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就是生来十级通透，与年代无关。
当然，也不排除是经历了人与事后，忽然之间开了悟。
陆芸暗自总结，瞧他的眼神有了变化，柔和了些，也明朗了些，还多了些欣赏。
方才是她冒险了，可结果已出，她没赌错。
眼前这男人真不一般，对她的话，不仅没怒，没觉得“以下犯上”，反而好脾气地“照单全收”。
突如其来的一下，陆芸好奇在现代世界，极有可能是盛茗旭“今生”的詹子宸，是否有一样的精神厚度。关于男女之间，他是否有同番见解。
不过，有一点陆芸倒能肯定，现实世界里的詹子宸，肯定不会像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的盛茗旭，这么耐着性子好脾气，待她这么和气友善，是一个难得倾听能力高分的通透人。
詹子宸，应该对她充满敌意吧。
说不定还把她列为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或许还没有之一。是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一个。
一想到这，陆芸心底深处略泛苦涩，嘴角忍不住跟着一瘪，迅速逼自己中断这么扫兴的联想。再如何，所谓的“现实世界”，已成了她的“前尘往事”，想不想，都没意义了。
盛茗旭见她双眸转黯，忍不住关切道：“怎么？是最近遇到烦心事了？”
“没。”陆芸摇头，他这话倒提醒了她，还有些“丑话”得说在前面，“盛将军，虽然我方才答应你‘试用’你一月，可很不巧的是，接下去一月我可能会很忙，因为我有太多的东西要恶补，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可以随时结束‘试用’，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试用？这个说法倒别开生面，盛茗旭一眼不眨望着她。
听她讲完后，才缓缓道：“我不会不舒服，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忙你的，我不会打扰。正好，这段时间我得闲，可以每天来你这边，你若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使唤，我别无二话，譬如要买什么东西，都告诉我就行，乐意为你跑腿！还有，平日若缺什么尽管同我开口，别委屈自己。京城不是军营，买什么都方便。”
盛茗旭是看到她有些随身物件是从他府上用过带来的旧物，误以为她刻意紧着物资，所以趁这机会提醒她，没必要如此节约。
陆芸听后却有了截然不同的理解，两眼都瞪大一圈，炯炯发亮瞧他：“真的么？”
盛茗旭温和一笑，眼尾尽是星点柔光：“自然无假。”
“行啊！就等你这句话呢！”
陆芸最近正愁买药材一事，普通中药材她和茉心出去转下花点银子便能买到，可一些珍稀药材，因为数量少的关系都是直供皇宫及京城显贵们，压根就没渠道可入，偏偏有些方子她需要用到，也无替代的，这会既然盛大将军开了口，她也不能让他失望，“你等我下，我拿下东西~”
“好。”盛茗旭有的是时间，难得看她对他这么有所期待，心里似吃了蜜，粘人的眼神都跟着甜丝丝。
“给！”陆芸把一张密密麻麻写满药材的薄纸递给伸手来接的“准男友”，见他视线迫不及待去扫上面的字，于是先他一步把该有的姿态摆出来，“这些东西我自己买不到，你帮我买吧！钱我照付，或者两倍价收，反正只要能弄到它们，价格不是问题！”
盛茗旭听后，抬眸瞧她：“两倍价？”
“对啊！”陆芸大方点头，想到他给的万两黄金，正好派上用场。既然给了她，那她就是这破天财富的现行主人，所以怎么支配由她定。
看盛茗旭不表态，而是垂首重新去瞧单子，似乎看得很认真，一个一个地依次扫，陆芸心中忽然恍过一种可能：他会不会是在介意？
她出两倍，用他给的黄金，是不是让他觉得肉疼了？
也是，但凡是个人，谁不是利益主导的？她是，这古代的将军，自然也是。
所以，她是不是该抛个诱人的条件，激发下他的积极性？
其实，依她对他的观察，单子上的药材他应该大部分都知道，或许他那将军府就有一些，只是因为珍稀名贵被收了起来，一般人瞧不见。
陆芸心中微急，偏偏眼前的人愈发淡定，看了好久都没看厌，完全猜不出他此时此刻到底是何心思。
“盛将军，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没办法，陆芸只能根据现代人的特点，试试这古代人。
