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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天未破晓,没有月亮,没有灯火,可叶应舟不需要月亮,也不需要灯火,凭着他对山路的熟悉,也能摸到莫王寨。

    虽已入冬,观山仍有大片不为北风所撼不落叶的参天大树。叶应舟站在大树上,借着茂密的树叶掩饰身形,望着那自己早已熟悉地形的寨子。

    寨子呈圆形,中央是坐北朝南的大堂,后方是被隔开出的小院子,住着寨主和家眷。大堂前方两侧除了供山匪居住的房舍,还有兵器库仓库等。

    大堂前有个通往地下的洞口,叶应舟碍于寨中人,从未打探过,但他知道,那里有被抓来的可怜女子。不只因为他听见了女子的声音,还看见过那些悍匪从那里拖出几个女人到屋里施暴。叶应舟没法当场解救,只得忍耐。

    寨子占地不大,却有两处哨台,一处在寨门口,一处在寨子中央。每日有两人一组轮流分别上两处哨台盯梢,每次时长约两个时辰。

    凌晨将近黎明时,是换岗将近守夜人意志力最为不坚定的时候,叶应舟便是要趁这个时候潜入寨子。

    他来前想了很久,县衙派了三十多衙役去找山寨落得死伤大半,山贼却几乎半分不减损的事,心中有些狐疑。自己带动村民尚能将打劫的两三名山贼制服,为何三十多衙役面对十多位山贼却如此不堪一击?他暗忖,是留在山寨里的山贼实力更为强大,多人配合无间有了压倒性的力量?

    是以他决定此行不宜打草惊蛇,仅需暗杀落单的山贼,制造意外不引起山寨怀疑,如此重复,直到山寨力量大损即可。

    终于,等到了岗哨换人的时机。

    换人时间非常短暂,叶应舟急速靠近寨子,不声不响地翻过墙,立刻跳窗躲入了一间他曾盯上并呆过的空房。这房间久已没人住,应是之前被杀或被抓住去受牢狱之灾的山贼所住的。

    隔着一道墙的另一房间,叶应舟了解过,是住着嗜酒如命的山贼,最喜招朋引伴来他房间喝酒吃菜。因此,选他们下手最合适不过。

    叶应舟在屋中一边留意隔壁房间的动静,一边想着计划。他此行除了带应急饱腹的肉松和干瘪的馒头,还有一包自制的能让人利尿又容易昏睡过去的药粉。

    他本考虑过带上毒药,在饭菜饮水中下毒毒倒他们也就是了。下毒虽不光明磊落,但非常时机非常手段。可当他想到寨子中还被关着许多的女子,此法终究不妥,也只得放弃。

    突的,外间传来了数人的脚步声,叶应舟立即到前窗透过窗纸上小小的破洞往外看,有五个人搬着酒坛往隔壁房间方向走来。

    见他们已经进了隔壁屋,又走到墙边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些酒,真是香!这次喝完,下回再去村里抢!”

    “老哥,你怎么现在开坛喝起来了?我们还没去拿菜呢!”

    “忍不住忍不住,我肚子里的酒虫太闹了,哈哈!这就和你们拿菜。”

    “走走走,快天黑了。山上到了夜里特别冷,地上的水都能结成冰。”

    观察到五人离开,叶应舟当机立断,从后窗跳出,翻入了隔壁后窗。

    开了坛的酒坛正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叶应舟忍不住赞道:“真是醇厚浓郁,可惜,落入贼人手中。”他喝了一口,便朝里倒了药粉晃了一晃。为免出岔子,他将酒坛放回原位,迅速回到大本营。

    不久,隔壁房间有了动静。叶应舟在墙边听着,一动也不动。

    酒至正酣,山贼们都喝高了。

    “大少主提的灭门法子太合我们心意了。你看,我们再去抢东西,他们都乖乖地任我们拿光。二少主还反对来着,反对个屁,他一个十岁的孩子懂什么!”

