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家事

    谢笙和道长四目相对,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谢笙是尴尬的,道长则是带了一点难得的促狭意味故意没有再开口。

    但是人尴尬到一定的程度,是会为自己开脱的。

    谢笙想,她也只是借个由头来清修躲清静的,道长不会不知。再说,青霄观的伙食本来就是十分抽象,她没抗议还不许她偷着吃吗?

    这么一想,竟有些理直气壮了起来。

    道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神色从忐忑变得坦然,心下失笑。不过他也确实知道观里的伙食是太过清淡了些,便也没有揪着不放,于是话锋一转:“方才做早坛时,你忘了这个。”

    是谢笙迷迷糊糊拿着去装模作样的道具——一卷随手拿的道经罢了。走得匆忙,就将它丢在了道坛那里。

    谢笙虽然脑子里千回百转了,但是眼下的尴尬还是要克服的。于是她也顾不上手上的烤饼了,赶紧接过白芷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来接过了道经:“多谢道长。”

    “无事。既然如此,前些日子我拿给你一些道卷来练字,不知信士的书法是否有了进益?”道长像是不经意间突然想起来问道。

    “咳……白芷,去把我书桌上那些字帖拿来。”谢笙一边把烤饼放到茶盏后一边吩咐道,“只对着道经抄的话,进步太慢,所以我让女侍寻了些字帖来,练得随意了一些,进益不大。”她话说得非常实在。

    实际上谢笙还真没偷懒,至少现在已经恢复到谢笙姑娘当初的水平,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努力呢?

    白芷手脚很快,拿来了一沓纸,谢笙眼尖看到了其中夹了张其他的东西:“诶……”还没来得及开口,道长就已经接过了这一沓纸。

    谢笙:有时候一个人说话找不到时机也挺无助的。

    看得出是有认真练习的,不说风骨,至少字迹端庄秀丽了不少。

    道长耐心地翻看着,翻到中间,突然停顿了一下。

    完蛋……还是被看到了。就说白芷手脚太快啦……

    谢笙有种开组会用电脑开小差还被共享屏幕的尴尬感。

    道长漆黑如点墨的眸中忽然就燃起一点笑意来。

    是一幅涂鸦。也没画什么奇怪的内容,就是画了几株梅树。

    画的简单,白描似的简单勾勒出梅树的轮廓,梅树之上,是一笔画成的月亮。很有些“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味道。

    不过就是这景致十分眼熟,像极了道长正在住的小院。

    事实上,她画的就是那日她烧完风月楼晚归时候借过他的院子看到的景致。谢笙发誓自己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觉得那天晚上看到的景色非常漂亮练字摸鱼的间隙顺手涂鸦了一下而已,谁知道还会被检查“作业”啊……但此时刻意解释倒显得心虚了。

    她有些忐忑地等待道长点评,却听到他云淡风轻地开口:“果真是……”他顿了顿。

    果真是什么啊?谢笙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了。可别说她练字不用功啊。

    “果真是勤能补拙。信士不用妄自菲薄,已经很有进益了。”他带了点笑意接着道,若无其事地翻过这一页,将这几页纸递还给了谢笙。

    谢笙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也许是没看仔细,没看见她的涂鸦。

    还好还好……

    站在后面的厌云颇为无语。

    自家公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逗弄起女郎来了,平日里还说他幼稚,色厉内茬的,真是促狭鬼。

    确认道长的身影已经走远后,谢笙才松了口气,欲哭无泪道:“这道长到底是什么人呀,怎么来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实际上是来青霄观清修可带的女侍太少,不然也不会陷入无人通报的尴尬境地。

    阿霜倒是一份从容的:“姑娘可想知道,这明真道君,到底是什么人?”

    原著确实对这位道长着墨不多,毕竟他与谢笙一般,都不是主要角色。

    其实早该打听了,只是没有时机。

    谢笙忙点头。

    “这位明真道君,其实是成国公府的三郎君,如若不入道,也该是晋京贵女的热门择婿选手了。”

    成国公府名声显赫,祖辈曾经是和太宗打下江山的武将,富不过三代,本应沦落,到了现任成国公这辈,却出了个未曾想到的惊才绝艳的人物……

    谢笙听着,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青霄观做早坛的时辰一向很早,大概做完早坛半个小时就是寻常人家吃早饭的时辰了。成国公府就是如此。

    成国公在晏家排行行二,长兄虽然未曾承袭爵位,但也官至司空,已另辟府居住。

    老成国公也就是如今的成国公的爷爷,曾经是晋京出了名的荒诞不经,好在娶了个贤内助,是如今老成国公留下的遗孀李氏,也就是是如今成国公府的老祖宗。老祖宗年轻时候品貌大方,原本是要作为太子妃来培养的,不料一朝失恃守孝后太子变了心意,也就匆忙下嫁给了老成国公,积善经营,颇得敬重。

    于是成国公对着李氏,却是没有在外的风度和威风的。

    今日难得休沐,本来一家人和和气气地用着早膳。成国公的二媳妇陈氏没有眼色地提了昨日成国公颇费周折见到晏三郎却无果的事情,惹得老祖宗一下子放了筷子:“是我这个老妇说不得话了是吗?我说过,世子之位该是谁的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三郎不要,才叫二郎袭了爵位,陈氏,你少得了便宜还来卖乖!”李氏一直瞧不上二公子媳妇陈氏的做派,上了年纪,占着辈分,也就话说得直接。

    本朝世袭制,向来袭贤不袭长。

    这不是直接说她家夫君是捡漏三郎不要的东西吗?

