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剧烈冲击·王爷被深藏的心思
这日清晨，罗千起得比平时早了许多，她用龙儿特调的安神养生茶包泡了壶茶，打算比顾汐知更早地来到他书房门前等候。此举主要是想为自己此前的唐突向顾汐知表达歉意，并对他的关照表示感谢。她还有个私心，想尝试克服自己近期莫名出现的心理障碍。
一个黑影敏捷的从书房正门堂而皇之地推门蹿入，罗千远远看见，心下狐疑。难道那是乔装后的顾汐知刚做完任务回来？但看身材，似乎比顾汐知矮小不少。
“右大哥！”罗千轻呼阿右，“进王爷书房的人影你看到了吗？是不是王爷？可看身材不像……那也太正大光明了吧，书房附近应该有守卫才对。”
阿右轻轻跳落在她身边，笃定地摇了摇头。
“难道是有能力调走王府守卫的人？”罗千一惊，“该不会是细作吧？我们去看看！”罗千知道，以自己废柴般的身手，去了也白去，主要靠阿右。
阿右秒懂罗千的意思，自己先冲了过去。罗千紧随其后，那壶茶早就跑泼了一地。
顾汐知的书房里原来有个密室。
当代大户人家修密室是稀疏平常的事。慕白此前逼罗千藏宝图时，她曾思考过要不要把凌王府里的密室扒一遍，但思虑再三，她认为这样做对她来说比登天还难。她没有武功，也没有想到任何可以神知不知鬼不觉潜入各个角落的办法。万一这样做了，她死在顾汐知手上的可能性比死在慕白手上更大，而且，慕白也不是善茬，她根本不信他。
在凌王府住了快半年，除了她自己住的院子外，她进过的房间屈指可数，只有顾汐知的书房、寝房、会客厅，还有为芜州丝绸成衣做画模时临时待过的房间。隔行如隔山莫过于此吧！还好她现在已无需再为那传闻中的破藏宝图而纠结！
罗千的这番心理活动，是在她与阿右进入书房后产生的。彼时顾汐知的书桌底下开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那个纤细的黑影发觉有人跟来后，迅速从窗户跃了出去。阿右也飞快地跟了出去，只留下罗千一个人在书房里发懵。
“罗千你在这干什么！”一声怒吼从罗千身后传来，是谨言的声音。
“我和阿右发现有个黑影进了王爷书房，就跟进来了。阿右现在追那个黑影去了。”罗千如实回答。
“王爷的密室你进去过了吧？！”谨言呵斥。
“谨言大人，我说没有，你信吗？”罗千吃软不吃硬，谨言的问话方式让她极度反感。她也不想说明今日早到的初衷了，现在，那已经不重要了。
“王爷如此信任你，你却一直想方设法窥探王爷，居心叵测！”谨言则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罗千耸耸肩：“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你们肯定会查查密室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或少了什么。我人就在这里，也跑不掉。那我就跟着谨言大人一起去查看？”
谨言恼火：“放肆！”
“现在不跟紧大人，岂不是有畏罪潜逃的嫌疑？跟着大人，不也有机会自证清白吗？”罗千又道，“阿右也会回来陈述情况的。”
谨言被罗千的话噎到，在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进过密室前，他思考了下，盯着她比较好。通往密室的门已经打开，应该赶紧帮王爷查看一番。
他又气又急地说：“我先去密室检查，你，走在我前面。”
“走。”罗千神情平静。
密室门在书桌下方，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走。慕白擦亮火折子，轻车熟路地把密室里的油灯点上。很快，密室就亮如白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墙的武器，这跟极道馆的武器库类似。随后落入视线中的，是各类藏书和卷牍，富贵人家的家主们通常会在密室里收藏重要书卷，南宫府的密室也如是这般。
然而，待罗千转过身时，震惊、后悔、愤怒、恐惧，极其复杂的情绪如火山爆发般，充斥了她的胸腔和头脑。
书房中的两个大架子上，竟摆着本属于南宫府密室的瓷器和画卷藏品！她明明早就已经拿去当铺当掉了！
再往里走，被屏风遮挡的一面墙上，只挂着一幅画，竟然是沈墨言给她画的婚服画像！上次愿赌服输，她把这幅画给了顾汐知，她是记得的。
这些东西如此摆放在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谨言看到罗千开始极其专注地数起王爷柜子里的藏品，不满道：“你在做什么？！这是你能随便看的吗？！”
“五十二件瓷器，八幅字画，一件不差。”罗千又走到一个精雕红木柜前，喃喃道，“没想到这两个四方瓶还真是一对。”
密室里的空气忽然冷了下来。
一袭银白衣衫出现在密室里。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顾汐知说。
罗千因受到此处画面的暴击，已判断不出顾汐知此刻的语气和神色。
“王爷，需不需要搜身？”罗千径直向顾汐知走了过去，此刻，怒火已经在她头脑里占了上风。
“本王知道你什么都没动。那边的东西，也应该物归原主。”顾汐知一直看着罗千。
“那些已经是王爷的了。”罗千努力按捺着恼怒的情绪，压低了语调，“王爷，罗千曾提出过搬出府的请求，这次能获批吗？”
顾汐知没有回答。
罗千艰难地做了个深呼吸：“王爷，我今日告假外出，谁也别跟着。”
她绕过顾汐知，快步蹬上了台阶。
“王爷，就这样让她走了？”谨言惊愕。
“她没做错什么，错的人，似乎是我。”顾汐知沉吟。
此刻顾汐知已然卸下了所有傲气。在谨言的眼中，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他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阿右返回书房禀报：“王爷，属下办事不力，人跟丢了。斗胆问王爷，有没有丢了东西？”
“王爷的匕首被拿走了。”谨言咬牙切齿道。
“匕首？”阿右不解。
“就是你和金书翰送给南宫的那把，左青。”顾汐知神色肃然，“本王猜到是谁干的了，谨言去盯着吧。”
阿右若有所思：“今日逃掉的黑衣人，对王府的地形颇为熟悉，而且……”是个女的，他没说出口。
顾汐知打断了他：“继续追查的事就让谨言去做，你去看看罗千怎么样了……你跟着，别让她发现。”
