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人

    玲珑穿过长长的宫道,来到到太子住的凌霄阁。

    官家年至中年,好长生,愈发喜好道术。为了迎合官家喜好,就是太子也是常穿着道服。

    玲珑进来的时候,太子穿着一袭白色道袍,制着新香。

    传闻中太子的生母只是一介浣衣宫女,被醉酒的官家宠幸才得以诞下现在的太子。后来又被卷入巫蛊之乱一朝失了宠被幽禁在景阳宫,也就是俗称的“冷宫”,得了暴病而死。太子曾经是普通皇子的时候,曾经一度沉寂。纵观太子今日的风光,也时常让人觉得时移世易。

    玲珑是晋宫的司衣女官,此番是来送太子的旒冕的。

    是的,太子几近加冠,也该进入文渊阁正式参政了。

    太子果然如同传闻中那么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玲珑送完东西还被留下来喝了一盏茶。

    “太子殿下很是和煦。”她对同司的女官是这样说的。

    太子冠礼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在十日之后。大晋储君的吉礼,是重要的大事,其余事项皆要避让。各州府送来的奏疏里也尽是些地方的吉兆天象,讳于天子威仪,这些歌功颂德的奏折没有写得过于天花乱坠,却也数量不少。

    正值年轻力壮的太子,和中年却不见虚弱的天子,大多数人还在观望。

    “萧濯算是什么人物?”

    天子批了给太子的吉礼的规制,竟是比从前的太子的规制要盛大许多,俨然是将太子当做未来的国君看待。

    “一个浣衣女生的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子,他也担得起么?”

    苏琳琅位居贵妃之位,受官家宠爱多年,以爱晋封,又是苏氏的嫡女,不免骄纵。她早年承宠却难以生育,生下一个萧寻,却木讷蠢笨,半点没有争位的希望,她盼啊盼,好不容易盼得一个幼子,官家也为他取名“萧稷”,难道不是心有所托吗?

    可敬王兵变失败后,竟然有了改变了?

    官家并没有冷落她,可是却也时常去中宫殿中。

    真是可笑,中宫那个纸做的菩萨,倒让官家另眼相看了?

    她曾经以为萧濯不过是她的稷儿的一个踏板罢了,可是死了一个敬王,他却仍然占据储君之位。

    她离中宫只有一步之遥,她的稷儿离太子之位也只有一步之遥,她怎会甘心?

    她一通咒骂,私下里,没有一点在官家面前娇憨可爱的样子,和市井妇人没什么两样。

    骂完了,看着对面不声不响的萧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木头,一天到晚摆弄你那些破木雕,本宫不召见你,你也不来看望本宫,也不去看稷儿,你哪有一点做儿子、做兄长的样子?”

    萧寻长得没有萧濯俊美,却别有一番清俊,但他平常喜欢对着空气发呆,也就根本没人觉得这位三皇子长得不错,就连他的母妃,也是处处不如意,觉得他不如人。

    次数多了,萧寻也不生气,无视了贵妃咬牙切齿的样子,慢慢吹了口茶:“母妃,萧濯得父皇喜爱,是他的本事,你该对着萧濯恼怒,对我说再多,也是无用。”他是个慢性子,就连反唇相讥也是慢慢地。

    苏贵妃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头痛,让宫人将他赶了出去。

    萧寻也不生气,负手就往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思索。

    不晓得新进的那一批木料,雕刻的手感是不是更好些。

    一面想,一面分神叹气。

    他这位母妃,别想不开,干出点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他穿过长廊,一个转弯,就遇上一个穿着道袍的女郎。

    女冠愣了一下,身旁的女侍忙道:“这是三皇子殿下。”

    “殿下安好。”女冠依言行了一礼。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风浮动池塘中的月色。

    有点耳熟。

    ……

    萧寻想起来这就是那一日他在萧鄢屋檐上睡觉的时候饶人清梦的陌生女冠。

    他慢悠悠地记起女子那日明明是求人的话,却说得恳切,声音因为放下心防还带了一些不属于女冠的甜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记下来了。

    不晓得是叫什么名字。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停留了片刻,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他礼貌颔首,她垂首静立,两人只是擦身而过。

    揽月殿内的萧鄢,已经两眼放光等待多时了。

    她观这女冠心思纯澈、容貌姣好,嘴巴又严实,才放心让谢笙给她带话本子,宫内娱乐消遣的事物有限,因此她几乎是翘首以盼了。

    盼星星盼月亮总归是把人盼来了。萧鄢发誓,盼情郎恐怕都没她现在那么积极。

    谢笙踏入殿内,就被她闪闪亮亮的目光给闪到了:“带来了吗带来了吗?”

