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薇思说得头头是道，子繻目光炯炯如晨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姑奶奶真是巧心慧思！棋圣也！这关马上就可以破了，我站旁边静观姑奶奶破局！』

    薇思眨了眨眼睛，柔指摸了摸秀发，抿着唇看向别处，说道：『人家看得出是个棋局，可没说一定会破局呀。』

    平素只知薇思好胜，甚少见她如此自谦，还流露出小女儿之态，子繻故作惊讶，忍笑道：『哦，姑奶奶不会破局呀？这可怎么办呢？』看薇思眼波流转，睨着他不言语，便又说道：『姑奶奶别慌，我还懂点皮毛，可以试试，不过需要点时间。』

    『我又没慌，指导你一二，我想还是可以的。』薇思嘟囔着，嘴硬到底。

    子繻拱手作礼，欣然笑着说：『那就多谢姑奶奶了，还真需要姑奶奶指教，跟我对对棋。腾文大师设的局定然不会给我悔棋，更不能推倒重来，我们应该只有一次机会。』

    『好吧，这个可以。』薇思答道。

    子繻双手置于胸前，手掌向外，十指收合幻出棋盘，凌空摆放在二人之间，棋局的摆设跟中庭的一模一样。

    子繻指着棋局，道：『薇思你看，石柱和光影的棋子对战。我同意你的说法，靠院门的那一方是我方，执光影棋子先行，然后对手再针对我们的招式出棋。若我们猜得不错，最终是要吃掉对方的『将』才能破解机关，打开圣殿的大门。』

    『嗯，我知道了，我扮演一个模拟机关跟你对局，看你的棋路有没破绽。』薇思明白了他的意思，已然跃跃欲试。

    『说对了。那么，我先出棋。炮八进三，将军！』子繻边说，边把光影棋子的『炮』移到对方底线。

    『将六进一。』薇思把自己的『将』往前推上了一步避开。

    『马四进二，将军！』子繻斜着走自己的『马』。

    『我逃，将六进一。』薇思把『将』推到九宫的顶点。

    『车三进六，将军！』子繻又进逼一步。

    薇思拈起她的『将』走了个『将六平五』。

    『诶，姑奶奶，看我的『车』。』子繻提醒她走错了。

    薇思马上把『将』收回，从原位退了一步，改为『将六退一』。

    『车三*退三，将军！』子繻持『车』后退。

    『哪呢？』薇思一时没看出险情。

    『你的『将』在我的『马』口。』子繻提她。

    『哦，将六进一。』薇思又把『将』挪前一步。

    『车三平四，将军！』子繻又道。

    『你怎么把我追得团团转了？将六平五。』薇思慌忙把『将』移开。

    『车四平五，将军！』子繻又再紧逼。

    『每一步都将我军，怎么回事呀？将五平六。』薇思把『将』往回移。

    『不将你军，我方就有危险了。你的双炮一车一马还在我这边。马二退三，将军！』子繻边说，边移动棋子。

    『又来了，又来了，我只有逃跑的份儿了。将六退一。』薇思撅着嘴儿说道。

    『车五平四，再将！快救你的将军。』子繻双目紧盯着棋盘。

    『士五进六。我的『士』自动送死，你吃吧，然后我就把你的『车』吃掉。』薇思一心想着搏棋。

    『我才不吃你的『士』呢，』子繻笑道，『小心我的马，马三进五，将军！』

    『送到嘴边你都不吃——将六平五。』薇思唯一可做的，就是给她的『将』找退路。

    『马五进七，将军！你可以放慢点速度，我们不是比快棋。』子繻安慰她说。

    『尽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明知会输，还想着争胜，才不辜负棋局。别指望我会放软手脚让你，我正全力以赴呢。』薇思的一双明眸在棋盘上巡弋，一张小嘴自言自语，玉指点着小巧的下巴，『好像也没哪个可以救它了，将五平六吧。』

