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冷风将吊顶之人吹醒。

    姜小满意识慢慢回聚汇拢，她先是察觉到双足下虚无一片，紧接，失重感从足底一路顺通上心使她整个人都震动一下。

    在她丢失记忆前夕发生了什么？

    回忆倒带，碎片镜像在她脑中闪过，在她对苏卜瓦喊出别过来时，她感受到自己被一团炽热火焰包裹，从脑门受伤处开始，截止到心间，火将她烧得全身再没力气再战……醒来，异能领域随她倒下而消失。

    通灵者升阶与开通异能领域同等承受狂化风险，姜小满是幸运的，她再一次清醒过来。

    她四下扫看，清澈瞳孔里点满橙黄烛光，烛光后是墨绿裹皮——她几乎不必再细看便知自己来到的地方正是先前来过的洞中寺。苏卜瓦曾告诉过她的：最初的地方。

    也是林小海要她毁掉的地方。

    “怎么样？第一次实地来到这里的感觉如何？”

    属于少年清扬而玩味的声音在空旷高远之地若幽谷传响，叫姜小满一时找不到人影。

    “在找我？”苏卜瓦似乎在朝她晃手：“喂，抬头！”

    她循声音找去，终于在仰头间发现穹顶上另有玄机。

    原来穹顶并不是封闭的，相反它是镂空一片，因为暗室与洞天以上的颜色相仿，令姜小满以为这里封不见天。姜小满猜测她所处位置应该为当初她从足球场巨坑坠落下来真正会来到的地方——真正的地心黑洞。

    贴近地面底有一处高台，高台两侧点着长明灯，如若姜小满能再将灯座底仔细看清楚，便能看清灯座居然为人类头颅所制。妖冶少年趴在栏杆往下看，两抹阴暗而诡异的长明灯光背光映照，将其嘴角运筹帷幄的笑意展露愈发邪魅，而他旁边还站着用毒蛇般狠辣眼神俯瞪姜小满的塔。

    姜小满想动，手脚随动作片刻传来束缚与拉扯感，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然被蜘蛛网状的丝线所黏缚。《通灵者》出现过此物，此蜘蛛网状是蜥蜴人豢养的地心魔蛛所产，丝网黏合力与承重力极强，可以半空吊紧人类一栋房屋万年不坠，更别说与房屋建筑相比较轻如鸿毛的人类。

    少女试图运用异能，可丝网压制着她如何努力都不能召唤半分。姜小满不死心又试了几次，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苏卜瓦好笑劝导：“何必白费力气，来到这里你还想要逃出去么？”

    姜小满没好气质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

    苏卜瓦扬摆二指，他身后出现两个体型强壮的蜥蜴人，蜥蜴人各单手伶起二人，姜小满定睛看，一个是张春梅，一个是张天天，他们果然也没有顺利逃脱。

    少年举手，蜥蜴人双双甲长若刀锋，他们应命抵在一老一小动脉处。塔一直在旁看少帝动作，通灵者很稀缺，殖配实验需要的实验体难寻，能使用的数量亦少得可怜，以张春梅与张天天的年纪显而易见不适合用作殖配实验，既然无用，留着只能是祸害。

    通灵者不能彻底杀死，用作病毒温床再适合不过。塔以及在场所有蜥蜴人都面无表情，他们对张春梅二人的下场熟视无睹。

    “自然是……杀人啊。”少年从鼻腔中哼出笑声，待声而出，两人倒地，他们被蜥蜴人割断了喉咙，与徐鹤鸣当日救她下场一般。

    “怪物！怪物！你这个恶心的禽兽！”姜小满双目充血，她再也矜持不下朝高高在上的那少年叫骂。

    苏卜瓦唇动流连怪物二字，他也不恼，反倒越发兴奋起来。若今夜不成功，下次循环便可知道循环者都有哪些人。

    苏卜瓦：“怎么样，想不想见识下一个被杀的人是怎么个死法？”

    他就像杀人上瘾的魔鬼，手再挥，穹顶处的某处机关被打开，正对姜小满的寺洞移出两口 ，姜小满拼命摇晃去朦胧泪花，透过黯淡光线，她看见五花大绑低头忏悔的二人，目光触及他们时，姜小满忍不住痛哭起来——他们分别是她瘫痪在床的爸爸和对她疼爱有加的小姨。

