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鸣……”
姜小满低喃后睁眼，摊垂一旁的手碰到罐头盒。
四周布景是图书馆。
她回到了7月30日的中午时分。
自姜小满回来瞬间，所有循环者与时空管理者也跟着循环归位。
受各自截止时空影响，众人反应各异，张春梅第一次经历循环，是在场反应最大的一位，她捂住自己的喉咙，瞪大眼睛，感受循环给她带来不适应的昏沉感。方正道给她递水，张天天则在旁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抚她的情绪。
余子豪热泪盈眶抱住戚笛，四大三粗的呜咽从戚笛背后传来，戚笛僵直身体许久才反应过来。
“喂。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好意思啊？”
余子豪松开手，鼻涕横飞看她：“怎么不好意思了？你都报废成那个样子了！”
嗔怪完他又继续抱着戚笛哭，叫周围人的视线都投射过来，戚笛也不住脸颊微红，不耐烦推开他，嘴硬却是带着笑意。
老大也笑看他们，帮忙把余子豪从戚笛身上扒拉下来。
“好了。”
余子豪还想说什么，老大又对他们说：“回去会给你们记功。”
“好嘞！”余子豪泪凄凄转为笑嘻嘻。
戚笛也恭敬道谢，余光有意无意温柔瞥照余子豪。
不同于循环者们各自的错愕或平淡，也不同于时空管理者们重逢的热闹，徐鹤鸣与姜小满对坐，两人平静凝视对方。
许久，徐鹤鸣主动起身，在姜小满视线下他向她走来，临到两人只有几步之遥，姜小满转身避开。
少年稍顿，跟上她的脚步往书架角落走去。
一段不远的距离似乎走了许久，等步入书角暗区，姜小满才停下，徐鹤鸣也停下。世界似乎从彼时陷入停滞，谁也不知道谁该讲开场白的第一位。
良久，终是少年先开口。
“……你还好吗？”
少女背影低头，静谧中一滴跌落地板的水珠代替她回答。
姜小满吸吸鼻子，冷不丁传来她的话。
“不好。”
她转过身来，果然泪眼婆娑，“我一点都不好。”
徐鹤鸣心情怪异，他放柔声音问她：“你怎么了。”
情绪如决堤洪水，不安而汹涌从临界点崩溃，冲刷的姜小满要喘不过气。
姜小满颤抖而低吼：“我们根本斗不过他们！什么世界末日，什么蜥蜴人，我们根本就斗不过他们！”
“我生活在人类世界，努力读圣贤书，偶尔从疲惫的阴影中抬头望天空，也只是设想未来怎么活成理想的普通人。”
“我以为我会一直平静活下去。在我以为我会像许许多多普通人一样活下去的时候，是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跟我说着匪夷所思的一切，然后这一切就像梦魇一样不断重复！重复！又重复！”
“负隅顽抗的是我，无能为力的也是我！我总是，也只能看着一切发生，亲人、朋友都在我面前死过，可我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拯救任何人！徐鹤鸣！我救不了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不好！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我根本不想循环穿越平行世界，呆在这一个个破烂世界里做什么中二的救世主！”
姜小满攥紧双拳，指骨传来细脆声响，就像她濒临断裂的信念。
她不是神，也没有救世主的气魄，她像许许多多小女孩一样，在一次次打击和挫折下会哭，会崩溃，会想放弃，也会想逃避。
“那就放弃！”
一道沙哑而沧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姜小满转身，靠角落的最后书架某排倏然空出一本书的空隙，空隙后面继而传来声音：“那么你将得到必须袖手旁观才能获得的自由，然后和你们的世界一起陷入永恒沉寂。”
“隔岸观火需要冷漠无情。”颓废男人手抚过那本名为《西西弗神话》的书名，阴郁双眼隔那书空缝隙凝望二人：“你又真的能做到吗？”
徐鹤鸣柔眸刹那间冷却，他下意识走到姜小满身前，将她挡在自己的阴影下。
少年沉眸对峙陌生男子：“你怎么在这？”
男人未及回答，又见姜小满从少年身后走出来，待她看清男人长相，不由惊惑。
小满怔问：“……高大叔？你怎么进来的？”
*
同世界，苏卜瓦从校长办公椅上睁眸。
桌面左中右三叠资料，桌下更是白纸纷落，倒地校长的项腕血染红叠飞落地的纸。
他修指摩挲太阳穴，垂俯视线正好落在正中写了“高垠”名字的资料上。
木门传来扣扣响声，美艳女星走进来。
塔躬身示礼：“少帝。”
苏卜瓦懒懒回答：“你也回来了？”