    谢笙咳了咳,侧身随着走入室内。

    女侍都退出去后,她才从行囊中掏出好几本话本子。

    她当初只是答应给萧鄢带话本子,也没细看她给的那张纸的要求。

    只以为是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

    待她准备下山买本子完成任务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张纸上所写的不光有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还有一些奇怪名字的话本。

    她好奇,拿到手翻看了一下,当时一下子就神色莫名了。

    这萧鄢,真的没有夹带私货吗?

    她要的话本子,不光有传统的话本子,还有以秦知沅、晏华修为原型创作的传奇本子,可以称得上是同人本没错。

    因此她对上萧鄢渴求的目光,才觉得,这可能就是之前她在互联网上看到的“同人女”吧?

    “我的亲亲宝贝!”萧鄢抱着那一沓话本子,爱不释手。

    谢笙汗颜,顺口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晏公子的?”

    萧鄢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晋京的女郎还有不知道晏公子的?”

    道长他那么有名吗?谢笙恍然。

    看着谢笙没什么概念的表情,萧鄢顿时觉得自己任务重大,开始紧急科普:“你这都不知道可是不行的。从前,京城有双姝,分别是渚鸢和姜如兰,也就是后来的不可说和丞相夫人。下一代则有双璧,则是我知沅哥哥和晏华修、晏三郎。咳咳,不过晏三郎这个,他本人很不喜欢被这么叫,也就没人敢这么称呼他。”

    “这两人在国子监就是好友,一路到文渊阁,也是官场至交。只是七年前,那场战争后,晏公子就入道了,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了,可是他们当年,真的很要好!”

    “一个弹琴,一个吹笛,又在学堂同吃同睡,又都那么俊美!”萧鄢捧心。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谢笙无奈。

    “咳咳,总之,虽然晏公子入道是晋京女郎莫大的损失,但是京城上仍旧有他的传闻。毕竟天纵奇才又长得那么好看,我了解一下,就当顺便了解知沅哥哥啦……”

    谢笙只能说,很有私心。

    但是那日流觞宴的情况就是晏华修和秦知沅形同陌路。

    谢笙坐在道长的身边看得分明,这两个人,可是连眼神都没有相交过。实在是不像是至交好友的样子,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是白开水吧?

    也太淡了。

    见她还是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样子,萧鄢招招手:“你可别不信!这刚好有一本《书院夜会俏郎君》,本公主特许你和我同看,这可是首发,你就知足吧。”

    晋朝的话本子行业已然非常成熟,不光有不和谐的内容,还有一些惟妙惟肖的插图。

    谢笙不懂,谢笙大为震撼。

    因为公主来势汹汹的分享欲,谢笙不得已和她约了下次进宫来的时间才能以脱身出宫回观里。

    她一面走,一边将话本子里肉麻兮兮的话对上高岭之花的容貌,觉得十分水深火热。

    不得不说,原来古代,也有ooc和精神污染。

    有点鸡皮疙瘩。

    话本子有多少虚构夸张的成分不得而知,但是谢笙的确因这话本子对上道长觉得有些不忍直视和再也无法惧于其高岭之花的气质。

    毕竟,她现在脑子里只有话本子里晏公子傲娇欲拒还迎的人设了。

    “你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当然把你放在心尖尖……”诸如此类,肉麻兮兮的话跃然其上。

    不仅无法想象秦知沅温柔如水的样子,明明本人是外热内冷的类型,更无法想象道长霸道黏糊的样子,本人明明就是凡人不能染指的高山冰雪啊!

    连续几天的早坛,谢笙虽然极力克制,但仍旧对道长泄露出一点不忍直视的神色。

    譬如今日。

    晏华修坐在前排,听着讲坛上老观主几乎催人欲睡的道经,觉得十分在意。

    在意的当然不是老观主,而是时不时从后排飘过来又快速收回去的视线。

    “道生一,一生二……”坛上的观主喋喋不休。

    又飘过来了。

    可疑的视线。

    道长凭借其良好的感知能力,很快锁定了“肇事者”。

    他冷不丁一回头,正对上女郎清澈的眼眸。

    她眼睛眨了眨,瞬间低下头,一副“和我没有关系不是我”的样子。

    耳尖却是红的。因为皮肤白,所以红的就显得很显眼。

    道长往日里听早坛在一堆道士中,是难得的全神贯注。今日却破天荒早退。

    道长退到院外,厌云果然躺在屋檐上打瞌睡。

    轻咳一声。厌云被唤醒,起身下来,落在道长身旁。

    早坛还没结束啊?厌云疑惑地看了一眼院内。

    不知道这个时候公子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连修道都顾不上了。

    只见他家公子一脸正色地说:“你去查一下,最近笙姑娘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有没有什么……有关于我的惊人的事,别的太隐秘的不必查。”

    嚯。

    难得。

    这可是公子对着他,难得的说了一句长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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