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十年之后程家终于在京城过了一个阖家团圆的佳节。

    一大清早程府上下就开始忙活,因着今年程家姑爷也在,汪氏更是上心万分,也有想请婆母检验的心思在,这十年来婆母久居江南,自己在京城主持中馈,更是在后宅里八面玲珑,这次中秋家宴就是一次课业检查。

    正房康辉院里婆子丫鬟们进进出出,何大娘正捧着一叠册子与汪氏汇报:“厨下备里十篓子螃蟹并三框新鲜瓜果,厨娘做了五色秋糕,还从汇宾楼买了十几坛的上好玉泉酒,老太太往年最爱吃的百会记的炸糕也备了几样。”

    汪氏翻了翻册子:“姑奶奶爱吃的梅饼记得摆上两盘。前儿阿羽说厨房做的鲫鱼炖汤好喝,今晚务必也要给他备一盅。  ”

    何大娘一一应了:“还是太太您想的周到。”

    汪氏揉揉眉头长吁一口气:“婆母回京,杨家老太太心疼妹妹母女分别多年,特许妹夫带着妹妹并阿羽一同来过中秋,我定是要打起精神的。妹妹作为杨家的长媳,向来受夫家看重,我们也需为妹妹长势。”

    何大娘低头应是,又捡着几样重要事情与汪氏细细说到。

    母亲那里忙的脚不沾地,蕴之这却还是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荡秋千。

    湘竹从蔷薇花墙后面进来,手里捧着一盘果子:“姑娘快别玩儿了,要不出一身汗该着凉了。”

    又站在院中喊人:“墨菊快来,老太太那边让送来一盘橘子,黄澄澄的,快给姑娘剥一个。”

    墨菊从正房里打帘出来“可不敢给她吃这个,刚刚才陪姑奶奶吃了一盘葡萄,这会子不消化呢,再吃得难受了。”

    湘竹听言嗔怪地看了自己家姑娘一眼,抬脚进了正房,把那盘橘子摆在了桌上。又向墨菊道:“何大娘说今天有湖阳县产的大螃蟹,个儿大黄鲜,咱们姑娘好口欲,去年中秋一气儿吃了四只大螃蟹最后闹肚子,把老太太吓得不轻,今晚上可得看住了。”

    墨菊笑笑不说话,自家主子的性格,越管着不让吃,就越想吃。还不如晚上给螃蟹全都淹在姜醋汁里,那姑娘肯定一口都不会吃。

    湘竹自顾自说完又笑起来:“姑娘都十三了,一馋嘴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以前吃糖闹牙疼的时候老太太可头疼了。”

    终于到了晚上,京城里张灯结彩,大历朝的传统,中秋元宵两日是不设宵禁的,太阳落下不久,城中各处就挂上了各色灯笼,街道上行人如织,竟是比白日还要热闹几分。

    程府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坐厅中,因都是血缘至亲,且人口又少,并未男女分桌。看着儿孙们欢快的神情,朱氏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笑,向女婿杨胜举杯道:“要多谢亲家母,今日才能得女婿陪我团圆。”

    杨胜躬身回敬。:“母亲哪里的话,能陪您团圆也是我等的福气。”晗之起身为姑父斟酒,又看向杨羽“阿羽弟弟可要来一杯?”

    汪氏嗔他一眼“他才多大,你这做兄长的逗人玩做什么。”

    杨胜哈哈哈大笑:“嫂子不瞒你,我们阿羽可是能喝两杯的。”

    程卓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嫂子快别听他的,元宵节那天午饭,阿羽贪玩,偷偷喝了他祖父的酒,睡了小半天呢。”

    杨羽不好意思的低头吃菜,一不留神吃了一块姜,顿时整个脸都皱起来了。

    程卓赶紧给他倒水漱口,一桌人笑的更欢了,蕴之更是笑的差点撑不住,晗之见状又去逗妹妹“蕴之你也吃姜了吗?哥哥再给你找几块? ”

    蕴之才不搭理他,冲哥哥皱皱鼻子。

    “我的儿,你妹妹要是能吃姜,这天都要下红雨啦。”朱氏笑道。

    饭毕,一家人去到花园赏月。

    花园中央的小亭子里已经摆上了螃蟹、瓜果以及各类糕点。

    蕴之一见那螃蟹眼睛立刻一亮,汪氏见她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多大了还馋嘴,今晚可不许多吃。”

    程易和杨胜在桂花树下另摆了小桌,两人一边赏月一边闲谈些朝中见闻。

    程晗之不耐烦去听父亲与姑父聊那些玄奥的朝堂大事,就带着阿羽在亭中抢了下人的活,摆糕点,倒茶,剥果皮忙的不亦乐乎。

    蕴之靠在祖母身  边一口一块糕点又一口一块果肉,指挥着哥哥剥螃蟹,又让弟弟倒茶水。阿羽从小未与姐姐相处过,但是家中堂妹也有几个,真的没有一个比得上表姐的好胃口,这一会功夫,都吃了一个螃蟹,三块梅花糕,半个橘子啦,不解的望向表哥:“晗之哥,表姐吃了晚饭的呀。”

    晗之看到妹妹跟前的小碟子,无奈的回答表弟:“你会习惯的。”

    朱氏听了孙子的话也去看孙女的小碟子,里面还剩了半只螃蟹呢。

    一问边上站着的清风,孙女已经吃了一个半螃蟹了。

    “蕴蕴可不能再吃螃蟹了,你又不沾那姜醋汁,寒气郁结于内,吃多了伤身。”

    听了祖母的话,蕴之只得让清风把面前的碟子端走,讨好的对祖母笑道:“我有数呢,只吃这些。我多喝点热茶。”

    程卓看着一团孩儿气的侄女,小声与汪氏说道:“咱们蕴之十三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前阵子平宁侯家的嫡小姐定亲了,也就比蕴之大三个月呢。咱们蕴之是不是也要准备起来了? ”

    汪氏说道:“母亲还觉着她小呢,只说多看看。”

    程卓又道:“那晗之呢?我听大哥的意思,是要先科考再说亲事? ”

    “正是  呢,晗之是咱家唯一的男丁,你大哥的意思,必须要先考个功名才能娶亲呢。”汪氏用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

    “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咱家门第还是差点,得靠孩子自己努力了。”

    程卓点头称是,自己丈夫与兄长不过四品,两家在这京城实在算不上数。晗之若是有了功名,入了翰林,将来程家门楣也能更进一步,孩子们的婚事自然水涨船高。

    程易与杨胜在笑谈间已经饮完两壶玉泉酒,彼此都有了一些醉意。

    杨胜看了一眼亭中的家人,俯身对程易问道:“边疆得胜,听说圣上对顺武伯大加赞赏,兄长在吏部可曾听到些风声? ”

    程易低声道:“怕是要升一升。”

    杨胜纳罕:“这自来都是三公六侯八伯爵,升到哪去呢? ”

    程易为两人斟满酒,对妹夫摇了摇头,竖了两根手指。

    杨胜疑惑:“二?二,二房?!”

    程易不再言语,抬手示意,杨胜满腹疑问的与舅兄又喝了一杯。

    十六日用过早饭程卓变带着儿子回家去了,临行前汪氏让收拾了一车礼物。

    “这里有江南时兴的布料首饰和器玩,妹妹回家自用或送人都是顶好的。也要向您家老太太告罪,改日我定登门去看望。”

    程卓与嫂子一向亲热,也不推辞这一车的礼物:“那感情好,我婆母还说要接了娘亲去听戏呢,等嫂子得空了,打发人告诉我,我亲自来接。”

    汪氏应了,送程卓母子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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