照顾得很好,医术也精进了不少。朱乃夫人那边,她的两个孩子我已经接过来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适应新生活也适应得很快,姐姐不用太担心他们……”

    “反倒是我自己,今年又是毫无所获的一年,说是要找到那次灾难的罪魁祸首,却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抱歉姐姐,又在你面前说这种丧气话了。”

    山间冰凉的晨风轻轻地吹动,像是桔梗的手拂过花子的长发,无声地安慰着她。

    花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新弓,“姐姐,我又要出发了。希望下次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鬼驱除殆尽。请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一路顺风吧!”

    “花子大人。”是村里的孩子们再喊她:“有一个小哥哥来找你哦。”

    男的?来找她?

    花子直奔到山脚下,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山梯下的继国严胜。

    他正微微低头和枫说着什么,身上换上了全新的紫羽织,在晨光的照耀下隐约可以看见月亮的暗纹。

    “严胜?是产屋敷那里出什么事了吗?”花子第一反应是产屋敷那里有急事,因为她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她家在这里,一般的事情也都是用乌鸦联络。

    严胜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微抬起头,手搭上了腰间的剑柄:“没有。”

    花子走到了他身前,看到了平时那双灼灼生辉的狐狸眼下的青黑。“那进来歇会儿顺便喝杯热茶?”

    在花子把路上的妖怪大都清除的前提下,从院子到村里最少得徒步一整天。

    “不必了。”继国严胜摇了摇脑袋:“你是要准备回去了吗?”

    “嗯,是要回去了。”趴在花子肩膀的云冲继国严胜叫了一声,花子顺手揉了揉云的脑袋:“缘一没有一起来吗?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做饭没问题吧。”

    “我给他留了饭菜,吃的时候再加热一下就可以了。”

    花子的脖子一沉,是从屋子出来的枫将准备好的包裹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既然接你的人都来了,我就不多留你了,赶快回去吧。”

    继国严胜竟然不是因为任务路过,而是专门来接她回去的吗?花子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继国严胜,他低垂着眼睑,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

    “那我们走啦,下次再来看你哦!”

    等云升到天空,枫之村变成了黄色海洋中的一个小点,花子才转头询问道:“严胜为什么会专门来找我?”

    严胜暗红色的眼睛凝视着她,像是随便一说道:“炼狱说你当时在演武场门口的状态不太对,我就去询问了主公,说是没有任务派给你。”

    继国严胜的语气越轻描淡写,花子越是感觉有什么浓烈的情感压抑在这平静的话语中。

    当她想去触摸这份被深埋在其下的感情时,严胜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向茫然的花子,直到回到院子里,都没再和花子说一句话。

    平时沉默寡言的人发起火来,更是一句话也别想蹦出来,每当她追上去想问个究竟时,继国严胜总是能巧妙地避开她。

    没有任务的午后,自在的风将金黄色的叶子吹下,打着旋地飘入院中。

    花子坐在长廊下随便捧了本书,继国缘一坐在她的身旁,身边聚集着来吃食的鸟雀。

    “缘一,你说为什么严胜突然和我生气了?”

    “兄长生气了?”继国缘一疑惑地看向花子,就连手中喂食鸟雀的动作都停止了,抬起脑袋开始回想这几日的兄长。

    “……从我回来以后,严胜基本就没和我说过话!”

    就连最近吃饭时喝到的汤里都加了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内脏,吃着有些腥,但花子拒绝不了热乎乎的汤,每次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继国缘一在此时开了窍一般小声地回道:“兄长大人的身姿和品行宛若月亮般美丽高洁,如果连这样的兄长大人都对你生气的话,应该是因为你的问题!”

    花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说出这番话,却依然面无表情的继国缘一。

    你们兄弟两个怎么都把彼此看成是毫无瑕疵的神!能不能张点嘴把对彼此的印象说清楚啊!

    “兄长大人他那天本来想接替你的任务,让你好好休息的。”继国缘一空荡的眼睛看着快把自己塞到书里的花子,平静地叙述着继国严胜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但产屋敷夫人说并没有任务派给你,兄长和我回来后也没有找到你和云,直到你的乌鸦回来说了你去了哪里,兄长就决定要去找你。”

    “缘一。”花子和缘一同时朝声音的方向转头,继国严胜不知道什么站在走廊拐角处,手上还拿着木刀。“随我去演武场练习。”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花子将书放到了一旁,仰头看向瓦蓝色的天空,枫的话犹在耳畔:“我相信小花一定能自己想通这些事情的。”

    想通?之前的事情是想通了,但这件事………花子的意识逐渐迷失在温暖的阳光中。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金黄色叶子扑就的地上形成了一束束斑驳的光影。

    穿着单薄的女人牵着自己,看不清她的脸,背上背着弓箭,腰间别着短刀,刀鞘上刻着木兰花的纹样。

    女人拨开繁密的树丛,用手指一指:“瞧!小花,我们到山顶了!”

    蔚蓝色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白色的云,远处的山也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女人盘腿坐到了她身旁,温暖粗粝的手揉着她的发顶。

    “我的宝贝女儿,妈妈都带你来山顶玩儿了,你就消消气吧。”不像是桔梗沉静平稳的语调,她的声音充满着生机的活力,像是翱翔于天空的鹰,无拘无束。

    “我才不要!”她听见自己说,将脑袋扭到了和女子相反的方向:“明明大夫都说了这个病要在家里养着,我已经会自己找吃的,也知道怎么用弹弓打些鸟下来了。但妈妈还要瞒着我出去打猎!”

    “小花果然生起气也好可爱!”

    一个吻落在花子的脸上,花子立刻把自己的脸捂住:“妈妈!我还在生气!”

    女子将她抱进了怀里,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脑袋上:“那我给小花道歉好不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应该瞒着小花出去,让小花担心了。”

    花子感觉自己终于停止了挣扎,女人将脸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小花也要记得,以后不要学妈妈,去哪里都要告诉家人,撒谎只会让他们更担心你。可以做到吗?”

    女人的声音逐渐远去,花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柱子边睡着了,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藏在了山后。

    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花子晃了晃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白色的外袍带着她的体温从身上滑落。

    她今天下午有把这个东西带出来吗?

    将外袍抱在怀里,花子刚想走进屋子里去,乌鸦扑扇着翅膀,落在了花子的肩上。

    “花子!严胜!前往北方的镇子!在那里,有鬼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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