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岚在营内听到外面的叫喊声,知道这是骆星衍胜了。她嘴角噙着笑,饮了一杯酒。

    西照那边完全没有料到他们那位以单挑闻名的副将会被人一击斩杀,顿时又惊又怒。不等达勃炎排兵布阵,另一位副将就冲出了队列,手中长枪直冲着骆星衍的面门而去。

    好在骆星衍动态视力超绝,在他有动作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勒紧缰绳,向后撤了两步,拉大两人的间距。随后大腿立刻用力一夹,□□的马儿嘶吼着便朝前方飞奔起来。

    骆星衍紧握长枪,却没有举起,而是自下向上划了个半弧。

    那长枪枪头上系着一根红绸,他这一划的速度之快,让那红绸都形成了残影。遥遥看去,像是他拿着个半圆的红圈。

    “哧——”

    没人看清那长枪是如何刺中西照副将的,转瞬间骆星衍已将那副将高高挑起,紧接着又重重摔下……

    全场死寂。

    “天,天佑大昭——”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来,紧接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天佑大昭”响彻全场。

    在大昭军的最前面,骆星衍手持长枪,驻马而立。他那张尚带着青涩的面庞上既没有喜悦,也没有紧张,甚至可以说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刚刚随着动作有些肌肉在微微余颤。

    两员大将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斩杀,西照大军里顿时混乱起来。

    “那人是谁啊?”

    “大昭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大将了?”

    “现,现在该怎么办啊?”

    大军里乱成一团,达勃炎指着骆星衍道:“我西照如此多的英雄豪杰,岂容此小儿在此放肆胡闹?!尔等速速将他擒来见我!”

    “是,陛下!”

    达勃炎身边的几个大将领命而去。

    谈话间,前方的骆星衍又将一人斩下马来。他勒马而立,与西照的大军遥遥相望,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之后又上来了两员西照大将,均被他五招之内杀了回去。

    达勃炎看着他的身影,眼神从愤恨渐渐变成了热切。他指着骆星衍,转向旁边的许姚之叹道:“这小将军朕甚是喜爱,以我西照的实力,也应该有这样一位少年英雄才对。姚之,你可有什么办法将此人劝来?”

    许姚之心中有些无语,看起来他们陛下这爱武将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达勃炎爱将才是出了名的,西照国之所以这几年迅速崛起也和他这个癖好脱不了干系。他本因为骆星衍连斩西照两员大将心生恼怒,可当他看到骆星衍以一敌百的样子时,他又觉得此人可用了。

    许姚之前夜才收到盛阳来的密报,算是知道了这个少年将军是谁,此时便凑到达勃炎耳边回复道:“陛下,盛阳中的‘那位爷’让咱们配合铲除的便是这位少年将军,骆星衍。他本是昭阳公主的亲卫,这次估计是同昭阳公主一起来的。大昭军中无人可用,这才让他上了战场。”

    他说着,抬眼看了眼尚在厮杀的骆星衍,道:“盛阳那边可是给的‘杀无赦’之令……陛下若是爱才,姚之倒是有一计,或许能令陛下得偿所愿,只是会叫盛阳那边失望了。”

    达勃炎眼珠一转,道:“我们只答应了他说除掉赵若屹,可没答应别的。姚之有何妙计,快快说与朕听!”

    .

    这日骆星衍一共击杀了五名对方大将,他不仅毫无倦意,反而愈战愈勇。可西照却鸣金收兵了。

    骆星衍朝王瀛看去,王瀛在后方挥了下蓝色的旗子,示意他先回营休息。当他们整顿好之后,回到主营帐的时候,赵若岚尚在温着之前的那壶酒。

    王瀛先是将刚刚骆星衍的英勇表现向赵若岚汇报了,又说经过今日这一战,短时间之内西照定不会再来挑衅,可以安稳地等待虞老将军过来再做安排了。

    赵若岚微笑着点头,将手中的酒斟满两杯,分别递给骆星衍,叫他饮下。

    骆星衍自是二话不说,仰头饮尽。

    赵若岚看着他半跪在自己身前,仰起的脸上还渗着汗珠,便知道他刚刚是怎样的英勇无限了。

    “果然,像战场这样广阔的天地才是真正适合你的地方。”她轻声叹道。

    听到这话,骆星衍却是一怔,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他上战场,仅仅是因为公主需要他上;他斩杀敌军将领,仅仅是公主需要他斩;他所做的一切,不外乎公主的要求。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离开公主身边,他只想在公主身边侍候,尽他所能护公主平安。