    “求、求求你！放了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苏卜瓦浅笑：“放了他们？我为什么放了他们？”

    姜小满看见他将手指弯曲，姜健身下砖块快速收退，僵硬沉睡的男人依照惯性直直坠落。

    风停止，呼吸也在瞬间凝滞。

    “——嘭！”

    “……爸，爸！爸！”

    深难见底的地面许久才传来身体撞裂的闷声，下一秒洞中回环姜小满凄厉呼喊。

    亲眼目睹家人死亡对姜小满是致命打击，显然，苏卜瓦打算让她遭受双重打击。死亡号角很快号轮至下一人，姜小满的小姨林小森身下砖板有明显颤动迹象，这让姜小满来不及为姜健悲痛就得卑微为林小森祈求生路。

    “停停停！我同意！”

    苏卜瓦欲再次弯曲的修指重新回直，他明知故问：“同意什么？”

    姜小满愤恨盯住他，一字一句都有想咬死这头怪物的冲动。

    “我愿意帮你……除掉徐鹤鸣。只要你放了她。”

    苏卜瓦微笑：“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你！”

    苏卜瓦指尖又动，二指慵懒落下一指。在姜小满心如死灰之时，他又给了她新希望：“追加一条。”

    “把你们要找的时空之钥交给我。”

    姜小满气得不想再说话，等心间破口大骂完毕，才忍气回他：“时空之钥是五维星球的保密道具，就连如今的时空管理者都不知道，让我交给你，你觉得可能么？”

    苏卜瓦并无所谓耸肩：“那就是你的事了。”

    若不是网缚住少女，姜小满大概会用武士长剑将苏卜瓦恬不知耻的面皮剥落下来。

    “怎么样？我的耐心可不多。”

    说着，姜小满又见林小森身下长承砖有退后的迹象。

    她不能再任由蜥蜴人把她的家人杀掉，尽管她处于平行世界，尽管她还有循环重新开始的机会。

    姜小满只觉面上生凉，不用伸手擦拭她也知道自己面上已然泪流满面。

    “我答应！我答应！只要你把我小姨放了。我可以答应你！”

    姜小满越痛苦，苏卜瓦笑容绽放的越灿烂，他指后扬，洞顶传来机械动摇，细洞垂头跪伏女人从光明中缓缓退回阴暗处。

    *

    “还没有联系上么？”

    戚笛摇头。

    老大沉下脸，转脸问余子豪：“异种也没有动静吗？”

    余子豪也跟着摇头。

    自与队伍分别，三人潜伏到学校外围刺探情况，学校各门都被警方用红色警戒线团团包围。大半天过去，校门口聚集的群众只见过多不见少，有得知消息赶过来哭喊咒骂着要进去寻找自家孩子的监护人，有好事猎奇以求网络关注蹭流量的自主媒体人，也有什么事都不关但非来凑热闹的八卦路人……老大倚在校门停车旁，见准行事，随手拉住最外围的行人询问。

    “现在什么情况啊？”

    “不是很清楚。”那人摇头。

    问不到实质消息，老大只好打算换个人再问。路人被放弃有些不甘心，连忙哎呀哎呀拉住老大硬要说个所以然出来。

    他有些神秘兮兮挨近：“听说了吗？”

    老大眨眨眼，接腔：“嗯，你说。”

    路人：“这学校白天闹鬼，里面的学生全不见了！看了早前偷进教室的人发的视频吗？我的妈呀，全是血！我怀疑啊，这学校里养了吃人的怪物。喏，看到了没，又有一队武装部队进去了，带着武器呢，还有枪.支——就是被上面的派去火力搜查呢！上一批进去的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个什么事情！”

    老大心头叹气，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了。

    这时，余子豪从身后拉了拉老大的衣袖，眼神示意他退出人群。

    老大对告诉他信息的路人微微一笑以示道谢，离开同时笑脸也跟着沉了下去。

    余子豪跟在他左右，语意带了些焦急：“老大，蜥蜴人撤退干净，我和戚笛用时空虫洞穿进去查看，学校里面没有任何一个蜥蜴人在。学校除了来不及清理的打斗现场，两方没有任何一个活口存在。人类武装队一直在现场附近地毯式勘察寻找线索，看情况很不乐观。”

