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一下

    看着黑川伊佐那的脸,突然很想打他一下。

    大概是以前被他给打怕了,站在他面前被他用那种尖锐的眼神盯着我都打颤。鹤蝶说伊佐那打人是怀着把对方给打死的心去的,我当时正想办法把被伊佐那扭断的胳膊给接上,随便附和了他几句,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我和他还懂伊佐那尿性的人,比我俩更懂的人八成都死了。

    鹤蝶给我扭胳膊,疼得想死,我还得用仅剩的一只手给他上药,郁闷得想死,十几分钟之前被伊佐那当着天竺全员面前揍,看到灰谷兰在那儿偷偷笑,憋屈得想死。伊佐那又一脚踹上来,灰谷兰不笑了。这是我那天最爽的时候。

    感觉黑川伊佐那眼睛深处正给我施加无尽的沉重压力,他的眼眶是方正的、他的眼睛太大了,因此时常给我一种他正瞪大眼睛的错觉,紫色瞳仁四周的眼白彻底显露出来,特别像什么鱼类,凸起在身体之外,毫无生机地粘稠地挪动视线。

    我跟鹤蝶偷嚼伊佐那舌根子,想象他是热带鱼变的。到了夜晚它就回到水里,搅动暗沉的漩涡,吞食同类的鳞片,它的牙齿顺着鳞片缝隙刺入鱼肉,红色迅猛地晕染一片水。伊佐那的裙摆是飘扬的鱼鳍,伊佐那深色的皮肤是水流冲击的结果,干脆就这样坠进水里,溺死算了。

    确实有点儿想打黑川伊佐那一下。

    我觉得自从伊佐那找上我要我加入天竺开始,我就活得憋屈。按照正常发展我现在应该快高中毕业,准备随便冲刺个什么大学,正准备把伊佐那鹤蝶什么的统统抛之脑后,他突然活蹦乱跳地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你就算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日子也照样烂。我气得要死,当晚被黑川伊佐那按在地上揍。

    疼死了,简直就是我的一个心理阴影,我好好的人生,放在那里不过,半道被他给截走。他们打群架的时候,我在底下默默背答题模板。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整天被伊佐那打,我觉得不揍一次黑川伊佐那的人生相当不完整。他摁着我,手指硬生生把我皮肤压下去五个凹陷,我开始破口大骂,他就开始自以为是地教育我,我真的把他讲的话给忘了,直到现在为止记忆还是模模糊糊的,黑川伊佐那夜光下的紫色眼眸发出奇异的光芒,我看到他剧烈喘息而起伏的胸膛,他的下嘴唇颤动着,让我想到犯烟瘾的我。

    “我们做吧。”他说。

    我觉得他相当有病,当他撕咬我的皮肉,如同热带鱼斗殴一般将我的鱼鳞与鱼鳍嚼碎,我的血雾爆发出来,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红绿色的线条给伊佐那勾上抖动的边缘线,我开始分不清这种感受究竟是药物摄入过量还是因为伊佐那,直到他扣挖我的喉咙,呕吐物从鼻孔和口腔里喷出来。

    黑川伊佐那警告我不要再吃药,手里攥着药瓶子给了我一拳。我和鹤蝶嚼伊佐那舌根子,说他后半夜是在床上躺尸过去的。

    我揍过很多人,应该能想象出来我要是真打他一下,那应该是什么手感。首先第一步,我的拳头用力地和他的皮肤接触…但是伊佐那的皮肤应该是什么触感…?巧克力之类丝滑的东西?滑溜溜的、抓不住的,湿润的水一样的东西……?我想象不出来。

    我打不了黑川伊佐那,这道理就像猪上不了树一样简单。当他用那生冷的鱼似的眼睛转向我,我仍然为之颤抖,我觉得我的骨气在伊佐那的视线里消失殆尽了。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他的脸,他瞪大的眼睛,我居然控制不住那股奇妙的想要打他一下的心情。我看到他泛红眼角流下两滴眼泪,银白色的睫毛染点儿湿润,鼻血蔓延到下巴,然后他便直挺挺地躺过去,肚皮朝上,死鱼一样。给伊佐那处理过死掉的热带鱼,手掌捏住不会再动弹的滑溜溜冰凉凉的鱼身,那股腥味在指间挥之不去。血痂干裂来,好像他脸上生出鱼鳞,重重叠叠,开花似的。

    我觉得只要现在我上去打他,肯定是能得手的。黑川伊佐那的脑袋会在我的拳头之下绽开花,让他体内暂且还温热的血液漫到雪地上,他紫色的鱼眼珠,粘着粉色的神经从眼眶里掉出来,伊佐那会被我揍得鼻青脸肿,我的手指顺着他身上的三个弹孔探进去,宛如深入一个湿润温暖而黑暗的巢穴,那粘稠的啫喱状的血液会填满我的指甲缝,留下深深的腥味。

    当金属制手铐咔哒一声锁住我的两只手时,我突然如释重负,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再想着现在冲上去给他一拳。伊佐那的尸体被白布盖住,雪落上去,湿答答地透出五官形状。坐在警车上,感觉自己的人生有点儿被毁了。灰谷兰的手套上有伊佐那的血,他将那根手指甩甩,给我看。

    “听见了吗?”他没什么精气神,“老大的遗言。”

    “只听见他跟鹤蝶讲什么煽情的话。”

    灰谷兰别过头去,我从车窗内侧看到他的影子:“你都不觉得可惜。”

    黑川伊佐那的确朝我转眼珠,他死不瞑目的模样看起来真可怕,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我,好像一个刚开始认识世界的孩子,当我意识到他死时见到的最后场景是我,他已经没了呼吸,连脉搏都不跳一下。我就站在他的头颅左边,我离他最近了,他张嘴对我说话,就算是气音,我也应当听的清清楚楚。

    可是真听进去的话,伊佐那就彻底死了。会对我伸拳头的伊佐那彻底死了,我身上的伤像是一场梦,我彻底毁了的人生,都完蛋了。我也要死了。

    黑川伊佐那站在我前面,他对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因为一点儿小恩小惠就把别人看得像好人一样?”

    我憋屈地说:“那你算什么?你天天揍我,你就好了?”

    他说:“你就不能还还手?”

    我说:“我怎么敢?”

    我哪儿敢啊?只要我看到他的眼睛,我就忍不住要屏住呼吸。我不行!我告诉我自己我不行,我从遇到黑川伊佐那的时候就知道他会居高临下地看我,黑川伊佐那就应该是比我高的,他就应该永远站在顶端,我只是他的子民,他微微向下看时,我便出现在那里,永远垂下头。

    车子运行时,我看到救护车与我们背道而驰。我问灰谷兰:“他说什么了?”

    灰谷兰说:“他喜欢你。”

    我垂下头:“唉,我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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