“嗯？……嗯。”塔无措，嘴里含糊应着，心则直泛嘀咕，回来了？少帝想表达什么？
苏卜瓦这才撩眼皮瞥她，一出口让她更懵：“那他们肯定也回来了。”
塔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正哑口无语，身后又陆续走来身着军服的其余地心人，她面上无表情，心底稍稍松口气，她庆幸不用继续云里雾里对话。
来此办公室的地心人都是在各地暗中等待开启地心黑洞的领头人，只要最后一晚樵高基底最大的地心黑洞开启，由G市为扩散点的湮灭之火将瞬间覆盖整个地表，地表清除计划将进程到底——将被纪称“地表文明第四末世”，也即称“地表终世”。
史诗记载唯能救世的黑洞，终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为灭世而开启的地心黑洞只差临门一脚——释放所有残次品武器，同族自相残杀，再以罪孽之火舔舐尽最后卑微肉.体与肮脏灵魂。
就算上几千年来通灵者不断阻拦，计划依旧有条不紊行走到今天。作为比地表人类要高纬度的地心人本应该无敌，居于敏感期也不用过于紧张不安，可上头频颁布的命令不断要求他们加强防卫与杀戮，要求辅助殖配实验员进行高负荷实验——一切迹象犹如愈发浓郁的雾霾，让所有入局者惶恐与忌惮。
塔是最后一位汇报情况的首领，在场所有下属都不动声色注意她向苏卜瓦汇报的内容。
塔：“校内出现低阶觉醒通灵者和高阶通灵者，还有目标异能异种。对方还有同伙，他们还是逃掉了……”
“嗯。我之前就知道了。”苏卜瓦指尖敲着桌面：“金淼呢？”
塔细琢难言之隐，在苏卜瓦眼神压迫下不得不挤出几个字来：“他跟后援队收殓尸体发现了他弟弟，随后就消失了，还把视频……散播出去了。”
苏卜瓦听罢缓缓笑了，“不错。”
塔：“恕我多言。少帝，您这样利用金淼和金晶，不怕金淼反应过来倒戈吗？”
时间倒退，回忆之书往回翻页。
苏卜瓦倚坐靠落地窗侧沙发，一左一右站着俄康破与塔，而金淼不远不近站在少年身前。
金淼在听见苏卜瓦的提议时惊喜万分：“真的吗？只要让金晶把那个木系杀掉，你们就还我们自由？”
少年勾唇，出奇温和：“当然。”
“不仅给你们自由，等事情完毕，我还会给你们无上的荣耀。”
金淼对后者不感冒，对前者却似沙漠徒行者渴望水般激狂。
“可是……”激狂之余，金淼还留存最后一丝理智：“她身边有异能异种，我担心……”
苏卜瓦起身，抬手压住他的肩膀：“自由险中求啊。”
异族少帝，有超越年纪的气场压迫，金淼连忙低下头。
苏卜瓦淡淡再提：“当然，我们地心族十分欢迎你们至死的效劳。”
金淼急忙否决：“我们同意！”
“嗯？”
“……我的意思是，能为少帝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若是少帝能给我们自由，无论将来我们在地心还是地表，我们都会对少帝您肝脑涂地！”
苏卜瓦笑笑，妖冶过分，他拍了拍金淼的肩膀走向落地窗前。
少年往下看，目光飘向楼对面写了“Boundary”大店牌的甜品店。
苏卜瓦找他的事说完，金淼随口文绉几句恭便离开了。
等房门关上，塔不解上前问道：“少帝，你是想让金晶对付那个木系中阶还是异能异种？还是想趁机除掉金晶嫁祸通灵者，让金淼彻底交出那人的线索？”
他挥手，塔又凑近几步：“少帝有什么吩咐？”
苏卜瓦指向“Boundary”，对她发问：“你知道那里是哪里么？”
塔不知，她摇头。
苏卜瓦轻蔑看她，又转问俄康破：“老师一定知道吧？”
俄康破迈着沉稳步伐走到少年另一边，沉声答道：“一切起点与终点，真正的阴阳交界。”
……
“倒戈又如何？以卵击石，他们依旧难翻盘。浪费一条小狗，把该验证的都给验证了，不亏。”
塔连连称是。
苏卜瓦自始至终优雅微笑：“如果不是他们身边有时空管理者和他们带来的循环能力，根本不需要我亲自登场。如果金淼倒戈，倒是能了结我多年的愿望。你难道不好奇五行融合的通灵者们能爆发怎样的力量么？”
塔知道少帝疯狂，但没想过少帝这么疯狂。
她很想询问他关于时空管理者和循环者的传说是谣言还是现实，又迫于紧张，塔默默压下好奇，选择三缄其口。
苏卜瓦从桌后走出，撑手倚坐桌前。
他朝众人开口：“不用再追捕他们了，殖配实验也收尾吧。”
塔即刻反馈：“可……实验还没有成功过就、就收尾吗？”
“不需要了。”
一句轻飘话语重重击打在众人心上，众人面面相觑。
塔陡然睁大眼：“少帝的意思是……”
“计划提前。我不能再给他们重头再来的机会。”
少年双眸血海翻涌，他随后宣布：“今夜，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