    老大低声道：“你觉得蜥蜴人为什么敢正面将人类击杀？还不动用人脉与能力对杀戮现场与事态传播进行实质掩盖？”

    余子豪想起在图书馆中众人的探讨，迟疑开口：“宣战？”

    老大没否认也没有认可，反而对其提出另外话题：“子豪，无论解决哪个维度空间的事，我们终需追溯最初的根源。”

    最初的根源，余子豪在心里反复琢磨老大的话。

    老大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接着询问下个话题：“戚笛去哪里了？”

    余子豪看向校门，视线穿过人群看向方位正好是他所站位置正对的足球场的位置。

    “我负责感应与追踪蜥蜴人的痕迹，她后面则去了足球场附近监测，测算与预感地心黑洞的出现与开启。”

    老大点头：“走，去和戚笛汇合。”

    三人汇合在一起时，时间正好过去半小时，戚笛察觉身后有人，手指微动凝聚电能光以警惕来袭之人。

    一圈时空虫洞从她眼前出现，戚笛看见来者不是别人而是老大与余子豪这才松了口气。

    两方碰面老大也不废话，他开门见山对戚笛道：“有没有什么新异常？”

    老大反应机敏过人，戚笛果然点头：“有，对标上几次30日的感应记录，地心黑洞的位置有很大偏差。”

    戚笛调出自己手腕中的感应器，表随心动，表盘上方悬浮出她每次循环后抽空完善的地心黑洞空间能量浮动图。戚笛玉指划飞，老大和余子豪多收到戚笛分享过来的图像。

    与前几次对比，地心黑洞出现的数据与今次的明显不一致，这代表着以往循环重复的某些既定规律被打破。

    余子豪细看，忽然嘀咕一句：“地心黑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余子豪还想继续说什么，三人都收到姜小满发送过来的求助——留守图书馆待机而动的循环者被发现了。

    ……

    干等是万万不行的。

    老大只是没有想通，明明有时空管理者的遮掩能力加上异能异种的精神屏蔽，怎么蜥蜴人还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戚笛没说话，她根据感应器的互通反应忽然往图书馆某个角落走去。

    余子豪朝她背影喊道：“喂！发现什么了？”

    戚笛没有理他，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之处，很快，她又从拐角处匆匆走回来，跟走时不同的是手里多了一个感应器。三人面面相窥，戚笛将感应器交到老大手上。

    老大打开感应器，并将里面的内容隔空全屏投放。

    是张春梅的视角。

    感应器记录的视角从张春梅激活并配对感应器开始，到时空管理者外出踩点，徐鹤鸣与方正道也离开，再到张天天发现窗外有数量不少的蜥蜴人包围，姜小满拉着二人躲在角落嘱托后事。

    而在姜小满后脚刚离开，张春梅要打开异能领域时，苏卜瓦出现在她与张天天面前。

    张春梅与张天天都没有见过苏卜瓦，又因为苏卜瓦与徐鹤鸣长得相似，两人自然而然把苏卜瓦当成徐鹤鸣。

    苏卜瓦没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焦急用徐鹤鸣的口吻要将他们带出第八层。

    张春梅虽深信不疑，但出于姜还是老的辣的留一手心理，偷偷趁其不备把感应器落在原地。

    感应器最后画面是张春梅临走前看向读取视角者的深深张望。

    戚笛惊感不妙：“怪不得蜥蜴人能突破屏蔽，苏卜瓦亲自过来了！恐怕张春梅与张天天处境不妙。老大，怎么办？”

    老大：“你还漏了一个人。”

    戚笛睁大眼：“小满！”

    老大蹙起眉头，眉头萦绕若有若无的疑虑：“姜小满说要下楼。可除了这层楼，整座大楼都没有姜小满的气息。”

    八人，杳无音讯五人，分别不下一小时，队伍就不分而崩，局势可谓出其不利。

    三人正凌乱着，徐鹤鸣那边终于回了消息————两人没有时空穿梭能力，在“Boundary”等他们过去汇合，而姜小满等人，徐鹤鸣知道他们所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