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板砖这个终极逃生方案，叶迟红还关心另外一个问题：“那这个地方是不是你的地盘？”

    王小明摇了摇头：“这里不像那个系统初始设置的白色空间，不是谁的地盘。非要找个主的话，应该算是你的，不过你要是想把它划分给我，我也不是很介意。”

    “嗯，那朕就做主赐给爱卿了，这样挺整齐的，系统是纯白空间，你是纯黑空间。”叶迟红摆摆手，表示就把这儿赏给他了，“这段时间先不说治疗效果如何吧，我觉得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是被好好锻炼出来了。”

    叶迟红感觉自己对于这种纯色空间已经有了抵抗力，有了纯黑纯白，下次再来个纯红空间纯蓝空间也不奇怪，她那时应该也能淡然处之。要是七彩空间就算了，看着太晃眼睛，头晕。

    叶迟红轻车熟路地盘腿坐在地上，心说还不错，在纯白空间里她需要到处找系统的摄像头在哪儿，现在她可以很明确地盯着王小明看。

    这里和纯白空间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纯粹的白色带来一望无际的开阔感，叶迟红一直觉得她和系统对话的那个地方是无限延伸的，而这里的黑色却像是一张巨大又沉重的毛毯，把她和王小明裹在一起，他们好像必须得站得很近才能不跌出去——虽然这儿没什么可以跌出去的边缘。

    叶迟红盯着王小明看，忽然意识到他们现在是实打实的生死与共，无论王小明找了多少理由来阐述这件事有多合理，最后的结果就是王小明成为了和她同一间病房往同一个机器上插管子的用户002号，承受着她再也苏醒不过来，等同于在现实世界里“死亡”的风险。

    不是说王小明道德高尚，叶迟红自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她得知这个事实之后曾经在脑海中反复设想，如果是她的好朋友，比方说宋佳璐——对不起璐璐我们这就是假设一下——出了类似的事情，需要一个人跟着进入系统中帮忙，叶迟红一定也会选择跟过去的。

    出现在虚拟世界找到好朋友之后，她也一定会喋喋不休的提起这件事：“璐璐！你看我对你多好！等你醒过来之后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准备好请我吃一个月鸡排吧！”

    于是宋佳璐也可以放松地和她互相开玩笑：“一个月鸡排？你也不怕晚上做梦有鸡追杀你。”

    可是王小明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即便是在叶迟红提起而他不得不回答之后，他也极力想要轻轻放下。

    叶迟红想得太入神，险些没意识到王小明在和她说话：“不管这个空间是谁的地盘，它都有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它不会受到系统的监控。”

    叶迟红用力地鼓掌：“虽然我在系统面前早就没什么隐私可言了，但是得知我能稍微脱离它的视线我还是挺开心的，尤其是知道它真正想实施的治疗方案是锯子拉大腿级别之后。”

    “这就意味着，很多我不敢让系统听到的话，在这里就可以说了。”

    “那太好了，虽然我们好像真的默契十足，成功沟通了，但你知道我的，我真的不喜欢打哑谜。”

    王小明深吸了一口气，为接下来的坦白做足了准备：“首先我得告诉你，我就是这个苏生系统的创造者。”

    叶迟红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呢？”

    她这么淡定，王小明反而不知所措了：“你不觉得惊讶吗？难道你早就猜到了？”

    “不惊讶啊。不过我确实没猜到，你之前说你是系统关系户，我还以为你是充了值做VIP用户，没想到你是系统管理员！”

    略微顿了一下之后，叶迟红补充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你能做出来这个东西完全合理啊，甚至想想这样才比较合理，所以我一点都不惊讶。”

    王小明为此笑了出来，他推推眼镜，坐到了叶迟红旁边。就像是自习课的时候和百无聊赖的叶迟红聊天一样，他慢慢地说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王小明一开始当然并不是想要创造一个可以唤醒植物人的脑机系统，这个领域实在是太细分了，他并未特别留意过。他尽量简要地表述自己的学术心路历程：“我最初创造的系统其实是用来探索意识的，用处很多，比如可以用来梳理逻辑，唤醒记忆，都是和人类思维沾边的事情——是的，如果说要和医疗用途沾边的话，那就是我想过可以用来治疗一些脑科疾病患者，植物人也在其列。”

