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夜正丰是一个矛盾的人,他一边想和两个师兄一样,练得一身武功,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一边又觉得,既然自己命中注定不能过这样的生活,就在越剑山庄碌碌无为也可以,反正有师父疼师兄爱,总比以前的流浪生活好上千百倍。

    可是林云裳的出现让他改变了想法,他每次看到林云裳看着黎啸塬发光的眼睛,他的心里就翻江倒海,堵得慌。

    他一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一边研究嗜血功。

    可林云裳和黎啸塬定亲的消息压垮了他最后一根弦,他找到林云裳,将嗜血功拿给林云裳,让她不要嫁给黎啸塬,让她跟他走。

    在林云裳心里,夜正丰一直就像弟弟一般的存在,她没想到夜正丰对自己的想法,也诧异于他的想法,自然也拒绝了他。

    夜正丰在林云裳和黎啸塬的定亲宴上大闹了一场,从此离开了越剑山庄。

    夜很静,夜正丰看着站在夜风中,看着火星点点的夜寒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亦真亦假,如梦如幻,竟有些恍惚。

    突然,他左手凝力一掌击向不远处的柱子,柱子瞬间裂开。

    他疾步走向偏殿。

    绿执坐在窗前,正准备洗漱休息,门却突然开了,夜正丰带着一身寒凉走了进来。

    绿执浑身一颤,急忙跪倒在地。

    夜正丰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绿执皱了皱眉,缓缓站起身,脱掉衣服,躺在了榻上。

    灯灭,眼泪滑落脸颊。

    第二天早上,绿执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沉思良久,去找了念儿。

    “你真要放我走?”念儿惊讶道。

    绿执点头:“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念儿看了看她手中抱着的襁褓,是一个婴儿。

    “我想办法放你走,你带他离开夜寒宫。”

    念儿问:“他叫什么名字?”

    绿执犹豫了一瞬说:“夜双月。”

    “夜正丰的儿子?”念儿惊呼,说完又急忙捂住嘴。

    绿执说:“夜正丰喜怒无常,我连自己都护不住,更护不住他,他待在这里很危险。我将他交给你,你是个良善温暖的人,我相信你会想办法护他周全。”

    “可是我…”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请你帮帮我。他不仅是夜正丰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只希望他这辈子能平安健康就好。”绿执声音逐渐哽咽。

    念儿看着熟睡的婴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胖嘟嘟的脸上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她捏紧拳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说:“好,我答应你,但凡我在,就不会让他受苦。”

    绿执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她说:“今天晚上子时,如果我没来,你就带着月儿从后门出去,那里有人接应你,你直接离开。你给他重新取个名字,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和夜寒宫扯上关系。”

    “那你呢?你不走吗?”

    绿执摇摇头:“我走不了的。记住,子时一过,我没来,你就走。”

    说着,她将孩子递给念儿。

    念儿小心翼翼接过孩子,看着绿执离开,见她一眼都没看孩子,十分决绝的样子,念儿有些不安。

    席冷天一行人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西域。

    夜深人静,冷风瑟瑟。

    几人策马奔腾,准备夜赴夜寒宫救人。

    在靠近夜寒宫时,却看见前面有个小小的人影儿奔跑过来。

    凤笙歌眼疾手快,急忙勒住缰绳,看清来人后惊喜道:“念儿?”

    念儿闻声停住脚步,摘掉披风帽子,惊喜地看着凤笙歌,说:“凤哥哥,好久不见。”

    席冷天翻身下马,看了看,一脸着急:“念儿,你没事吧?”

    念儿摇摇头,将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递过去说:“师兄你看!”

    宫明夕好奇地瞅了瞅念儿怀中的孩子,问:“这是谁的孩子?”

    凤笙歌见念儿没事,也放下心来,打趣道:“总不会是念儿的吧!”

    念儿脸蛋一红,笑着说:“以后他就是我的孩子了。”

    宫明夕说:“这小孩儿软软糯糯的,还挺可爱。要不就叫他小团子吧!”

    凤笙歌看向南宫无笑:“你痛失爱名。”

    宫明夕对南宫无笑笑了笑说:“叫小汤圆儿?”

    念儿点头:“可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我是偷跑出来的,万一夜正丰发现了就惨了。”

    话音落,前方响起一阵脚步声,是夜寒宫的人追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夜正丰一身黑衣从天而降,似乎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想走?”夜正丰背着手看着他们,“你们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他将绿执一把扔出来,压着怒气道:“背叛我的下场,你承受的起吗?”

    绿执跪倒在地,一脸慌张地说:“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我任你处置。”

    夜正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求我?”说罢,一脚踢在绿执的肚子上,绿执吐了一口血,眼神一变,拿出一把匕首,猛地冲向夜正丰。

    夜正丰两招便将她的匕首打落,掐着她的脖子说:“别挑战我的耐心。”

    绿执看着他,窒息感让她心生恐惧。可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夜正丰,一言不发。

    夜正丰将她甩开,看向席冷天。

    几人自动将念儿和小汤圆儿护在中间。

    席冷天说:“我拖住夜正丰,你们先走。”

    南宫无笑:“我跟你一起。”

    两人冲向夜正丰,夜正丰勾了勾嘴角,祭月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摄人心魂。

    夜寒宫的人直奔念儿,凤笙歌说:“你只管护好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你找准机会就走,别回头。记住了吗?”

