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

    凤凰琴响,琴音如泣。

    却不见杀招。

    宁将躲在斯游身后最先反应过来,他一巴掌拍在斯游背上,斥道:“还不动手,你没发现她在给那小子疗伤吗?等那小子好了,我们就有麻烦了。”

    斯游不是没发现,他只是想放妘杳走罢了,于是故作担忧道:“她是凤族的人,真要在哥哥这里出了事,不说天君和凤帝那里,光我们父王那里怕是就不好交代。”

    “你担心这个?”宁将有些意外,他这个傻弟弟居然会动脑筋了。

    “等她成了你嫂嫂,生米煮成了熟饭,不过是麻烦父王去凤帝那里提个亲罢了,就是退一万步讲,父王真的生气了,不是还有母后为我们兜着吗?母后那么疼你,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宁将满不在乎地说道,却吓得斯游一惊,他竟不知哥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可……”斯游还想再劝,终于在宁将的眼神警告下熄了火。

    宁将见他这样犹豫,多半是生了二心靠不住了,脸色一沉便骂道:“你和火神的那点交情,还真能越过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好,你不帮我,我自己动手就是了。”

    斯游被宁将一把推开,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原地,他回头看着宁将祭出了弯刀,想阻止,好像失了立场,而帮忙,他又有些不愿意。

    而妘杳坐在悬崖边上,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在宁将的刀风袭来时将指法一变,硬生生接下了他的一击。

    宁将抖了抖仅仅被凤凰琴的余韵震麻的双手,嘴角终于露了笑,他故意激怒妘杳道:“堂堂上古神器也不过尔尔。”

    妘杳却不理他,继续弹着自己的琴,只在宁将袭来时勉力挡上一挡,谁料这样暗自较量了几次之后,宁将居然故意漏了破绽给她,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宁将摔在地上,遗憾妘杳确实伤得太重了一些,这一击打在他身上不过和挠痒一样,为了更逼真,他硬生生给自己逼出了一口血来。

    斯游看见宁将吐血,吓得脸色大变,飞身过去将宁将扶起,宁将趁机一把拉住他的手,质问他:“还不动手,你是要亲眼看着她打死你哥哥吗?”

    “我……”斯游眼睛都红了,他提起开山钺,起身便朝妘杳砍去,大喝道,“伤我哥哥者,死!”

    妘杳紧抿双唇,神情严肃,却看见宁将躲在斯游身后朝着她挑衅地笑了笑,心头无端又生出了几分无奈来。

    其实,自她进了黄昏之境开始,这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便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如今只是在宁将的笑里发酵得酸楚起来罢了。

    妘杳暗自叹出一口气,收回目光,以全身灵力灌入凤凰琴中,试图挡下斯游这一击,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步地和斯游缠斗在了一起。

    只见裴初九一身白衣开出了点点红梅,笼在化不开的黑雾里面,只有在罡风中扬起又落下又扬起的衣摆和发丝是自由的,平日里漂亮的一双狐狸眼此刻透着猩红的颜色,出手凌厉,招招致命,打得斯游步步后退。

    宁将暗道不好,顾不得再装什么柔弱,连忙也加入了战局,兄弟俩二对一,竟打不过一个原本奄奄一息的裴初九。

    妘杳在旁边看着,看得心惊胆战的,她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再次弹响了凤凰琴。

    琴声如流水淙淙,滋润着万物,只有裴初九在琴声里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而宁将和斯游受凤凰琴净化能力的影响,虽说也有些元神动荡,但远远不及裴初九来得直接痛苦。

    宁将稳住心神,趁裴初九此时受凤凰琴所缚无力反抗,提刀对上裴初九,决心要除此心腹大患,妘杳见状将指法一变,挡开了宁将对裴初九的偷袭。

    而裴初九少了凤凰琴对他的禁锢,一掌拍开宁将,转身便朝妘杳而来。

    妘杳依旧坐在地上,看着带着满身煞气而来的裴初九,指尖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你要杀我?”妘杳问他。

    裴初九头疼得厉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但面对妘杳,他只觉心头胀得疼,举起的拳头是怎么都落不下去。

    明明他刚刚还怨她好坏不分,帮着那俩个猪头对付他,弹个破琴害他这么难受。

    但一对上她那双眼睛,他就气不起来了。

    裴初九转身一拳砸在了地上,地面立即裂出了一道大坑,只是这一发泄非但没有将他身体里的戾气发散出来,反而还令他更加难受了些。

    裴初九就像是有使不尽的力气,所过之处树倒石破,最后干脆纵身跳下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裴初九!”

