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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夜市千灯照碧云(叁)

    风雅楼,候雪亭,浣雪间。

    窗外微雨,薄云遮了日头,显得屋里昏暗了些。沈亦之在案头挑了盏灯,正端坐在书案之后,面前展开一张信纸,上面墨迹尚新,显然是刚写好便送来不久的急信。

    “万记的位置……这或许与那黄泉巷有关?”

    他问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时此刻在他面前、一身无瑕雪白坐在一张机关轮椅上的男子,昔年风华无双名震江湖的“清风朗月”、如今的“醉居长安仙”,他的师父,宁子清。

    “黄泉巷毕竟落了个‘巷’名,并非仅仅是个组织,确是有所依托的。”宁子清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三个字,温声继续说着:“前些时日白衣坞的人去江南那边探了探,寻得了在洪都的那条……至于扬州的,亦之,消息还是你给我的,便不必多言了。”

    扬州的那条“黄泉巷”已是彻彻底底的人去巷空,风雅楼的人也不知自己是来迟了多久,只得将情报上递到沈亦之手中,并按楼主之令搜寻一番之后,一把火将这条暗巷烧了个干净。

    “不过白衣坞那边是师父……还有师妹的人,弟子不好直接插手,不知洪都那边的黄泉巷……又是什么情形?”

    这话说的倒是也不尽然。这天底下哪有风雅楼不知道对东西?纵是他这风雅楼楼主“不好插手”,不知那具体消息,背后的那位“东家”也总是有能耐拿到的。

    但宁子清又怎会向自己的弟子隐瞒这些呢?于是他又继续说道:“那边的黄泉巷应是九条主巷之一,防备得很严密,白衣坞的人只是扮作交易者稍微碰了碰,触得不深。不过其中有不少大笔的正经交易,药材、珍宝、神兵利器……瞧着没多少异样,但这自然不是其真面目。”

    沈亦之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句:“师父当年对上黄泉巷……到底瞧见了什么?”

    默然许久后,宁子清悠悠说道:

    “亦之,你总有机会该能亲眼看到的……你所能想到的、所能见到的,或是你根本无处可想的……这世间,人心最恶最可怖之处。”

    话说到此便点到为止,宁子清抬了抬手不再多言,随后指尖轻轻抚过袖角转而温声道:“近来血月教那边似乎安静不少。”

    沈亦之方从师父所给出的说法中回过神,欲言又止了片刻,未再多问什么,只是道:“他们如今算是苟延残喘……霹雳堂之事若当真是为斩草除根孤注一掷,甚至不惜牺牲掉一个七长老……想来近期也打算韬光养晦?”

    “纵然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作壁上观。如今不见什么动静,要么是刻意避着,要么……是在亦之你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风雅楼如今眼线埋在各地,纵然是江湖世家只手遮天,也能寻到缝隙藏身,若说是触及不到之处……”沈亦之顿了一下,带着些疑惑地反问道:“嗯……莫非血月教之人也隐在黄泉巷里?这两方……联手了?”

    宁子清只是摇了摇头,倚在机关轮椅上,一手撑着头,散开的长发垂落在肩头披着的雪白外衫间,就那样平静地、似乎又带着几分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大弟子。

    霎时一片寂静。

    这一静下来,窗外的雨声便显得尤为清晰了。雨滴滴答答地落在屋瓦上,似也像是某种隐而不宣的事实,一字一句地敲在沈亦之心头。

    似乎是明悟了什么,他垂眸看了眼桌上摊开的卷轴,转而道:“……师父说是弟子的手伸不到的地方,而不是风雅楼……对么?”

    宁子清只是温笑道:“亦之,你一向是个聪慧的孩子。”

    这话说的仿佛还是在十几年前的霁月居中,他倚在窗边拿着一卷书教导自己这第一位弟子一般。而这位风雅楼楼主终是沉默,然心头纵是再有千般复杂心绪,纵是再有上涌的几分无力和苦涩感,最终也只能和着明白一起咽进肚子里去。

    见他这般反应,宁子清也无需再多问什么——显而易见,他所想知道的答案已然明了了。

    “明日我便启程,往苗疆走一趟。”宁子清又道,毕竟五仙教之事才是他亲赴此地的主要因由,“此间事皆尽数交予你们了。同在西南要地,唐门虽与五仙各据一方,看似互不相干,却也多少有些明里暗里的牵连。”

    “师父可要将何方带去?”

    宁子清稍怔了一下,随后便想起前些时日自己随口提的那事,笑道:“让他和我一起走一趟也未尝不可……不过,为师虽来了有段时日,何方却也应该……不知我在此处?”