    “可不是嘛!前几个月抢东西真他奶奶的不顺利,那帮人居然不怕我们,还反了把我们兄弟抓到牢里去。现在,他们看到我们都吓破胆子了!”

    “二少主太软弱了,还是大少主好!”

    说着说着,他们的话题已歪向别的地方。

    叶应舟却心生兴趣,梁乐舒曾告诉过他寨子里有个大寨主叫莫震,三寨主是结拜兄弟。大寨主有两个儿子,分别叫莫尊和莫道合。至于二寨主,便是他追缉杀掉了的独眼大盗莫独。

    他想,他曾见过的十几岁的少年应是他们所说的二少主莫道合。可看他的那双眼睛,实在看不出半分软弱的样子来,而且,他不赞成灭门,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得救?

    一阵冷风从窗缝吹过来,叶应舟只感到脸上像刮了刀子似的。突然,他想起他的妻子,若是往常,他现在应当是抱着梁乐舒看她睡着。不知她现在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

    “哎哟!想尿了!你们谁和我一起啊!”

    是隔壁的声音。

    突然,传来类似于瓷器碎地的声音。叶应舟心中一动,应是谁睡倒了不小心将手中的碗落掉了地上。

    “啧,你居然醉了,白瞎了这一碗好酒!”

    “我去,我也要尿尿……”另一人声响起。

    “外面真他大爷的冷啊。茅厕又那么远……”

    “傻啊,到屋后就地解决啊——”话音未落,“咕咚”一声倒地不起,呼呼大睡。

    “你怎么回事啊?刚说完就醉倒了,哈哈。不过屋后方便这主意不错,走吧,尿完回来继续喝——”

    “哎哟,我也要去。”

    药粉效果真不赖,叶应舟根据声音判断,三人想小解,两人睡倒。只是,如今计划有变。原本是算着药粉起效时差不多是在换防时间,他们上远处茅厕时,若齐齐睡倒,那么就能在寒风中冻死。再者,哨台到了换人时间,新来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去茅厕仍未归。

    现下,他们选择了屋后方便,他只能随机应变。

    “嘎吱”一声,是门开的声音。

    忽地,他听到了外头远远响起的声音。

    “喂!你们还在喝酒啊?”

    似是哨台上的人在说话。

    “哈哈,马上就要换防了吧?一会儿来喝啊!”

    “不了!换下来我就要回去睡觉,累死我了!”

    “成吧,下回来喝!”

    那撒尿的三个醉汉已绕到屋后,水溅声依稀可辨。叶应舟轻轻地开了后窗留了点缝,不顾冷风呼呼往脸上招呼,观察着那并排对着墙根的三个人。

    似是没有睡倒之意。

    叶应舟瞧了眼屋内物品,看到窗边桌上的蜡烛,心生一计。他取下蜡烛,往那三个醉汉脚下一扔。

    “哎哟——”有一人踩到蜡烛,身体不稳,跌跌撞撞,撞上了其他两个人。

    三个醉醺醺的人互相撞着,直接七手八脚仰面朝天地睡去了。

    叶应舟松了一口气,自己配的药粉终是发挥了药效。他翻出后窗,取回那支被他丢出去的蜡烛,以免被人拆穿这意外死亡的戏码。

    一切都搞定。叶应舟在房中阖眼养神,等天亮后寨子收尸。

    次日清晨,浅眠中的叶应舟捕捉到了外面的动静——有人大叫,有人跑去报大寨主,有人搬着尸体回到隔壁。

    没多久,一声暴喝响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寨主的气势太过凌厉,在场山贼战战兢兢,无人敢应答。

    大寨主指着众人,喝问道:“谁先发现他们的!”

    山贼们低着头,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个瘦瘦的山贼。

    “大力!你说!”

    瘦子山贼立即跪下向大寨主“砰砰”磕头,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昨晚我跟老白和他们三个人喝酒,喝到后来老白醉倒,他们要去茅厕撒尿,我就说了句屋后方便就醉倒了。醒来就见老白还趴在桌上睡,没见他们仨,我心中一动,就去了屋后,就……就看到他们仨全死在那儿了!”