    妘杳大骇,想也没想,便跟着裴初九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令妘杳并不好受,但很快这种细微的难受便被□□上巨大的疼痛所掩盖了下去,藏在云海之下的翻滚魔气像刀子,在她身上割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好在她今天穿的是深紫色的衣裳,沾了血,也不过是显得颜色更深了一些。

    比不得裴初九这么多年,为她欢心好不容易再穿一次白衣裳,便将白衣染成了红衣。

    而血流多了,妘杳也疼得麻木了,她看着山崖峭壁上盛开的一大片红花,想着,此情此景下要真能闭上眼睛再不睁开,也算是幸事了。

    直到坠进冰冷潭水中的那一瞬,妘杳元神震荡,她想她或许真的快要如愿了。

    但她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好像看到了——

    龙!

    -

    初春的江南,百花未开,只有西湖边上的杨柳刚刚抽了新枝。

    湖边小榭,穿白衣的绝色女人躺在贵妃榻上小憩,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连梦中都皱着眉头。

    红衣男人走了进来,将一盘十月橘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女人身旁,将掉在地上的薄毯捡起来,又重新盖在了女人身上。

    被男人的动作所惊扰,女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她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喊了一声“杳儿”。

    “妘杳?”男人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捂着,酸溜溜道,“真这么想她?”

    女人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她将手从男人手中抽出来,裹着毯子抱住膝头,将自己缩成一团,才心有余悸道:“我梦见杳儿她出事了。”

    “怎么可能。”男人道,“且不说那丫头现在是羽族之主了,老凤凰为了给她女儿立威,连凤凰琴都给了,便是你那便宜师父,也不是好惹的,三界之中,有几个吃饱了撑的会去找她的麻烦?便是真有几个不长眼的,又有几个能是她的对手?你这梦着实是不靠谱,你要真想她了,去见她一面就是了,我又不会生气。”

    “师父他……”女人,或许应该叫她娞娞才对,心上虽然很不安,还是摇头道,“或许真是我杞人忧天了,杳儿连半啾山都不能出,还有三个徒弟在身边,能出什么事。”

    “四个。”男人拿了个橘子在手里剥,纠正道,“几个月前就是四个徒弟了。”

    娞娞接过剥好的橘子,分了一瓣在嘴里嚼,又酸又甜的汁水很好的安抚了她不安的情绪,连带头脑也清晰了些,她狐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杳儿又收了个徒弟?”

    明明这几个月,他们形影不离。

    “自然是听说的。”男人面不改色,“那小子来历不明,妘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或许是他干的?”

    “那你不早说!”娞娞将剩下的橘子塞回男人手中,掀开毯子,跳到地上便要往外面走。

    “要去,也要先穿上鞋子。”男人将她用毯子包住重新抱回了榻上,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那小徒弟的来历,也不觉得妘杳会出事,娞娞会做这样的梦,多半还是因为心头挂念着妘杳,如今他将祸水东引,总好过娞娞对他刨根问底。

    他总不能说是上次妘杳差点发现了他们,他便派人暗中监视着半啾山的一举一动。

    他本来就比不过那丫头在娞娞心中的地位,这要是再落了下风,他怕是永远都要矮那丫头一头了。

    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

    “听说他们已经不在山上了。”男人继续透露消息。

    娞娞豁然开朗:“是山上的花开了吗?”

    男人一愣,山上能有什么花?再过几天,等迎春花一开,不遍地都是花?

    但为了保险,他只能含糊道:“或许吧。”

    娞娞是又喜又忧:“那杳儿能去哪里呢?是……”来找我了吗?

    她不敢问,也不敢想,从她决定留下那个小孩的一刻起,她就没有退路了。

    男人道:“问问土地不就知道了。”

    于是,男人捻诀念咒将钱塘土地唤了出来。

    钱塘土地是只荷花精修炼成仙,头上戴着荷叶帽子,身上自带荷花香。

    他先看了一眼召他出来的红衣男人,在看清男人的脸后,连忙将脸埋了起来,朝娞娞行礼道:“小仙拜见上神,不知上神召小仙前来所为何事?”

    娞娞道:“用最快的速度,帮我找到我师妹。”

    “是。”土地又钻回了地下,到底是走得急了些,将他的荷叶帽子落在了地上。

    男人走过去,将荷叶帽子捡起来,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将帽子挨着那盘橘子放在了桌子上,哼笑一声:“我又不吃人。”

    娞娞闻言看了他一眼,勉强朝他笑了笑,赤脚走到湖边,看着天上的流云,又想起了刚刚的梦。

    梦里的妘杳一身白衣裳,满身都是血,就和泡在血池里面刚刚捞起来一样,她喊着娞娞的名字,说她好疼,是娞娞从来没有梦见过的妘杳的样子。

    娞娞从梦醒那刻起,便恨不得直接飞去妘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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