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熬了半宿的夜,花子的脑袋从起床起就疼得厉害,用过早饭之后才想起询问严胜,产屋敷为什么突然赐了他们剑。
“是因为他组建了一个叫做鬼杀队的组织。”
“!”
怪不得昨天继国缘一斩鬼没有丝毫犹豫,继国严胜看到云带回来的孩子,就知道要送他们回去。
原来是这样!
花子的脑袋更痛了,但语气依旧尽力保持平稳:“他是怎么说服你们加入鬼杀队的?”
继国兄弟在昨天之前,甚至连正儿八经吃人的妖怪都没有看见过。
产屋敷他到底再想些什么?为什么要把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牵扯进来?
“他什么也没说。”
花子看着继国严胜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这句假话,坐在严胜身边的继国缘一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呆呆地盯着严胜。
“兄长……”
“缘一来说吧!”花子拍了拍缘一的肩膀,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产,屋,敷,说,了,些,什,么!”
继国缘一终于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他先是看了眼继国严胜,继国严胜将脑袋微微扭过去了些,回避了继国缘一求救的眼神。
不擅长撒谎的继国缘一摇了摇头,从花子的手底下像泥鳅似的滑走了:“忘记了……”
这种时候倒是很有兄弟默契的都溜走了!
见无法从他们这里获得答案,花子顺手想拿起弓箭出门,才想起弓箭已经被折断了。
真是做什么都不顺!
“云!”
还在扑蝴蝶的白色的猫妖停下动作朝着花子跑来,伴随着燃烧着的火焰,身躯拉长,一个仰头将少女顶上自己的脊背。
“一起去城内吗?”继国严胜换上了练习时的衣服,缘一也跟在了严胜身后,平时毛茸茸的头发被束了起来。
“主公说练习的时候可以去城内的演武场。”
把继国兄弟送到城内演武场的花子,直奔产屋敷的宅邸。
接待花子的是如同白桦树精灵一般的产屋敷夫人,她将白色的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身上穿着和产屋敷同一色调的外袍跪坐在和室中。
“花子大人的来意,我已知悉。”产屋敷杏子示意下人为花子倒上温热的茶水。
“很抱歉,家夫的病情加重了,无法亲自和你出来面谈。”杏子将白皙的手放在膝前,冲她弯下身子。
“您不用朝我鞠躬。”花子将她的身体抬了起来:“做出这些事情的并不是您,既然是您代替产屋敷来,那就麻烦您转告他……”
“不要再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
产屋敷除了第一面以外,很少出来和她说话,是因为产屋敷奇特的能力不能对花子起作用。花子并不会一听到他的话,就飘飘然的失去理智,任他差遣。
“我不否认产屋敷想要组建鬼杀队的初衷,是想要斩尽世间一切恶鬼。但是冒着生命危险做事,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的人才会这样做!”
“他现在同意了两个完全不知道鬼的人一头热血地扎进鬼杀队!他有没有想过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口气说完的花子整具身体都在发颤,但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杏子身后,不知何时坐在那里的白衣红袴身影,黑色的长发用和纸束在脑后,沉静的黑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花子。
姐姐?
花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怀念无数次的脸庞。
“咔嚓!”
耳边传来骨头折断的脆响声,大片的红色从白色的衣服上蔓开,桔梗的身影如同烟雾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花子大人?花子大人!”肩膀被用力地摇晃着,花子失去焦距的眼睛缓缓聚焦到杏子焦急的脸上。
“您刚刚停止呼吸了。”杏子冰凉的手贴上了花子有些滚烫的脸颊,:“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您已经连着出了七八次任务了……”
“我没事!”花子摇了摇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
身体的温度有点不太对劲,要是生病了,病气过到杏子身上,她和她的两个孩子说不定也会生病。
“抱歉冲你发了这么大的火,明明不是你的错。”
只比花子大四岁的杏子摇了摇头,缓缓放下朝花子伸出的手:“花子大人,那两个孩子想加入鬼杀队是因为您。”
这句话如同一个榔头敲在了花子的脑袋上,耳边响起了嗡嗡的轰鸣声,夫人平稳的声音也变得模模糊糊的。
“您每次出完任务回来,身上总会带着各种伤痕。您每次选择走回来,也是想要让那些伤痕恢复到可以见人的程度吧”
“有些伤口尽管您尽力想遮掩,但您每次做一些动作的时候,都会避免牵扯到伤口。连我这种久居后院的妇人都能看出来,相信和您朝夕相处的两个孩子也看得一清二楚吧。”
怎么会……是她掩饰得还不够仔细吗?为什么会这样……
“那两个孩子在听完家夫说完鬼杀队的理念之后,主动要求加入,不仅仅是为了除鬼,更是为了减轻您的负担……您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了吧。”
杏子指向了自己的淡褐色的眼睛:“我是神官的女儿,所以我也有灵力。我的灵力能力是可以看到灵力附着体看到的事物,并且投影在镜子上。通过乌鸦的眼睛,家夫看到了您几乎没有让自己真正地休息过。”
“家夫成立鬼杀队的初衷也是将那些因为鬼而失去重要之人的人聚集起来,加入到消灭鬼的任务中,而不用将所有的任务都让您一个人承担。”
“那两个孩子不说出原因,也是不希望您因此自责吧……”
“您也不需要过于担心,继国家的那两个孩子在剑术上很有天赋。要是加以训练的话,肯定能成为一流的剑士……”
花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向夫人道完歉之后离开产屋敷家的了,昏昏沉沉的脑子一直再重复着这件事:都是因为她,才会有无辜者被牵扯进来了。
为什么她会这么怕疼!为什么她就不能再掩饰得好一些!为什么……
每走上一步,身体里的脏器都会因为走路的震颤而疼痛,脑袋像是有一根筷子插在里面,不停地搅动着,每走一步,筷子就会插得更深一些。
花子不能露出不适感,因为有人围了过来:“花子大人!花子大人可以帮我们看看……”
“让我看看……”花子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一一应着他们的要求。
对于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散开的记忆也已经开始模糊不清,等花子走到被夕阳染红演武场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唔姆!你就是巫女花子吧!”如跳动的火焰般的头发吸引了花子的注意,这个声音应该就是刚刚在笑的人吧……
怎么细看像一只火红的猫头鹰呢?
