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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棚屋、籬笆和草編吊床都有了,就只欠種在籬笆內的大朵的妖媚之花了。薇思在附近看了看,只見到些青草和零碎的小花,沒有她要的那些拳頭般大的妖妖嬈嬈的花朵,她就說明日要進林子裏偵察一下,看有沒有。

    子繻看她的認真勁兒也只能搖頭苦笑,她看着像要在這裏長居一般,可她根本不在乎屋子裏的日常用品夠不夠,家具陳設如何,反而關心她的妖媚之花有沒有,且對花的大小和顏色還有那麼多的要求,旁人可能會以為這花是用來當飯吃的呢。

    赭日落下去了,天色將晚,兩人吃了些果子,薇思一心惦記着她的草編吊床,便說了句:『我要去歇歇了。』抓了幾個果子就爬上她的吊床躺了下去,然後垂下她那三條毛茸茸的尾巴,悠閒地搖着捲着。難得享受片刻的安寧,清風徐來,似推着吊床搖啊搖,薇思很快便覺得昏昏欲睡了。

    看她有建好的小棚屋不睡,卻要睡在外面,早知就不費那功夫搭建房舍了。子繻無法,只得在她的吊床附近找了個位置,把蕉扇葉鋪在地上,打算席地而臥。睡下之前又覺得這樣不甚安全,在實境裏還可,只是在這個幻境,任何物種都可能是敵人,牠們會在你不明原因之下向你襲擊,正如那些巨蛛與巨禽。

    子繻又爬了起來,他記得大師給的裝備裏,有好些又薄又透又有韌性的闊帶子,他用了一些做小棚屋的屋頂,還剩了許多。他立即去把剩下的找了出來,審視了一遍周圍的環境,然後躍上其中一棵樹,把闊帶子的一端固定在樹幹上,又扯着另一端,繞着附近的幾棵樹飛了幾圈,一個薄透的屏風就做好了,接着他又在他們活動範圍的上方也拉上幾段蓋起來,沒有完全閉合,不過也差不多成了一個金鐘罩。

    弄好之後,子繻瞧了瞧自己的傑作,拍了拍手,便安心地躺到他的『床鋪』上。這個簡易的金鐘罩起碼能防範敵人突然衝進來,還能擋一擋暗器,主要還是為了讓自己有時間作出反應。

    幕天席地,睡在蕉扇葉子上,透過那層薄薄的頂罩看着天空。天空真好看!輕雲如絮,偶爾從星星面前飄過,而那些星星依然是從容淡定地一閃一閃,難怪它們能夠恆久地存在。

    心情難得稍微放鬆,子繻也有了些倦意。這時,他聽到睡在吊床上的薇思在說夢話『好大的花啊……』,她作夢都在想着那些大朵的妖媚的花。她想要的花比拳頭大,子繻握着拳頭左右看了看,就是這般大,也確實是挺大的。他又想像了一下那些拳頭大的花朵種在籬笆旁邊會是什麼樣子,奼紫嫣紅,這樣子嘛,還可以。接着,他把舉起的拳頭慢慢放鬆,想像着花朵漸漸綻放,開着開着,開得像個人頭那般大……慢着,這花朵也太大了,有妖氣。

    突然,他發現自己居然在想着那朵妖媚的大花,還是不知不覺就跟着薇思的思路去想,還有那個停在半空中的、半鬆半緊的拳頭,想想也覺得自己此刻定是一副莫名其妙的傻樣子。他趕緊把拳頭收回搭在肚腹上,轉了兩下身找了個舒服的睡姿。

    心中還有什麼放不下,一時半會沒睡着。他想起有一段時間沒有再做以前的那個夢了,他沒有夢到過芷芊,自從知道自己在地球上的過去,知道芷芊曾經是跟他有過約定的女子,他反而沒有再夢到她。或許是因為現在跟薇思一起,薇思把他的整個思想都佔滿了,她就有本事讓他的腦子不得空,總是馬不停蹄地轉着,這會兒又是什麼花,還要是頭大的花,真讓人頭大……

