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茗旭兴冲冲进屋，抬眸便看到一人径直朝他跑来，下意识定在原地。
第一次见她穿女装，白袄子衬得一张脸红扑扑，梳了时下京城内正流行的女子发髻，甚是柔美姣好，白净得像个落入人间的仙子，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令他一时半会忘了往前挪步。
陆芸心虚，礼物没准备，虽当时说好是由他指定，可眼下已到寿星生日，无论如何，她应该准备些的，可惜没有。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几天太忙了给忘了。
更何况，茉心这孩子早上才说这事。
眼下人都进屋了，陆芸只能硬着头皮相迎，脸上赔着满满的笑。
到底不是心硬的人，这家伙除去之前不知她性别女前对她做的种种“奇葩恶行”，之后其实待她挺可以了。一想到这，陆芸觉得无论轻重，一份礼物还是该给。
到这节骨眼了，只能等会趁机问问看，他想要什么礼物。如果还来得及准备，那她正好今日可以送出去，也不算晚。
“生日快乐啊～小寿星！”
话是自动溜出嘴的，结果说的人和听的人同时双双一愣。
盛茗旭见她满眼笑意顿滞，下意识抬步向她靠近些，直夸一句：“你穿这样，挺好看的。”
“……谢谢。”陆芸努力将一闪而过的思绪挥去，从前他很小时，差不多五岁，小朋友们聚在一起给他过生日，她说的也是这一句。
噢不，不是他，他是他，盛茗旭是盛茗旭。
语言这东西，很玄，它能记录一个人的表达习惯。比如刚刚那一刻，她都没来得及想，同款祝福的话就出去了。
或许，只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看见了故人。
盛茗旭在她眼前站定，眼神发直，见她眸底笑意重现，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今天很忙么？”
这几天他没少见萧仁，知道她又是从这位太医手里借医书，又是巴巴求着想让他教她把脉。萧仁不好把握，所以暂时还没点头。
不是萧仁小气，而是这医术萧家只传自家人，能借一个外姓人还是一个女子那么多本医书，已是看在他盛大将军的面子上。若再教她其他，怕不太妥当了。
“还行！”陆芸本想说忙，转念想他这个点还过来十有八九是想在这过生日，就临时改了口，这里也没办法定生日蛋糕什么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进屋吧。”
“好。”寿星心情特好，跟在她身后，脚步甚是轻快，边走边打量四下，变化不小，看来这些天够把她忙的。
得亏从盛府带过来的是茉心，虽年纪小小，可安排事情来井井有条，才一会工夫，就让厨房准备好了一桌吃的喝的，陆芸进屋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一边暗暗赞叹，一边感慨盛茗旭真大方，支给她这么一个做事高效率的助手，完全没啥可挑剔的。
倒是盛茗旭，见自家丫鬟忙前忙后，这会终于空下来，乖乖站在她身后，他瞥了茉心两眼，可她注意力都在新主人身上，没办法，他只能开口明示：“茉心，你先出去。”
一句话，惹得主仆两人同时昂首来瞧。
茉心机灵，赶紧照办：“是，将军。”
今天一早，她费了好大的劲，说服陆姑娘穿女装，还给她精心梳了个时下京城里世家小姐们流行的发髻，想着不出意外将军肯定会过来陆府，早晚的区别，到时能给他一个惊喜！
而且这两日京城里发生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只是不敢随意禀告陆姑娘，觉得那样的事，还是将军自己说比较妥。
陆芸倒挺想把茉心留下，这么特殊的日子，只剩她与盛茗旭两人相对，总觉得怪怪的。
“你先吃点，还有这茶，放了些茉莉花冠，喝喝看。”陆芸边招呼边留意着他的神色。
他今日如她，也穿了身未瞧见过的新衣。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像他这种长相就冲九分十分去的，其实穿什么都吸睛，偏偏人出身显赫，衣服一套又一套的。跟从前在军营给她的印象，差别不小。
也是，在外打仗，哪有多余心思在意穿着。如今可不同，在京城吃好喝好睡好，拾掇自己的闲暇工夫应该不少。
