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着晚饭，郑母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将憋了一天的话说出口。

    “青苗，要不咱还是停了摆摊吧？每天要早起不说，还搬搬抬抬的，又要站一个上午，太劳累了，我怕你孕期亏了身子，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李青苗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片刻后才收回筷子。

    对于孕期的注意事项，她不太懂，郑母作为过来人，既然这样建议，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可酱香饼摊毕竟是自己一手拉扯做成的，就这样放弃，实在可惜又不甘心。

    再加上自从昨天得知怀孕的消息后，这边母亲不让做家务，那边源哥不让练武的，如果连摊子都关了，那剩余的八个多月时间真是无所事事了。

    所以李青苗咬着筷子思索一番后，打算和郑母“讨价还价”。

    “娘，我听你的，把摊子给停了。但这样的话，我就什么都没得干了。八个多月的时间，我会无聊到疯掉的。要不……这样，我在家里做酱香饼卖，你看行吗？”

    郑母想了下，也是，这么长的时间，人都要闷坏了。

    “可以是可以，但具体你要怎么弄？”

    “其实就是代卖，我在家里做酱香饼，别人来我这儿拿货卖给外面。当然，拿货价是低于售价的，这样进货的人才有动力，而我们也可以通过更大的销量来压低成本。我算了一下，如果量足够大的话，价格给到三分我们也有些赚头。”

    李青苗说的很起劲，但郑母却听得皱起了眉头。

    “你这弄的，除了不用再风吹雨打出摊外，其他有任何区别吗？甚至，听你的意思，还要比之前做的更多？”

    李青苗哑然，无法反驳，但又不想放弃争取，便低下头戳着碗里的菜，沉默不语。

    郑立源见状，叹了口气，还是不想因为担心孩子就罔顾妻子的心情，“不如这样吧，我们招收小工。”

    此话一出，不论是郑母、李青苗，还是默默吃饭的郑立涵、郑立滢都转头看向他。

    “其实，娘和苗苗的分歧点，归结起来就是如何不劳累地继续经营酱香饼。这个很好解决，招人就是了。我们家的酱香饼，秘诀在于酱。所以，可以把揉面，摊饼这些辛苦累人的活交给别人，而苗苗只负责熬酱收钱即可，如此岂不完美？”

    郑立源一番解释下来，郑母也没了阻拦的理由，嗔了他们夫妻一眼，“行吧行吧，如果招人的话，我就没有意见。”

    李青苗算了一下招人之后的成本，嘟了嘟嘴，“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赚钱了。”

    “但也没亏，不是吗？”

    郑立源捏了捏她的鸭子嘴，“没事，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李青苗打起精神，接受了这个安排。

    “嫂子，那我们是不是要统一售价呀？”

    郑立涵见讨论接近尾声，连忙抛出自己的看法。

    “你看，拿货后大家卖的东西是一样的，一旦有人为了能卖出去，或者卖更多而降低价格，那其他人也只能被迫降低价格，甚至为了竞争，降的更多，从而形成恶性循环。这样要不了多久，我们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也会影响我们自己的口碑。”

    一个完全没人想到，但确实很重要的点被郑立涵点出，李青苗很是惊喜。

    “立涵，你真的太棒了！你就是我们的军师呀！要不是你提出来，可能要等到发生了，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呢。”

    “就按照你说的做吧，把售价统一为五分，跟我们之前摆摊的价格一样。一旦后续发现有人降低价格，扰乱市场，就不允许他拿货。”

    细节确定好后，第二天出摊的时候，李青苗就跟在场的食客们宣布了这个消息。

    不出所料，听取哀嚎一片。

    虽然嘴上抱怨，但他们心里也清楚，李青苗怀孕是喜事，也是大事，确实不适合继续摆摊。再加上酱香饼也继续卖，便无奈接受了。

    只不过，理智上接受了，行动上还是受了影响，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多卖了几份，就像以后都吃不到了一样。

    在抢购的氛围下，李青苗很快就卖完收摊了。

    “嫂子，你放着，我来吧。”

    郑立滢抢着推车，不让李青苗插手。

    类似的情景，自从她怀孕以来，在郑家就时有发生。一旦她想干点什么，只要旁边有人，就会把活接过去，不让她动手。

    对此，李青苗也习惯了，便随了妹妹的好意，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反观郑家那边，郑母都要被吵死了，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早上，李青苗出摊后，郑母受儿媳所托，同周边的邻居宣布招工和进货售卖的事情。