    可,他不敢这么说,也不配这么说……

    他不过是公主身边众多侍卫中的一个,公主若是想要他驻守西疆,他定会毫不犹豫、竭尽所能地完成公主的期望。

    骆星衍心里纠结,支吾了起来。

    赵若岚见他如此,以为他是累极了,便贴心地叫他回营休息,来日再谈。

    第二日一早,便有小兵通报,说虞老将军的大军快到南郊了。

    赵若岚连忙出营去迎,正遇到虞老将军领着一队轻骑在大军前方急行。

    边虢昨夜开始空中便在飘雪,天亮以后愈来愈大,此时已经满天飞白,扰人视线。

    赵若岚隔着雪幕,遥遥看到虞老将军花白的鬓发,和那双与她母后十分相似的眼眉,一时间忘了礼仪,直接下马奔了过去:“外祖——”

    虞老将军远远看到她的身影,立刻也下了马,张开双臂,从容地接住她,揉着她的发髻,叹道:“我们的昭阳,都这么高了……”

    到了此刻,赵若岚终究没忍住,落下两行泪来。

    “怪我,失职没能保护好太子殿下,连累你了。”

    “不,”赵若岚连忙摇头道:“是有奸诈小人使计,与外祖无关。我本来也要来这里看外祖的,不过多等了两日。外祖,我们先进营去再细说。”

    虞老将军知道西照在附近虎视眈眈,自然不敢在外逗留,便同赵若岚进了军营。

    一进军营,只见四处军纪严整,将士们个个斗志高昂。

    虞老将军冲着赵若岚赞道:“你这丫头,倒是个会治军的!”

    “昭阳哪里会这个,”赵若岚微微笑着,指着跟在一旁的王瀛道:“全仗王瀛先生罢了。”

    王瀛也不邀功,只道是公主胸怀大志,赏功罚罪自有评断,才能守住这边虢。

    虞老将军哈哈笑起来,欣慰地拍了拍赵若岚的肩,道:“不愧是思庄所出,有她的聪慧,也有她的决断。”

    听到“思庄”这两个字,赵若岚一呆,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这两个字正是她母后文昭皇后的闺名,自打虞思庄仙逝之后,再无人念过。

    “我哪里能及母后万分之一。”她轻声回道。

    虞老将军听出她言语背后的思念,笑道:“你也很好,思庄若是在的话,定会十分欣慰。不过那丫头年轻之时,确实风貌无两,心智无人可敌。”他说着撸了把短须,摇着头又道:“说无人可敌倒是自夸了,还是有人能偶尔胜她一筹的。”

    “哦?何人竟能胜得过我母后?”赵若岚笑着随口问道。

    “这人你也认识。”

    赵若岚一愣,随即脑海里浮现出昭平帝年轻时的身影,笑着“哦”了一声。

    “听说那人后来也教导过你,就是太傅苏文述。”

    “苏太傅?”这回赵若岚惊得瞪大了眼睛,脑海里自家父皇年轻的身影一下子消散开来,下一瞬又拢到一起,可一直模模糊糊,怎么也形成不了新的身影。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苏太傅年轻时的样子。不仅没见过他年轻时的画像,亦未曾见过他年轻时的笔墨。那人,好像在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了。

    而她也从未听苏文述在私下里提起过母后,还以为他们并不相识。“母后和他还曾经比试过什么吗?”