盛茗旭知道她在看他，他喜欢她发愣瞧他的样子，也享受被她注视。
她若愿意，可一直这样看他到天荒地老，他都不会不耐烦。
陆芸其实也不太确定，毕竟太多年未见，对于他的最新形象都是从电视里看到的，但也不多，因为她克制着不去看，包括网络上关于他的热搜，基本都进不了她的眼，所以不至于干扰她的一颗心。
可自从明皓那家伙进了蜂场，总时不时能从他嘴里听到关于他的近况。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与他的过往，所以也就只能安静听着，被动输入关于他的工作零碎，以及一天一个版本的绯闻。
当初也正是出于这一层的顾虑，所以她一直不点头明皓进蜂场“体验”。
如今倒好，眼前坐了个他的“古代版”……如果盛茗旭真是他的前世，那她也只能面对。
得拿捏好自个的感情才好。
盛茗旭见她出神，忍不住好奇：“在想什么？这么认真？难不成在想送我什么礼？”
想着打趣下她，谁曾想她当即点头：“是啊，你上次说还没想好所以我也就没提前乱准备！”
这个理由，很充分，陆芸宽了宽心，等他接。
盛茗旭点头：“是。”
视线微微上移，细细看了会她的发髻，这式样他见过不少，可属她最好看。甚至刚满八岁的锦淑梳同款发髻都不如她来得惹人怜爱。
陆芸被他瞧的脸起热，忍不住催促打断：“你说吧，要什么礼物，我看我给不给得起！”
“我什么都不要。”盛茗旭放平视线，对上她的眼，答得直接。
“不要礼物啊？”这明显出人意料，陆芸哪里会想到，还能这样，那就纯粹来她这坐坐吃吃聊聊？就够啦？
“是的。”盛茗旭再次郑重其事点点头，“我只要你这样在我身边就好。一天，一月，一年，一……”
“等等等等等——停！”不用想也能猜到，最后一个“一”后面带的是什么词，陆芸被吓得当即挥手，紧急喊停！
……
重要关头被打断，盛茗旭倒也不恼，只宠溺瞧她，打趣道：“吓到了？”
陆芸却变得一本正经：“一辈子太长了，拿一辈子说事，不靠谱。”
“好吧。”盛茗旭不太能懂她的真实意思，可又不想就此跳过这个话题，他支开丫鬟就是为了同她说些心窝子里的话。
陆芸知道怎么岔开话题：“这几日，皇宫里有什么有趣的事么？”
“有。”盛茗旭点头，“我和文青黛的婚约已取消。”
“咳——”正举杯往嘴里送了一口茶的陆芸听这“有趣事”，顷刻被惊得急咳起来，惹得“始作俑者”当即起身轻拍她后背：“你喝慢点～”
我的小祖宗！玩这么大……陆芸止了咳，瞪大双眼，昂着脑袋瞧他，欲言又止。
见他目光下移，落到她唇上，心头一跳，迅速垂头，错开了一对一的无声注视。
盛茗旭也察觉到了什么，猛的缩手，而后又站了会，才落座：“那个，我——”
“那是你的自由。”陆芸再次抢话，她怕他说出更令人无法招架的话，所以先下手为强。
他的婚约，与她何干。成也好，不成也罢，她都不是当事人，操哪门子的心。
话是这样没错，可下一秒陆芸想到文青黛那天的话，一颗心止不住地忐忑起来。
于是，终究没忍住，深入八卦道：“不是，你这样做，那文小姐不是要伤心死？！”
盛茗旭一愣，反应过来后苦涩一笑：难不成过了这些天，她对他还是没有任何感觉？男女之间的那种……难不成仍是停留在“不讨厌”的阶段，仍只是把他当作“亲弟弟”？所以她听到婚约作罢的消息，第一反应是别人要不要伤心死！
虽不是朝夕相对，可已尽可能与她待一块，难不成因为过去几日他没过来，所以她对他的感觉，又冷了下去？
明明之前这些天相处都挺愉快，也同意留他在她这里夜宿。
陆芸察觉到他的神色有变，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道：“盛茗旭，你咋了？”
“没事。”盛茗旭不愿就此认输，越挫越勇才是他的真性子，“我想到要什么礼物了。可以现在说嘛？”
“……你说。”陆芸觉得他整个人都怪怪的，一会儿这一出，一会儿那一出的，令她摸不着头脑，“说吧，我听着。”
“你可不可以试我一月？”盛茗旭顾不了那么多了，难得可以借生辰这个良机，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一步，他不想错过！
陆芸原地愣住，仿佛听到了一个无敌生僻的词：“试、试你？”
盛茗旭点点头，视线一秒都不舍得离开她。
陆芸却凌乱得不行：“……试、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