    “撒尿需要脱衣服?”大寨主目露凶光,“死了还笑,喝得很开心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寨主想了想,道:“大哥,这事儿我们多年前不也遇到过的吗?酒馆门口有几个醉倒在路边死了的老汉,坦胸露腹,脸上还笑着。仵作也查过,没有他杀痕迹,均是冻死的,说冻死的人都有这奇怪的现象,他们也解释不清楚。”

    大寨主冷静了下来,点点头:“贤弟不提,我都忘了这奇事。看他们身上没伤没淤青……看来真是喝太多反送了命。”说完,他似是恨铁不成钢:“这个醉汉,一下子折掉了三个汉子!”

    三寨主朗声道:“兄弟们,虽然不限制大家喝酒,但太过贪杯可不行。”

    山贼们个个猛点头。

    “现在寨子里剩下十一个人了,大哥你看怎么办?”

    大寨主想了想,猛踢跪在地上的瘦山贼:“你和老白,去安葬他们。”又指着一个山贼道,“你,先上中央哨台,门口的先暂停。剩下的人,都随我去大堂商议岗哨的事。”

    “是!”

    与此同时,叶应舟已悄悄翻过围墙,跳到寨子外的大树上,静等后续。

    约过了一炷香,终看到了两个山贼推着放了三个尸体的推车出了寨门,绕过寨子往后山行去。

    幸而此时门口没有岗哨,叶应舟隐身藏形相对也容易了些。

    *

    “嗷——”

    突如其来的野兽吼声响彻山林。

    寨子大堂岗哨安排的议论声瞬间消失,每个人互相对视,眼中满是惊恐。甚至,中央哨台盯梢的人也吓得躲到大堂。

    “野兽在附近!”

    “怎么会有野兽?!”

    “不好,那三人都还没回来,也是在后山!”

    三寨主沉吟了一会儿:“大哥,我们已不可再折损一个人了,派几个兄弟接他们两个回来。”

    大寨主紧绷着脸:“不可!如果他们遇到野兽,会跑回来的,再等等,如果半个时辰都没回来,也凶多吉少了。若派人去接,只怕损失更大。”

    一个身形魁梧的少年出现在门口,向大寨主一揖:“爹。”

    “尊儿,你有话要说?”

    莫尊道:“爹,起码派个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听声音不只一个两个。万一真有野兽靠近,可以及时回来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应对。”

    “也好。”

    此时,一道白影悄悄躲入那冻死的醉鬼山贼房间。

    叶应舟衣衫汗湿,额上的筋剧烈地跳动。他轻轻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又吃起了昨夜留下的残羹冷炙,但只能吃一点,以免被山贼发现不对劲。

    叶应舟缓了会儿,只觉左腿旧伤隐隐作痛。自上次受伤,竟未能恢复完全,再回不到之前的鼎盛状态。

    刚才他在树上打算出其不意地将两人一剑杀死,不料自己的行迹被远处几只饿虎发现。饿虎循着他追来,见到欲埋尸体的两个山贼。那两山贼乱了章法,逃避不及,成了老虎口中餐。叶应舟虽未出力,但有只饿虎对他虎视眈眈,无论他怎么跑,老虎都紧追不舍。

    他只得加快速度,与老虎斡旋几个回合,终于熬到老虎放弃,转身与同伴去啃咬那两个山贼。

    叶应舟在树上气喘吁吁,吃着肉松和馒头,望着远处大快朵颐的老虎,觉得它们的出现促成了这意外死亡,却也让他耗费了太多的气力。因着天寒地冻,肉松已没多少,他决定回山寨避风先恢复体力,顺便探听山寨现下的情况,若寻到机会再暗杀一个两个山贼,最后下山。

    叶应舟正打算回到先前呆的空房闭眼养神,耳边传来外面山贼大喊声:“大王,大王,他们两个人都死了!有好几只老虎!”