    叶迟红也觉得打这个场景很像是王小明的自习课讲故事时间，如果有比较严格的老师看班，她就会歪着身子把卷子推到王小明跟前，王小明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有模有样地写演算，问就是老师我们在讨论问题呢。

    她很配合地追问：“那然后呢，怎么变成苏生系统了，是你做的还是它自己进化的。”

    王小明已经用了十几年的青春岁月来适应叶迟红那和出拳角度一样刁钻的思路：“倒不至于科幻到自己进化出来那种程度……我在这个脑机系统的基础上制作苏生系统，是因为获得了国家的项目支持。事实上，这也是五年来我几乎没和大家联系过的原因，我之前没骗你，我确实参与了机密项目。”

    这下故事发展到了最让叶迟红兴奋的部分，她疯狂点头：“然后国家就安排你研发苏生系统了是吧！”

    “嗯，你忽然思路这么正常，猜对了后续，我都有点不适应了。是的，组织上研究之后认为，我的脑机系统可能性多种多样，但苏生系统这个方向是其中最具有可行性和实用性的，事实上我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于是顺水推舟地开始往这个方向推进……”

    刚被判定为思路正常的叶迟红打断了他的话：“等下，从你离开高中去大展宏图到我们再见也就五年多一点，五年够干这么多事的？”

    王小明不甘示弱，引经据典为自己的人生经历找叶迟红熟悉的理论依据：“你能接受女主和总裁的天才萌宝五年内成长为全球第一黑客，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用了五年时间一边学习深造一边完善了一个我脑海中早有想法的系统？”

    叶迟红惭愧地低下头：“是我错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夏虫不能语寒冰，您不是普通人，您是霸道总裁王小明，有你在那个萌宝都做不成全球第一黑客。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个剧情的，你也看过？”

    这回换王小明不好意思了：“你在我旁边看的时候我一直能瞥到封底上的简介，简介不都把这点事儿说完了么。咳咳，言归正传，国家提供的资源也大大加快了我的研发进度，我比预想中还要快地完成了苏生系统。”

    叶迟红举手：“我又猜到后续了，然后我就出事了，刚好做个小白鼠，是不是？

    王小明赶紧制止她的危险发言：“这可不能乱说！你之前已经有真正的小白鼠做过实验体了，卓有成效。更重要的是这个实验性的脑机系统有着非同一般的稳定性——这也是我最初设计的时候所追求的，就算没有产生效果，也只是维持原状，不会产生更多伤害。”

    “那肯定的，要是有危险性你还敢给我用……”叶迟红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唉，那也算了，你毕竟是有心救我，万一就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了。”

    “苏生系统当时要投入使用所面临的障碍是，我着重设计了苏生系统构建运行虚拟世界和引导用户的能力，但这和一般通用的复健程序不一样，和动物所使用的简单场景也不同，每个人都需要量身定做的剧本，苏生系统理论上是具有这个能力的，不过……”

    “我明白。”叶迟红回答道，“我会信任机器给我算的数学题，但要看机器写的小说，我可能不会那么放心。”

    王小明纠正她的答案的适用范围：“准确来说，看机器写的小说也没什么危害，你觉得不好玩，不看就行了，但支撑苏生系统世界运行的剧本要是有问题，会影响你的思维，给你带来二次伤害，甚至让你失去本可拥有的苏醒机会。这是苏生系统原本唯一具有巨大风险的部分。”

    “那最后找谁写的？”

    “因为要救的是你，我想到了一个仅能适用于你的绝妙办法。你治疗用的这些虚拟世界的大致剧本，是我和系统一起完成的，有时候是它读取记忆后先生成，我来填充细节，有时候是我来写出走向，它来补充世界观，总之，有我这个非常了解你的人脑把关，我把你在治疗过程中所需要面对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哦，这样啊，那我想知道刚才那个魔修是谁写出来的。”

    王小明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冒冷汗了，顶着叶迟红谴责的目光，他小声承认：“那个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