    第二日一早,天微亮,子繻就醒了。他伸了個懶腰,竟覺得好久沒睡得那麼沉了。看着昨晚自己做的『金鐘罩』,只留了兩個天窗,四周與頭頂都被闊帶封了起來,人在裏面,似是與天地萬物隔絕,大大影響了閒適的心情,反正現在自己已經睡醒了,就把它拿下來吧。

    子繻起來,找到封口處,扯住末端,騰空繞了幾圈,三兩下手勢便把『金鐘罩』拆掉,闊帶子卷好,拿進小棚屋裏面。

    在屋子裏準備了些果子和餅食,他知道在體驗版的幻境裏,這些都是大師給他們備着的,若在真實版的幻戰中,糧草和武器都必須由涉戰部族自行供給,這一點會有很大的不同。

    『是人啊!是人……』突然聽到薇思在外面說話,前一句『是人啊』聲音高昂,似是吃驚又似是興奮,後一句『是人』明顯低了幾個調。

    子繻立刻提了食物籃子衝出門外。只見在籬笆外面的樹下和草叢中站了好幾個人,他們兩三個人站一起,正向着他們這邊張望,他們的臉上都沒有笑意,從他們皺着的眉頭和緊閉的嘴巴可以看出他們心懷憂慮和警惕。

    這幾個人身上的衣物就像是一幅幅粗麻粗布,如此這般地從頭到腳把自己圍起來,顏色是接近自然的色彩,隱藏之色。他們的臉和少部分頭髮露在外面,手和腳也能看見,腳上有類似鞋子的物體,手裏看似沒有拿着武器,赤手空拳。

    再看向薇思,她半倚半臥,或者說是斜臥在吊床上,疑惑且好奇地望着眼前的『人』,準確地說,是與他們的目光對峙着。子繻終於明白了,薇思之前喊的兩聲『是人啊』為何有不同的聲調。第一句是因為見到同類,感覺高興,所以聲音高昂;第二句是發現那些『同類』的面容表現不友善,然後又想到在幻境中,任何的族群都可能是敵人。這也是子繻看到他們之後的感覺。

    以人為敵是最難過的事。

    薇思對他們笑了笑,想緩和氣氛,然後用悅耳的聲音說道:『你們好啊!你們是住附近的嗎?我們剛搬來,請多關照。』

    說完再看他們,那些人依然是一副愁眉深鎖的樣子。

    薇思見話語沒能打動他們,便在吊床上摸了兩個果子向他們拋過去,『請你們吃果子。』

    誰想那幾個人動也不動,也不伸手去接,一個果子正好打在其中一個人的頭上。如果他伸手去接,也只是舉手之勞。

    薇思吐了吐舌頭,自言自語道:『木頭做的?』

    『我們是史丹人,祖輩在這裏生活。』他們當中一個成熟的高個子男人終於開腔說話了,說的是古老的玄狼話。

    『哦,久仰久仰!很高興認識你們。』薇思忙拱手接話。人生路不熟的,說點好話不吃虧。

    這時,站在棚屋門前的子繻看他們答話了,便提了食物籃子走到籬笆旁邊,舉至胸前,對他們說:『既然是鄰居,那就別客氣了,請用點果子餅食。』

    可那些人光站在那兒瞅著,誰也沒有走過來。子繻把籃子舉了一會兒,看他們沒動靜,估計是因為有各種疑慮,便收了回來,說道:『你們也太客氣了,一回生兩回熟,這次我就不勉強你們了,以後機會多的是。那我們就用餐了,失陪了哈。』說著又提著籃子走去薇思那邊。

    薇思也從吊床上跳下來,拉著子繻在石頭上坐下,扯過籃子,從裏面抓了個餅就送到嘴邊咬了一口。自己在用餐,卻被外面的那些人圍觀,子繻感覺有些不自在,可也沒辦法,如果這是他們的習俗,那也只能自己去遷就,何況他們又不是來偷,又不是來搶,看看又怎麼啦?所以子繻也像薇思那樣坐下來,然後你看我,我看你的就吃起來,還不曾試過吃得如此有風味,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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