    “弟子不知师父作何打算,是以的确并未告知于他。”

    并且在这候雪亭内,宁子清的身份和住处都被严密封锁着,除了沈亦之、宁子清、公孙清平还有作为守卫的辛未庚辰外,再无其他人知晓了。

    “罢了。”宁子清指尖轻点了下机关轮椅的扶手,温声道:“我且先和何方那孩子见一面。亦之,你随我过去吧。”

    “是。”

    沈亦之起身一礼,随后垂首走至宁子清身后,小心翼翼地推动了那机关轮椅。

    ···

    唐门,隐蔽的火/药工坊内。

    一身青旧布衣、长眉长须的老道士正抱着酒坛,醉醺醺地睡在角落里。一旁的管事神色焦急地不停回头看着天边的日头,却是怎么也叫不醒这睡死了的老头儿。

    偏偏这老牛鼻子还像是故意跟他们作对一样,鼾声震天,整个工坊的人时不时都往这边瞧瞧,十个人中能有七个人心里想着这声音和火/药炸开相比到底哪个更大些。

    “道长?道长!老先生!”

    管事急忙忙地又喊了两声,却很快就被震天响的鼾声盖了过去,最后实在没辙,他走上前去,推了推那老道士,打算将人摇醒。结果他手刚一碰到人,忽然鼾声一停,那秃了毛的拂尘一下子打在他手上不知哪个穴位,登时整个手臂一麻,僵在那里动都动不得了。

    “吵什么吵什么……”老道士睁开眼睛看向他,打了个哈欠,“贫道不是都告诉你们怎么弄了吗?怎么,搞不明白了?”

    被这一手惊的一时有些愣神,管事儿压下心头思绪,带着点审视地看了看这老道士,端着那还没完全缓过来的胳膊问道:“今日我们堂主要过来瞧瞧……道长好说也得和堂主见上一见?”

    青旧布衣老道士眉毛一挑,又挥了下手里秃了毛的拂尘:“那是你们堂主,又不是贫道的堂主!贫道又何必见他!”

    管事暗自叹了口气,见他挥了下拂尘下意识把手臂一缩,忘了还麻着,一时苦着脸拧着眉头接着说道:“怎么说道长如今也是寄身在我们千机堂这里,不见一下堂主……多少有点说不过去罢?”

    听了这话,老道士大笑了声,那秃毛拂尘又一挥,只淡淡说道:“寄身?可贫道怎么记得……是诸位要贫道留在这儿的呢?”

    管事一时讷讷,好不容易将手臂收回,似乎刚要说什么,便又被老道士拂尘一指打断,听他道:“贫道本往那青城山去,如今在此耽误行程……若非诸位许诺会将贫道送到那儿,贫道又怎会在此叨扰?莫非……诸位根本就未打算将贫道送走?”

    说不清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这怪老头儿究竟察觉了什么名堂。管事心下念着唐澄给的那道密令,人还左右为难,但多年来的老道经验也只让他面上堆起了几分笑,作了个揖礼道:“哎呀……道长说的这是哪里话?唐门自有待客之道……是某唐突了。只是道长颇有几分才气,千机堂只可惜不能和道长长久共事……才想着把道长留上一留,道长见谅,见谅。”

    老道士站起身来,斜睨了那管事一眼,笑了声,随口道:“嘿……见你们堂主倒是也无妨。不过这火/药之事可大可小,你们堂主怕是做不了主吧?带贫道直接去见你们门主便是!”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又理所当然,管事听了心下一突——千机堂堂主唐澄本就是为了夺门主之位而搞火药工坊这么一出,本就得避人耳目,这若是让现任门主唐澈知晓了,那还得了?

    且以唐门和霹雳堂的世系恩怨来看……若此事教他人知道,传到唐澈那里去,少不得要被大做文章——到那时莫说能不能夺得唐澈这门主之位,便是那些一向对这些门内争斗不闻不问的老家伙都不可能坐视不理,一旦他们出手,唐澄这千机堂堂主之位必然不保,甚至最终可能命都丢了去。

    管事心下念头飞快地转了几转,刚张了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忽而听得外面传来的一声炸响,他愣在原地还未回过神来,老道士已自他身侧旁若无人地悠然走出工坊,望向传来爆炸声的方向。山头起了风,吹动碎石飞沙滚落脚边,他迎风而立,长眉长须以及拂尘上剩下的几根毛一并随风飘然。

    “成了。”

    他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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