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子繻和薇思在棋盘上又斗了几局,互有胜负。薇思能取胜主要是跟了子繻之前的章法,自己又加了些小套路,再不行她还可以以理屈人,可谓全力以赴了。

    经过调整,子繻定下了最终的破解方案。

    棋局是破解了,但这个又是不是打开圣殿之门的机关呢?子繻心中仍然忐忑:在未知的虚幻中,一切都不能太肯定,毕竟这个幻境是由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现在能想到的,只是有可能,而不能说一定是。

    从种种迹象看,他们在洞中经历了琴画的『黯然销魂』,然后是古书向他们阐明道理,来自地球的他们,第一时间便会想到琴棋书画,琴画书已出现,这一关还不是棋吗?以战争为题材的棋戏都是根据现实发明出来的,在这个玄狼星球,据他们所知,来自不同星球的人都有一套类似的棋戏,而耳弗人的战争棋戏跟地球的如出一辙,这个他们是知道的。同样的棋戏,更加证明了,在不同的星球上都存在着战争。其实,根本不应该感到奇怪,生物的本能是争,生存本身就是争胜的结果,去到哪儿也离不开这个定律。

    再者,第二个令他们较肯定自己推测结果的,是棋子的图案形象,以及能划分出的棋盘与布局,况且他们确实能有效地完成棋局。希望那不是巧合,人的思想出现南辕北辙的情况有很多,同时又会自以为是地排除其他的可能性,经常是错而不自知。

    既然认定是棋局,就按棋局的方向想吧。但是问题又来了,他们可以怎样移动棋子?七座石像是真实的,六个由光束形成的图案是虚的,黑夜的时候能看清楚,在大白天里,如果不用透视法,那些光束又是看不见的。

    带着各种疑问,子繻又想着到中庭去作实地研察。他看了看薇思,又回头看看中庭,犹豫着,说道:『我想到下面走一走。你在这儿歇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薇思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我也去!』

    看她睁圆的眼睛已泛微红,子繻知她是在强撑,便温柔地笑道:『你一整日都没休息,也应该累了。听话,在这里呆着,我就在院子里,你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你的。』

    薇思也确实觉得有些困倦,想睡觉了,便只好不情愿地松了手,说:『嗯,不过,我也担心你累啊!』

    『我还可以。我在院子里守着,你先歇息,等你睡够了,再换我。』在洞中的那段日子,他们就是这样轮流休息,互相守护,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充足的休息以维持良好的状态,去应付那些要耗费巨大体力和脑力的任务。

    她乖乖地在树枝上躺下,身子左扭右扭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眸子上的羽睫扑闪了两下就阖上了,不一会儿已听到细匀的鼾声。

    子繻凝视着她的睡颜,俊朗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刚才不知是谁说要跟着一起去的,现在一躺下就已经睡着了,还睡出个人畜无害,不带邪魅的模样儿。

    见她已熟睡,子繻便轻手轻脚地从树上跳到地面。

    正准备进入棋盘,突然见到光影棋子『帅』的外面,有一洗脸盆大小的圆形石块嵌在地上,它的边界并不明显,还被沙土遮掩住。

    子繻蹲下来细看,然后用手轻轻地把上面的沙土拨开,再直着手指在圆石上轻按了几下,感觉土质稍微有些软,不像旁边的坚硬;他又曲起手指,以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在石上敲了敲,石块传来空洞的声音。子繻再加大力度敲打,『咚咚咚』,空洞之声更加明显。反复敲打了几次之后,声音依然,而棋局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子繻站起身,边思索着,边走进了棋局。他在石柱与光影之间漫步,仔细察看,偶尔又蹲下去看地面的沙石和结构,以及发射光束的位置,却没能找到移动光束图案的机关。光束不能用手掌把握,用掌风也未能移动它半分,可以怎么做呢?

    子繻默想着棋盘的线格,迈开步子跟着网格线行走,又在相交点上站立,用脚试探地面泥土的软硬。他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可行,但想到什么就只管试一试。当走到自己的『帅』的所在,以及准备走『炮』的位置时,他故意停留了好一阵子,可惜听不到异样的声响,所有对象也都纹丝不动。

    没有头绪,子繻沉默地散着步,不觉间又走出了棋局,踱到院子的门前。与其说那是门,倒不如说是一个入口,没有墙封住的入口。入口旁边也种了棵树,是玄狼星球上偶尔能见到的紫尾树,它是园中最矮小的一棵,树叶狭长,竹青色的叶子之间零星地吊着几个锤形的棕黄色的果实,它的枝叶疏落,站在树下,一抬头已能望到那一片墨蓝的天空。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布局?所做的勘察研究和尝试都起不到作用,难道是走错了方向?作出了努力却看不到一点成果,子繻的心中难免有些不爽,他轻握拳头,在树干上锤了两下以宣泄心中的不快。

    紫尾的树干受到外力的震动,枝叶颤动起来,连那几个锤形果实也像荡秋千一样的荡来荡去。

    子繻仰起头看着如钟摆般晃动的果实,突然灵光一闪。这些果实像什么?不正像一个鼓槌吗?如果这是鼓槌,那么,刚才在棋盘前面见到的圆石块就是一面鼓——战鼓。想来很合理,试一试就知道这个推断是否正确了。

    子繻纵身一跃,跳到树上,伸手摘下两个紫尾果,一手一个,置于掌中。两个果子就能帮忙破解迷局,听起来有些可笑。这样不着边际的想法,大概只有薇思才会想出来,她还能言之凿凿地告诉你它的道理所在。一定是跟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连自己都变得天马行空了。子繻不觉自嘲地一笑。

    从树上跳下来,子繻拿着两个果子径直走到棋盘的边上,在己方的『帅』旁边蹲下,手执着果实如柄的一端,尝试着令槌子轮番敲打着石鼓。敲击的力度不大,但传出的声音竟比指节敲打大几倍。子繻又稍微用了些劲儿,听得鼓声咚咚。

    子繻心中暗喜,因想到薇思正在树上睡觉,担心鼓声太响会惊吓了她,便立刻停止了敲击。可是已经收不住了,棋盘底下隆隆作响,似有军队行进以及车马奔驰之声,而棋盘上的石像与光影也起了变化。

    炮火浓烟逐渐笼罩了整个中庭,一时之间,车辚辚,马萧萧,火炮置阵中,对准了大营。四处尘土飞扬,尸横遍地,而穿戴着盔甲的士兵已没了整齐的阵形,七零八落地在阵中厮杀。这时的子繻恍若置身于战场。

    这不是一个棋局,而是一场战争。在硝烟之中,看不清周围的形势。下棋的人可以俯瞰战局,置身度外,而战争中的人就被炮火和敌军围困,四面楚歌,只能拼命地反抗或者杀戮,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子繻茫然地站着,分不清敌我,而在旁边奋战的将士大概不明他的来路,又或是被对手纠缠着陷于苦战,竟无人分*身去理会他。

    该去拯救谁?又该要制服谁,或者要杀掉谁来获得胜利呢?面前的都是人——活生生的人,与他无仇无怨,怎能挥刀就砍下去?即使有仇怨,又是否真要取人性命来相报?子繻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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