    他不动,隔着窗看外面的动静。只见大寨主走出大堂,脸上一片凝重。

    三寨主道:“大哥,现在剩下九个人了。刚商定的岗哨计划只能作废。”

    此时,一个少年出现。

    叶应舟瞳孔微缩,那个少年正是他找了很久的人——莫道合。

    只见莫道合朝大寨主一揖,便和他们进了大堂。叶应舟离得远,无法去听他们在谈什么。

    叶应舟回到原位闭目养神,无论如何,恢复气力是第一要紧事。

    忽地,房外传来脚步声,他立时按住腰中软剑。

    “兄弟,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接替我上岗。”

    “知道了。”

    “现在每个人轮流上中央哨台一个时辰,其他人待命。好在就酉时戌时暂停,要不然我们几个人,要累死。”

    叶应舟微沉着眉眼,心中已做好了打算。

    *

    挨过了还有些人活动的酉时,终到了周遭静悄悄的戌时,叶应舟望着中央哨台,确实无人值守。

    他忆起一个时辰前,听见几个女子被拖出地牢哭求放过的声音。彼时的他尚未恢复完全,没法从山贼手中救下那些柔弱的女子。他摇了摇头,既寻不到机会除掉山贼,决定先下山回家,再发动村民一同上去剿灭山寨,到时再救出那些可怜的女子。

    他刚翻出后窗,跳上墙时,注意到有一名灰衣女子正蹑手蹑脚地往寨门走去。叶应舟定睛一看,那女子是他傍晚时见过的女子之一。

    他转念想了想,她可能像梁乐舒的姐姐梁乐曼还有罗梨一样,寻到了机会逃了出来,万一被山贼发现,她极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他没有过多犹豫,掉转方向悄悄地向她奔去。

    靠近了,叶应舟从背后捂住她的嘴,以免她失声惊叫醒寨子里的人。女子受惊,却没有一丝反抗之意,身子不住地颤抖。

    “姑娘,别喊。我不是山贼,我可以带你下山。”叶应舟轻声说道,同时关注周围的动静。

    灰衣女子一怔,随即喜极而泣,猛点头表示她不喊。

    叶应舟放下手,走在她前面,回头朝她示意立即跟上他。

    可没跑几步,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几道身影从中央哨台闪出!

    叶应舟当即反应过来,朝旁一滚,躲过了大网。

    “啊——”

    叶应舟稳住身形,视线一扫,那灰衣女子已在网中一脸震惊惶恐,瑟瑟发抖。他顿时明白,陷阱早已布下,而这女子是引他出现的诱饵。

    山贼举刀向他砍来,叶应舟抓住腰带一头抽出一柄软剑,一个剑花逼得欺身杀上来的山贼连连后退。

    又一道女子惨叫声传来,叶应舟短促一瞥,原来那灰衣女子趁山贼不备从网中爬出,不料身上被山贼砍了一刀,流血不止。

    他目光沉沉,在一剑刺中一个山贼胸口后,倒飞至灰衣女子处,挑掉了砍向女子的又一大刀。

    正当他使尽全力楼住灰衣女子飞向寨门时,一道破空声传来,有什么东西径直打在了叶应舟的左小腿上。

    叶应舟伤痛不支,两个人落了地,随即一张大网将两人困在其中。叶应舟以剑支撑着身体,满头汗珠,青筋直跳。他看向巨大痛楚来源的左小腿,那插着一根竹钉。这竹钉恰好正中的是他先前骨折伤处,只怕这些个月都白养了。

    火光中走出一个人,叶应舟隔着网看过去,竟是那个少年——莫道合。

    “原来……是叶大侠。”莫道合朝他行礼道,脸上却无一丝意外之色。

    莫道合……叶应舟突觉寒意从心中升起,他这是早已摸清了自己的一切。这名少年,年纪不大,却心思深沉,手段狠毒。

    自己终究是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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