    虞老将军笑道:“那可太多太多了。”

    “母后和苏太傅是旧相识吗?为何我从未听他们二人在私下里提起过对方?”赵若岚皱眉问道。

    对面的虞老将军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连忙扭头去问王瀛:“这两场胜利还未论功行赏呢吧?料想西照吃了两次败仗,短时间之内定不会再来边虢骚扰,以我看不如摆宴赐酒,以壮军心!之后再一鼓作气,将西照杀将回去,如何?”

    王瀛看看他,又看看欲言又止的赵若岚,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八卦之心,顺着虞老将军的话回道:“将军所言甚是,瀛这就下去安排。”

    他们两人这一茬话,赵若岚反而不好再继续追问了,只得作罢。

    .

    大昭的军规,行军打仗之时不可私下饮酒、不可耽沉女色,所以这次赐酒的消息一传出来,全军上下都弥漫着欢快的亢奋。

    “听说了吗?公主要给咱们赐酒了!”

    “据说还有歌舞表演!”

    “不是说是虞老将军赐的酒吗?怎么成公主了?”

    “害,管他谁赐的呢!有酒喝就是好事!”

    “嘿嘿,也对也对……”

    这一日,全军上下一片沸腾喜气。

    平日里等级分明的将士们不论职级高低,混坐在四处,三三两两,闹将开来。这边一簇比划拳脚玩乐,那边一堆比试射箭拔筹,也有些雅致些的,划个拳、行个酒令。营外值守的将士今日也有轮换,三个时辰一轮,确保每一名将士都能喝上这次的酒。

    骆星衍在公主的营帐前巡逻值守了一整天。从清晨到日暮,篝火燃起,将他的身影不偏不倚地打到营帐上。

    赵若岚白日里同虞老将军谈完后面的应对之策便小憩了一会儿,此时一抬头便看到帐篷上高高瘦瘦的身影,想是骆星衍还在值守,便唤他进来。

    “敢问公主有何吩咐?”骆星衍一身寒气,只半跪在门口处不往里走。

    “你去同他们吃酒吧,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不用在此守着了。”赵若岚见他还想再辩,便笑道:“快去吧,祖父白日里还说将士们都等着和你碰杯呢。”

    这话说得骆星衍无法拒绝,只好应了行礼而去。

    赵若岚便在营帐里看兵书,没过多久,便听到外面悠扬的丝竹之声。

    揽墨给她添灯,笑道:“公主,咱们请的舞队开始表演了呢。”

    “你也去看吧,我看会书就歇了,用不着服侍。”赵若岚猜她这些日在边虢也无聊,便叫她也去热闹热闹。

    揽墨猛得转过身来,惊喜地问道:“真的可以吗,公主?”

    “自然可以,去吧。”

    揽墨冲着她深深福了一福,“奴婢去去就回!”

    赵若岚笑道:“不用急,看够了再回来。”

    .

    篝火边,骆星衍接过一碗又一碗递过来的酒,二话不说地全都干了个底儿掉。

    “好!”

    “干!”

    “看不出啊,骆侍卫不仅战场上能以一敌百,就是这酒场上也能!”

    “骆侍卫不愧是盛阳出来的,这酒量真是千杯不醉啊!”

    骆星衍嘴角湿润,抹了一把下巴,露出爽朗干净的笑容:“前辈们谬赞了,星衍儿时得过怪病,泡在药酒罐子里长大的,是以有些许酒量。”

    将士们又一哄而上地拉着他划拳,一群人闹作一团。

    “骆侍卫——”

    他们正闹着,揽墨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一杯酒。那酒杯一看便价值连城,篝火的光焰照射在杯子上,折射出难鸣的流光溢彩。

    “揽墨姑娘。”骆星衍抽身走了过来,抱拳道:“可是公主找我?”

    揽墨一笑,道:“公主说骆侍卫近日辛苦,特赐美酒一杯,聊表心意。”

    骆星衍心头一暖,口中道:“谢过公主。”又冲着赵若岚的营帐行了个礼,便端起酒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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