    『姑奶奶果然有大将之风，临危不惧，公正无私，一往无前。马七进六，吃掉你这只『士』，将军！』子繻边说着，边把自己的『马』推到对方的底线，把薇思的『士』挤掉。

    『啊——』薇思粉腮微鼓，黛眉轻蹙。刚才只顾着逃跑，没看到自己的棋子要被对方吃掉。不过，话说回来，即使看到了，也只能如此。

    『你的一通好话，像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将六平五。』薇思又把『将』移了回来。

    『有吗？小心了，车四平五，将军！』子繻脸带微笑。

    『反正我也只能动我的『将』了，你这是大大削弱了我领兵作战的能力。』薇思深感不忿，『将五平四。』

    『不要紧啊，等会儿我们调过来，也让你把我追得团团转。』子繻笑道，『车五平六，将军！』

    『我知道了，这棋局谁先行谁赢，只要不出岔子、不贪吃的话，换作是我也一样。将四平五。』薇思总结了经验。

    『不错，还挺会反思的，下棋如做人，目标明确。马六退七，将军！』子繻说道。

    『你每走一步棋都喊一句将军，我好像成了你的将军，你就是我的下属，心情大悦了！我来个将五平六。』被将得死死的，薇思的一张俏脸还能露出得意之色。

    『车六进四了，将军。』子繻哈哈一笑。

    薇思樱唇含笑，眼睛瞅着她的『将』，心中盘算着：好像只能退到底线了，可要是人家走『马七进六』的话，自己不是在『炮』口了吗？她犹疑了一下，走了一步『士六退五』，把『士』置于自己的『将』和对方的『车』中间。

    『车六平五，吃掉你的『士』，又将你军了。』子繻手指凌空微动，『士』的位置被他的『车』取而代之。

    薇思刚想用自己的『将』吃掉子繻的『车』，再一看，不行，这样就落入了他的『马』口，无奈地走了个『将六进一』。

    『炮八退二，将军，没棋了。』子繻轻轻阖上双掌，笑道。

    薇思一看，果然是没棋了，不由得长叹一声。

    『怎么样？还玩吗？我们调过来，你执光影棋子先行，如何？给机会你赢我。』子繻问她。

    『好，我就要赢个清脆利落。』薇思转而一笑。

    子繻回看她，说道：『姑奶奶一定会赢。』

    『为什么？你可别想着让我，我不需要。』美人眼波微横。

    子繻摇头，笑道：『我知道，你刚才说的，尽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我记住这句话了。』

    薇思抿着嘴儿，小巧的嘴角微翘。

    『还记得，你在洞中的时候说过，既然我们被困于此，就要在这里尽情地享受琴棋书画的乐趣。想来也奇特，大概世上没几个人会被迫着过这样的生活，要通过琴棋书画来解救自己。要不是你的提醒，我现在可能还没想通，还在郁闷，为什么别人的美好，轮到自己就变成了困境或者灾难。』

    『因为大多数人想象的美好都大同小异，渐渐就形成了一个准则。处于什么样的环境，遇到什么样的人，各种人和事出现的次序又是怎样，才算得上符合这个标准。过程次序不能乱，乱了就不美好，错了，就有遗憾。是这样吗？』薇思安静地坐在树枝上。

    『是。你很会思想，也很会开解你自己，容易把事情想得明白，所以你总是那么开心。』子繻微笑地看着她。

    『那又不一定，凡人就会有开心和难过的时候，若不能将难过化解，那么就安心地难过好了，要是不想被人看见，就躲起来难过。不过，我师父总给我布置很多的任务，所以我很少有时间难过。』薇思嘟着嘴说道。

    听她这样说，彷佛难过也是可以享受的事情，就像没有时间玩儿，没有时间读书，没有时间慵懒地生一场小病一样。没有时间难过，在外人看来，便觉得此人异常强大，没想过他也会有软弱的时候。

    『孙子，我们开始吧，这次我一定要赢你。』薇思挺直她的楚腰，十指相搓。

    子繻怔怔地瞧着她，想着自己的心事，听到她愉快地约战，便慢慢地举起双掌，在胸前比了个方框，重新幻出一盘同样的棋局，执子双方已调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