    此话一出，就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倒水一样，一下就炸开了。

    “琬琴，你说的是真的不？”有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琬琴，你具体说说这两件事是怎么弄法。”有询问细节的。

    “琬琴，你们家咋了，怎么突然招工，还外发给其他人卖呀？”还有八卦打听的。

    ……

    各种声音、各种问题，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紧箍咒一样，听的郑母脑袋胀痛。

    “停！”

    “你们一个个来，七嘴八舌的，我听都听不清你们在说什么。”

    一声喝令下，众人是安静了，但一时又没人敢做出头鸟，场面反倒冷了下来。

    见此，郑母也不多废话，直接点兵点将。

    “王大爷，刚刚是你问的这两件事具体怎么弄的吧？”

    “哎，对对。”

    被点中的王大爷期期艾艾地回道。

    “好，我想这应该也是大多数人想了解的，我就在这里统一回复了。首先，关于招工的问题，这次我们打算招两名小工，只要妇女同志，手脚利索就行，但平日里要爱干净，毕竟我们是做吃食生意的，这方面会特别要求。名额先到先得，招满为止。”

    “然后是关于进货售卖的事情。这么做的原因，我就直说了，也没什么避不避讳的，免得大家误会。其实，就是我家儿媳李青苗怀孕了。”

    大家本来认认真真地听着，猝不及防被喜事砸脸，有些机灵的人眼睛一转，立刻恭维道：“哎哟，琬琴，大好事呀，这孩子真会投胎，到你们家来享福了。”

    有一个人开头之后，其他人必然不能落后，场面一下又陷入混乱。

    郑母无法，只得站起来控制，把话题扯回正轨。

    “大家的祝福都收到了，我替孩子谢谢各位了。但正事要紧，我们先说完。”

    果然，大家最关心的其实还是与自身切实相关的利益，所以很快就又安静了下来。

    “进货的流程很简单，大家提前一天告知你们的订货量，我们会根据大家要的量来准备酱香饼。第二天带好钱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然，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要了但卖不完，我们是不接受退还的，所以各位要仔细想清楚。”

    “至于大家最关心的价格，我们给到的是三分一份，不接受散买。”

    “哦，对了，需要特别说一下的是，凡是从我们家进货的，卖给别人的价格不能低于五分一份。但如果你把一份的量减少出售，价格是可以低于五分的。总之，就是我们三分一份卖给你，你不能在同样份量的基础上，低于五分卖给别人。”

    听到这，大家都不理解郑家为什么要规定售价。毕竟按照先前说的，和郑家的交易关系终止于钱给过去的那一刻，后面怎么卖，去哪里卖，卖多少钱，那不应该是进货的人要考虑的吗？怎么还管起大家的卖价来了。

    一时间，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给大家解释一下。”

    郑母扯高嗓子，吸引回众人的注意力。

    “是这样的，如果统一了售价五分钱，那大家都可以赚到两分的利润。但如果我们没有统一价格呢，在大家卖的东西是一样的情况下，那是不是会出现竞相降低卖价以促成交易的局面？各位可以想想，要是王大爷为了多赚一些，卖四分，那张大妈是不是也得降到四分。甚至，如果张大妈也为了多卖一些，降到三分五，那赵大叔是不是也得跟着降。这降来降去的，到最后，别说两分的利润，有三厘的利润都笑死了。”

    “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规定好，大家都卖五分，这样都有的赚。”

    一通解释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若有所思。不可否认，郑母说的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大。权衡之下，不得不承认，统一售价是最好的做法。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家做饭去了。”

    在众人的不知不觉中，时间悄悄溜走了。一抬头，就到了中午。

    “琬琴，来我家吃呗，费那事干啥。”

    有热情好客的邻居直接邀请郑家一起吃午饭，但郑母听后摆摆手，婉拒了。

    “我们家青苗现在口味怪得很，跟大家吃不来，以后吧，总有机会的。”

    “那也行。”

    这顿午饭，很多人后来回想起来，都忘记是什么滋味了，只记得心里的忐忑和澎湃。

    当时面前摆了一条路，前人已经淌过深浅，可通，可行，但换成自己去走的时候，就不知道迎来的是狭窄小道，走的束手束脚，汗流浃背，还是宽敞大路，走的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了。但也正因为存在着可能性，大部分人心里都留有些期许，期待好运和成功降临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