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氛围低到极点

    明诚只好认真开车，尽量降低存在

    他没有随明楼进入审讯室与牢狱，从明楼与汪曼春的神色也实在看不出什么。

    但汪若楠可是当着特高课的面杀了铃木加奈

    已查出的证据里，除了刺杀汪芙蕖外，还被指控与樱花号爆炸案有关

    数罪累累，日本人又怎么可能放过

    现在留她一命….明诚直视前方，叹了口气

    不过是为了密码本

    再者，进入特高课的人，又有谁讨得了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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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春…”

    明楼的眼眶亦红了

    汪曼春的态度让明楼始料未及，加之女儿的伤口过于触目惊心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汪曼春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轻声一笑，抹了抹泪

    “长寿路152弄是一家咖啡馆吗？”

    不只明楼，连前方的阿城也猝然抬眼，他甚至惊愕地回望了后座。

    他从未这么仔细端详汪曼春

    明楼收住惊愕的目光，颤抖道

    “不，不是，是一家早餐店。”

    汪曼春定定地望着明楼

    “对，那家的招牌小笼包很好吃。”

    ….这是深海与下属的暗号

    明楼与明诚在风中凌乱了

    明楼的脑子似乎被一阵极大的轰鸣声占据了，回国后的半年如放映机一般在眼前回放

    汪曼春刽子手名声在外，明楼却从未见汪曼春杀人；延安的特工总能安全逃脱….

    窗外艳阳射进车窗，明楼却感受到彻骨的心疼

    这半年来，他的小姑娘一直都知道吗？

    被女儿欺骗、被爱人欺骗，却还要陪他们演戏？

    而自己却可笑地认为在拯救她？

    明楼的心被撕碎了，一阵一阵地疼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是不是没有小楠入狱，你就准备一直骗我，自己担着？”

    明明心疼眼前的人，话到嘴边却成了埋怨

    “师哥要说这些吗？”

    汪曼春的泪更多了，她抽泣着，怒怼明楼

    “我在日本终于知道你的具体地址，但南田洋子随时监控家书。十年，我从没问过楠楠一句好，也从未跟你寄过只字片语。

    师哥以为我在干什么？在找虐吗？我为了护着楠楠，我为了她不踏入时局忍了这么多年，师哥又做了什么？

    她一回国，她才十二岁，你就拉她入军统！”

    汪曼春越说越激动，眼中是满目的疼惜与悲怆

    “当年远走巴黎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世事如此。但楠楠没做错什么

    师哥知道她小时候有多懂事吗？即使发烧，她也从不哭闹，我身无分文，没钱买孩童零嘴，她懂事地从不多问。

    楠楠两岁的时候差点把脑子烧坏了，我带她沿街求医，她还安慰我别哭。师哥，你从未在我们身边！”

    “她今天挂在那，有那么那么多的伤。皮肤上全是鞭刑，手臂直接被刀划开，他们天天消毒却从不包扎。今天还….楠楠该有多痛啊….”

    汪曼春捶打着明楼的胸口，泪如雨下

    她的眼中尽是绝望

    “你们到底在策划什么！楠楠….还能活着从特高课出来吗？”

    连前座的明诚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心疼，世仇…竟会害人至此

    还能出来吗？

    字字句句的拷问直击明楼内心

    ——能活下吗？

    在铃木加奈没被杀害之前，也许明楼可以拉拢粱仲春救出汪若楠。

    但…他的女儿在特高课眼前亲手杀掉了铃木加奈，这个响彻日本的数学天才

    利用完后，藤田芳正一定会确保汪若楠死于特高课，还有可能亲自执刀

    她的女儿，步步皆死局

    他…能救下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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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照耀着迸发绿芽的大地，过眼之处，皆是生机勃勃

    小墅之外，很多鲜花已悄然展开。

    明诚率先进入汪曼春的家，检查了好一会才微微点头向明楼与汪曼春示意

    “楠楠改变了计划？”

    汪曼春被明楼扶入沙发

    “小楠与我相认是希望我能保护你。她不让明台走入计划是因为除了之后对我提到的忌惮铃木加奈外，还希望你和明台可以全身而退。”

    汪曼春捂着脸，泪如决堤一般涌出。

    待到微时，她才缓缓抬眼

    “计划的背后是第三战区所有士兵的生命？”

    明楼此时，才算看清了小姑娘

    迷蒙泪眼下，是坚韧的目光

    那么倔强，那么清冷

    “是。”

    明楼低头，沉重道

    汪曼春沉默了

    “师哥，我来布局。”

    许久，她的小姑娘在阳光下猝然抬眸

    那是一双坚定的眼睛

    “我会保证死间计划成功执行。”

    ——我来救女儿，但前提是死间计划的成功执行

    那一刻，明楼忽然觉得与眼前之人很近很近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原来既已许国何以许家也是小姑娘一直信的道

    但是自己如此，与看着亲近之人走上孤独彻骨的道路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明楼心中的疼惜更多了

    “好。”

    明楼向前，拥过汪曼春

    小姑娘的身躯还是这么单薄

    “以后，师哥陪着你。”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汪曼春一瞬理解了明楼，她轻轻一笑，一滴清泪在此时划过脸颊

    原来笑着哭，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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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楼踏出小墅的时候，还是午后

    如果不是特高课的监视，明楼情愿此刻一直陪着汪曼春，但时局如此，呆的太久不免起疑

    进入轿车后，明诚面色沉重地说道

    “大哥，明台回来了。”

    “他发现了？大姐的行程不是还有三周吗。”

    “我们家小少爷向大姐撒娇说想我们，大姐拗不过就回来了。”

    明诚叹了口气

    “大姐一回上海就商谈生意了，听说明台一早给阿香放假。我们家小少爷怕是要来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

    明楼升起无名怒火

    他尚不知道他的弟弟与女儿进行到了哪一步，且说一整个上海行动小组都丧命于此，明台还如此冲动，贸然改变行程吗？

    小楠与自己说过，她给明台的任务为期两月，没有命令不得回沪。

    明楼揭下眼镜，烦闷地揉太阳穴

    明明小楠才十三，明台已经二十，叔侄就算了，他们本就不像隔辈之人

    想必明台也没有拿小楠当晚辈看待

    但...怎么不像兄妹反像姐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