她得拿出些让他觉得值的东西，才能调动他的主观能动性吧。
“哦？说来听听。”果然，盛茗旭起了兴致，还不小。脑中仍在加工方才这满满一大张稀世药材，但注意力已重回到她身上。
陆芸真诚道：“不瞒你说，等我试验完一些经典方子后，对第一代野蜂进行饲喂，然后开个私人诊所，慢慢把经过独家改良的蜂疗在京城推广出去，然后就能赢得第一波原始客户，再慢慢以少积多。你若感兴趣，可以加入，我给你五成股份，届时收益与你对半分，如何？”
陆芸其实不确定，他不缺钱，又对蜜蜂那么恐惧，而她即便真把私人诊所开起来且第一波客户锁定这京城有钱人，也不一定能顺风顺水，说不定还会遭遇不小的挑战与困难。
再怎么说，人家本职是一国的大将军，这样类似个体户的小副业未必感兴趣，未必入得了他眼。
唯一能让这家伙点头的，或许就是这是一件与她利益紧密相关的事。
若他真那么想靠近她，就一定不会对此不动心。
陆芸不想计较这里面的道德偏颇，她只想做成一件事。为了这件事，在合理范围内的资源，她都可以利用，尤其是“人”这个资源。
她自己是，盛大将军也是。
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不伤害他人，便都可以尝试。
盛茗旭心中惊讶，原以为她是那种像萧仁那样钻研型的医生，这话听下来，她似乎更倾向于做一个生意人？
连开私人诊所都规划好了？
还不忘拉他入伙！
显然能被她“看上”，是因为他有能力搞到她想要的药材……她非常清楚他的“价值”所在。
且毫不掩饰她对他的“打算”。
盛茗旭觉得意外，可很快脑子就转了弯：被她看上，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没理由不同意。
更何况，他也起了兴趣，看看她到底能用那些吓人的小玩意，折腾出多大的动静。
她本人可能还不知道。因在战场上替他挡箭一事，她的“威名”已传遍整个京城，人人都惊叹佩服这样一个胆大泼天的奇女子。
若真想开一个诊所，倒不用愁没客。毕竟，这外面的人，都争先恐后想一睹这般奇女子的真容。别说盛国百姓，皇宫里那些贵人公主，也都忍不住向他打听她的事迹。
陆芸打破了不寻常的沉默：“盛将军不感兴趣？”
“不，我感兴趣的。”盛茗旭迅速表态，“很感兴趣。就按你说的办。我先帮你搞定这些。”
“哇！”转折来得忒快，陆芸大喜，“谢谢大好人！”嘴上立马抹蜜似夸人。
“大好人？”又是一个奇奇怪怪的“称呼”，盛茗旭觉得新奇，轻轻一笑，接道，“是只想对你大好的人。”
陆芸：“……”
直男不分今古，土味情话也一样。
盛茗旭心中有了大概打算，决定先把这单子收好，等他回去了再开始做“任务”。
陆芸看他开始折她给的纸，心中甚是满意。
瞧他的目光却于顷刻间骤然生变！
全因见他的左手忽然毫无预兆地颤抖起来，抖落了已叠成小方块的纸。
陆芸凑近一步，关切询问：“你怎么了？左手受伤了？”
想起上一回也是在她这里，准备练剑的他也是突然这样，像是某种隐疾的发作！
“没、没有。”盛茗旭略显慌乱，弯腰去捡地上的纸，却因失控无法灵活使用左手，努力了几次都没捡到，“……”
狼狈至极。
陆芸见状，迅速弯下身子，伸手将纸拾起，一边握住他的左手，希望给他点支撑，帮他止住这突如其来的肢体“异动”。
盛茗旭有口难言：“我……”
她那么聪慧，这般窘样连着两次被她瞧见，心中必然生疑。
“你，”盛茗旭不知如何同她说。
陆芸心中来回，口吻变得轻柔不少：“你先坐，不要着急，我给你看看。”
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猜测：盛茗旭这样，会不会是PTSD？
不行，她得好好问下他才是！
盛茗旭若真的如外界传闻的那般，亲手用剑刺杀了盛翟，那可能用的就是这只左手……
“你这样多久了？”陆芸其实大概知道时间，毕竟那几天他玩消失的情况还历历在目。
盛茗旭噎语：“……”
陆芸却甚是好脾气道：“既然想与我相处，这点坦诚总该有的吧？”
转念想到他可能有的顾虑，她又跟着补充道，“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无论怎样，我希望知道你的情况。”
盛茗旭眸底微动，他极少在人面前流露出怕，而在她面前，这并非第一次。
所以，或许，他不该有这么重的心理包袱？
说出来，或许她能帮他？她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