    念儿点头:“知道了,凤哥哥。”

    宫明夕往念儿和凤笙歌嘴里塞了一颗药丸,飞出几枚暗镖,几人中镖,凤笙歌顺势将他们踢翻在地。

    凡是靠近他们的人,开始觉得身体发软。

    凤笙歌说:“你这药还有点作用。”

    宫明夕得意道:“那是自然。”

    敌人也不傻,纷纷蒙着面,又冲了过来,宫明夕拿出匕首抵挡。

    敌人太多,宫明夕说道:“你的霹雳珠呢?”

    凤笙歌说:“还有最后一颗。”

    他找机会将霹雳珠塞给念儿,宫明夕见状,一把抱过汤圆儿。念儿凝力,一把将霹雳珠扔出去,顿时炸开人群。

    宫明夕将汤圆儿扔给她说:“你先走,快。”

    念儿虽担心他们,但是也听话地走了。

    念儿没走几步,却被甩开席冷天和南宫无笑的夜正丰拦住。

    念儿压制住心中的恐惧,看着夜正丰,说:“你别伤害孩子,我跟你回去。”

    夜正丰说:“你也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这是你的孩子。”

    夜正丰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嫌恶。他向念儿走过去,念儿一步一步往后退。

    眼看着夜正丰越靠越近,一掌打出,念儿抱着孩子蹲下。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念儿抬头一看,是黎夫人。

    黎夫人一手持长剑,一手与夜正丰掌心相对。

    两人在相互拉扯。

    夜正丰看着林云裳的眼睛,眼睛里再没有了当年的光,只有怒气和杀意。

    夜正丰加大力度,说:“好久不见,黎夫人。”

    林云裳冷哼一声:“也没有多久。”

    “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那就试试。”

    林云裳出剑,速度极快,剑风凌厉。夜正丰躲闪开,说:“你就这么恨我?”

    林云裳说:“从你杀了啸塬那一刻,你我之间就是仇人,你死我生,你生我亡。”

    夜正丰愣了愣,厉声道:“林云裳,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林云裳说:“你只是为你的残忍暴虐找了一个借口。夜正丰,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正丰冷笑:“那你呢?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林云裳已经死在了十年前的那场大火里。”林云裳突然收手,看着夜正丰,说:“你找我,是想做什么?”

    这一问,倒是把夜正丰问懵了,夜正丰也不知道找她做什么。只是看着绿执和那个孩子,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他不解,慌乱,气愤。他想起那张明艳的脸,突然就很想看看她。

    “夜正丰,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今日,我们就做个了结。”林云裳决绝的说,“你千万别手下留情,我一定会杀了你。”

    夜正丰看着她,感受到她的冷漠,笑道:“好啊。”

    说罢,他在掌心割了一刀,血顺着祭月弯刀流下来。

    “一起死也可以。”夜正丰露出一个邪魅的笑,顿时便消失在浓浓血雾中。

    血雾越来越浓,四处弥漫,林云裳也很快被包裹在里面。

    可见,夜正丰的功力又有提升。

    念儿心头一紧,冲过去道:“娘!”

    凤笙歌抽身急忙抱住她:“念儿,别冲动。”

    “可是,我娘怎么打得过夜正丰。”

    席冷天和南宫无笑解决了夜寒宫的人,走过来说:“我去。”

    宫明夕说:“别轻举妄动。”

    她拿出一枚飞镖,甩了进去。顺位,那飞镖又飞了出来。

    绿执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看着眼前的血雾,又看了一眼念儿怀中的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血雾渐渐稀疏,可见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林云裳手执长剑,剑尖直指夜正丰的胸膛。林云裳没有丝毫犹豫,用力一掌,剑插进了夜正丰的胸膛。

    准确的说是绿执的身体。

    众人都没有看清楚,绿执是如何跑过去的,只见她抱着夜正丰,嘴里不断流出血。

    林云裳猛地将剑往前刺,剑穿过两人的身体,剑尖鲜血淋漓。

    夜正丰惊讶地看着绿执,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以为她是恨他的。她也该恨他!

    绿执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夜正丰看向林云裳,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云裳将剑拔出来,绿执立即瘫软在地,夜正丰半跪在地上,搂着绿执。两人这样一看,倒像是一对相互依偎的恋人。

    林云裳丢了剑,突然拿下了脸上的黑巾。

    被遮住的半张脸,全是烧伤的疤痕,完全看不出她本来的面貌。

    夜正丰诧异地看着林云裳,眼睑猩红。

    林云裳说:“你可曾后悔你做过的一切?”

    夜正丰突然笑了两声,眼睛竟有泪珠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这些年来,午夜梦回,他时常记起在越剑山庄的日子,想起和林云裳的相遇,像一场梦一般,那被他亲手捏碎的梦。曾经,他想变强,他拼了命的练嗜血功,不过是想证明他可以,他比得过黎啸塬。后来,他杀了黎啸塬,可是并不快乐,他想,他要是能当上武林盟主,会不会快乐?恐怕也不会快乐。能死在林云裳的剑下,他觉得,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

    他说:“的确,你死在了十年前。而我,死在了十五年前。”

    念儿一脸茫然失措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睁了睁眼睛,才确认是林云裳杀了夜正丰,怀中的汤圆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念儿这才回过神来,笨拙地哄着他。

    宫明夕有些心疼地看着汤圆儿,说:“是有所感应吗?”

    听到哭声,夜正丰心中一紧,毕竟说血浓于水,他喃喃道:“他叫什么名字?”

    绿执奄奄一息,下巴靠在他肩头,说:“夜双月。他出生的时候是夜晚,空中的圆月倒映在莲池,好看极了…”

    “双月…好名字…”夜正丰缓缓闭上了眼睛。

    绿执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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