    陈氏吃着甜粥,口中却恨得直发涩。

    三郎啊三郎,你既如此得天独厚,又为何惺惺作态非要出家?想到昔日里自家夫君在晏三郎面前抬不起头来,陈氏还是回了一句:“主君想接人回来,恐怕三郎不稀罕。”

    成国公一向好脾气,只是开口道:“三郎如今不过是一时糊涂,时候久了,他自然会回来的,请母亲放心。”

    陈氏一下子就脸色不好了,她看着自家唯唯诺诺的夫君,更是一口气下不来。夫君脾气和软扶不上台面,难道她就等着晏华修回来将她夫君的爵位夺走吗?她咽不下这口气。

    李氏叹了口气。她如何不知陈氏心高气傲,早前她就劝过成国公,不要随意决定世子的人选,二郎还好,他那娘子,岂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世子之位已定,重新废立,又让二郎三郎如何自处?岂不是兄弟阖墙?

    再说了,出了国公夫人那回事,三郎真会回心转意吗?但她看着孙子笃定的神色,又无法说出口。她是希望三郎回来的,毕竟曾经的晏家三郎,是如此惊才绝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使是如今美名遍布京都的太子萧濯,哪里又比得上当初的三郎呢?因此她心里总还存着这一份心,希望三郎回来。

    如今世家式微,难道要靠蠢钝的二郎撑起整个成国公府吗?

    到底三郎是姓晏,是晏家的血脉。

    抱着这样想法的岂止是李氏一人,恐怕成国公这个犯了错的爹,也是这样想的吧。

    饭后,李氏单独喊了成国公去聊些家常。

    在成国公喝完三盏茶后,李氏坐在上首还是开口了:“在过半月就是鸢娘的忌辰了,今年你也该去看看她了。”

    “自然。”成国公想到自己过世的妻子,也是心中悲凉。

    李氏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成算,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等鸢娘的忌辰过了,还有一桩事。我娘家有个二嫁女,生的端庄,性格也好,你去相看相看吧,往日……已是不可追了,成国公府光有主君却没有主母,你才不过而立之年,鸢娘若是看到了,也该是不忍的。”她这个孙子,性格和气,又知道分寸,唯独在故去的夫人鸢娘的身上,放不下也舍不得。为了整个成国公府,也该她来做一回恶人了。

    成国公一时没了言语,只是出神地望着手中的茶盏,好像那白底青釉的茶盏是多精致的东西一般。他知道李氏的难处和苦心,只是心中有愧,过不去这个坎罢了,他看着老祖宗鬓角的霜雪,只能应下:“就依老祖宗所说罢。”说完,放下茶盏就阔步走出去了。

    到底还是松了口。

    李氏叹息着想,鸢娘故去也有七年了,纵是天大的情与仇,也该放下了。

    成国公府多么那潮汹涌暂且不提,谢笙倒是觉得她未来的日子也挺汹涌的。

    道长在夸完她进步可观之后,又让她半月一次携字帖去梅林找他,虽然不监督她也会练字,但是穿越了还要被检查功课,谢笙也是心情复杂。

    但好歹是没有追究偷吃烤饼的事情了。

    过了几日,厌云悄悄来寻她,并且把一张小纸条塞到她手中,神神秘秘道:“烤饼多噎人啊,吃点别的呗,山下的淮阳牛肉汤就很有滋味。”

    待他闪身走了,谢笙打开纸条,才发现上面列了一些集市的早食和出摊时间,甚至还有观里偶尔好吃的早食的日期。

    厌云真是有心了。不过……他的字迹有这么好看吗?

    谢笙也没多想。

    因为许久不见的谢长风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和厌云一般,神神秘秘的。

    谢笙不拦他也不待见他,甚至都以为他胡闹一番也该回去了,没想到这个人还会过来。

    谢长风颇为意气风发的样子,也将一个包裹塞到谢笙怀中,塞完说了一句:“我说了会有好东西。”

    转身又大摇大摆地走了。

    谢笙没来得及丢回去,只好打开了。

    白芷凑过来,也有些好奇:“谢小郎君送了什么呀?”

    打开包裹,是几盒点心。

    谢笙正好有些饿了,还尝了一口。

    噫,好咸??

    这分量不小的点心,不会是谢长风临时起意想毒死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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