阿右走后，谨言壮了壮胆，问顾汐知：“密室里的藏品原来都是罗千的？王爷为何……”
她当掉的，我又全买回来了，只是想着有一天能送回给她。
顾汐知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没有回答，他脸色阴沉，陷入了懊恼，事态的发展并不在他的预想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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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千亲眼目睹的画面让她彻底愤怒了，她与顾汐知之间信任再度被摧毁。
顾汐知密室里放着她以前的东西，说明他在乎她。
她虽迟钝但不蠢，他这样做，若不是对她不信任还试图窥探她，那便他是对她早就动了越界的心思。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她都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想及此，恐惧和胆寒便开始占据上风。
她更加害怕的答案是第二种，而且几乎是肯定的，只是她不愿意接受。别人对她有意，她无所谓，那是别人的权利。但是，她下意识觉得，对她有意的人不能也不应包括顾汐知。可这究竟是为何，她却说不出来。
她笃定地认为，自己和顾汐知本就应该保持纯洁的合作关系。事实上，过分的接近确实也让她在心理和生理上都产生了不适。
两人还有太多的交集和共同的利益牵绊，现在就把关系撇清不现实，但眼不见为净、距离能远则远，这样总该可以吧？早知如此，她应该更早、更坚定地搬出去住。
为了快速逃离凌王府，她在街边拦下了一辆过路的马车。远远离开凌王府后，又拦了另一辆马车到一家成衣作坊换了装、易了容，再叫了辆马车前往木兰马场。
她想一个人出府，顾汐知并没有当场同意，但她铁了心要出来，那就要甩开所有人。
骑马、放空，这是今世对她而言最有效的解压方式。
在木兰马场，罗千遇到了龙儿。
龙儿一开始没有认出她来，听到声音后便确认了。
“我也正要换个装。”龙儿此时也是一身男装打扮，她熟练地把罗千送她的面皮贴在脸上。
“你去后山林子里采药，为何特意变装？”罗千疑惑。
“我在马场后山外延处发现了一处与邙国接壤的地带，蒙军凶悍，得小心一点。”
“我跟你一起去吧。”罗千说。
木兰马场所处的马市在京城的地理位置还不算太偏，但马场后山外延便已是京郊。罗千不会武功，一起去这么远的地方，可能会有危险，龙儿本想拒绝，但看罗千的样子不像是一时兴起，而是在可怜巴巴地乞求她。龙儿的心软了。
“跟紧我知道吗？天黑前必须回来。”
两人扬鞭疾行，初冬的天气渐凉，冷飕飕的风刮在脸上，让人清醒。
“龙儿，这是不是我们这一世第一次结伴郊游？”罗千大声问。
“是啊，我也刚想说呢！”龙儿大声回答，“你一个人跑出来散心，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是啊！郁闷死了！”
“我们到前面停下采药，边采边聊！”
到了罗千指定的地点，两人停了下来。“喏，就是这种植物，有了它，所有种类的解毒药功效都可以再升级。采的时候，尽量把根部和叶子都保留完整。”龙儿示范完，递给罗千一把小铲子。
罗千一边干活，一边吐槽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之前投资给长生堂的钱，是我典当掉以前的藏品换来的吗？今天我发现，那些物件全都被顾汐知买回来了，摆在他的密室里。”
龙儿停下了手上的活，她抓住了“顾汐知”、“买回来”、“密室”这几个关键词。口中不由得“啧啧”道：“王爷对你有意，看来实锤了呀！”
“你也这样觉得？”罗千叹了口气。
“爱屋及乌，不就是这样吗？他不想让你知道，还不是因为你之前跟他表明了要划清界限？”龙儿疑惑，“我一直有个疑问，王爷这样的男神，你竟然看不上？”
罗千不满：“看不上男神，就变成了我的问题？这种事不能勉强吧！我现在真的很抗拒跟他接近，不，应该说是害怕。”
“可王爷并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呀，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烂桃花。”龙儿依然不解，“有了暗恋的对象，珍视与对方有关的一切，偷偷收藏对方用过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奇怪吧。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难道真是我有问题？我现在对情爱之事完全不感兴趣，不抱期待，而且，我心里是超级害怕。”罗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天煞孤星，难道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她一想起顾汐知，心里就瘆得慌。
“你太逗了。”龙儿忍不住哈哈大笑，“有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爷是个特别能坚持的人，也许你会被他打动的。”
“……”罗千一时语塞，她不这么认为，“所以，你最近和林熠的关系走到哪一步了？”她转移话题。
“到此结束了。”龙儿面无表情，“上次在娄氏布庄门口完成任务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之前他有找过我，但我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有意我无心，我们是不可能的。不再纠缠还能保持个体面的朋友关系，纠缠就只能是冤家路窄，那就没意思了。”
“如果林熠真是罗万万，他就会坚持。”罗千语气坚定。
“你跟我一起出来散心，结果却给我添堵又算什么回事？！”龙儿用沾了泥的手指在罗千脸上画了一道，罗千也赶紧反击。两人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在这边采完，去往更远的平原处。
此时的她们不知道，将在那边等着她们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