“我是花子,你是?”
“叫我炼狱就好!”有着如火焰般头发的人,脸上的笑容也如用跳动的火焰一般,热烈温暖。
“你是来找严胜和缘一的吗?他们还在……”
“炼狱先生,能帮我和继国严胜和继国缘一说一声,就说我这几天都不回去了。”
虽然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但再这样说下去,花子怕自己直接栽倒在这里。
“唔……方便问一下你去哪里吗?”
“就说是任务吧,这几天应该就不回去了。”
花子想将下意识的想用弓箭撑在地上用来支撑身体,等她微微向弓箭的方向靠去时,才想起自己现在压根没有弓箭。
一直跟在她脚边的云突然变大,花子顺势将身子半靠在了云身上:“那么拜托你了,炼狱先生。”
随着云腾空而起,远离了城池,花子终于能将疲惫不堪的身体趴在了云柔软的毛发中,伴随着黄昏刺骨的寒风,云带着花子降落到了熟悉的木屋门口。
木屋的帘子被掀了起来,白衣红袴的巫女有些惊讶地问道:“云怎么回来了?小花!”
是熟悉的屋顶,花子缓缓转过头,额头上被捂得发热的帕子滑落到木板上,云趴在自己的脑袋边睡着了,火堆上的锅炉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花子挣扎着起身,揭开了锅盖,带着菌菇香味的蒸汽扑面而来。
“怎么又乱动了!从以前就是这样,生病了都不老实!”枫撩开门口的帘子,将手里的木盆放下。
“抱歉嘛小枫!因为真的很久没有喝到你做的汤了……里面放萝卜了吗?”
“你不是不喜欢吃萝卜吗?”枫捏了捏花子的脸,:“去产屋敷那里工作了这么久,改口味了?”
“没有!”花子闷闷地解释着:“吃萝卜都要吃吐了……”
枫手脚麻利地给花子披上保暖的外袍,将温热的菌菇汤递到了花子手里。
“果然还是小枫的菌菇汤最棒了!”胃部终于接触到了温暖的食物,花子发出了满足的叹气声。
枫一副看透了花子的表情:“你不会是因为作息不规律,把自己累病了吧……”
“怎么会!只是季节更替的原因!一定是这样的!”
“我还不知道你。”枫白了她一眼:“这种毛病你一般都是能挺过去就挺过去。说吧,怎么突然回来了?”
“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吗?”花子还沉浸在菌菇汤的温暖里,小声地朝枫抱怨着。
枫并不打算像桔梗一样惯着花子,伸手就要把碗拿走,花子熟练地立刻服软:“我说我说!”
“是因为我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了。”花子将脑袋靠在了墙上,“一开始我答应产屋敷的要求,只是为了能给姐姐报仇。”
花子看到姐姐的墓碑时,产生的最大的恶意就是要将践踏了那么多无辜者鲜血的食人鬼亲手杀死,不管用什么方法!
“报仇这条路本来就不轻松,我不想将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情的人扯进来……但现在却因为我,将无辜的人卷进了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里。”
“明明是我将他们卷进来的,而我却没有办法保护他们。”花子将自己蜷缩了起来,脑袋埋入怀中:“我真的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呢……”
谁都没有保护好,还把身边的所有人都牵扯进来了。
枫拽了拽花子的衣服,花子疑惑地看向她,额头就被弹了一下:“枫,这个好痛啊!”
枫露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只是我平时的力道哦,你啊,还是因为生病所以情感上格外敏感吧。”
“等你病好之后再想这些事情吧。”枫将脑袋靠在了花子的肩上:“我相信小花一定能自己想通这些事情的。”
“现在,就先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