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明台将细烟拿下
他望着潺潺流水的江南小镇，双眸中的沉静宛如湖边溪水
为了做实纨绔人设，他学会了抽烟
他还记得初次拿起烟时，少女嬉笑的模样
“小少爷终于学会抽烟了？很不熟练呢。”
说罢，少女还会莞尔一笑，带着调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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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很多时刻，明台曾认真的想过自己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反正不是那些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也肯定不是天真烂漫的懵懂学生。
在明台的心中，女子应如大姐那般，铮铮铁骨，独当一面。
还要像母亲一样，坚定温柔，善良聪慧
反正在明台心中，他最讨厌攻心于计，不择手段的人
无论男子女子
所以在最初遇到汪若楠的时候，明台是极端厌恶的
如果不知道家族往事，只是随口一说倒还值得原谅。可那时少女浅浅一笑，展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抱歉，曾听闻一些家族之事，急于求成才出此下策。“
明台忘不了那天的措勒
居然会有人这么心安理得地戳他人伤口，并以此为计赢区区组长之位吗？
他的三观一瞬受到了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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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大姐不一样
大姐讨厌汪家所有人
但是明台记得，六七岁的自己曾感受过那个女人慈爱的照拂
那个令明家兄妹丧父丧母、令自己丧母失父的人的侄女
也许那时的汪曼春对自己有愧，也许她是为了讨好明楼
但是对于刚刚丧母又不知晓一切事情的明台来说，那时的汪曼春，是一个温柔爱笑的姐姐
她会给自己买大姐不准吃的零嘴糖果，会教他识字看世界
他记得“曼春姐”这个称谓，是由自己开始叫的
明台忘不了那一天
那年他六岁
汪曼春已与明楼地下恋情了一年，他们会时不时地带明台出去玩
但因为明镜，他们从未将明台带到很远的街上，也因为明镜管得紧，既忌惮着汪芙蕖再动什么歪心思，明家公务繁忙明镜又无法抽身
童年的明台，很少到公馆之外
小小的明台常常望着明公馆的白色栅栏，无比向往外面的世界
小孩子总是爱与大一些人的哥哥姐姐们玩耍的。何况汪曼春与明楼带他去向的是更宽、更广、更新的世界
通过阿香，明台知道每年中秋节之时，城隍庙都会举行灯会
猜谜、放水灯、观月
那是举城欢庆的日子
明台无比向往，但一早便因人多眼杂被明镜拒绝
明台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知道明楼早就做好了与汪曼春游灯会的计划，他也知道大姐那日吃完团圆饭后要与商会老板们齐聚一堂
而阿香怕事，应该拼死也不会带自己出去
六岁的明台只能求助明楼与汪曼春
在他的连连撒娇中，他们终于同意了
那天的城隍庙很热闹，人很多，吃食繁复，花灯非常漂亮，明台很久都没有这么兴奋地玩过了
明楼将他举到肩膀
六岁的明台在明楼肩上看到了整个上海，他咯咯地笑，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而汪曼春在一旁紧张地护着明台，手边还拿着他刚吃剩的糖人
小时候的明台很可爱，经常会被大人捏脸，汪曼春与明楼也正值青春年少
一位记者拍下这样让人幸福的场面，花灯的簇拥下，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儿子欢愉地逛灯会，他们的脸上，映着幸福的笑
记者以为自己定格的是他人的幸福，所以他隔日便登在上海最大的报刊，虽不是头条，但也是令人瞩目的特别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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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是在隔日家人的争吵中猛然知道这事的
他措勒地看着客厅正中的报纸，报纸上印着满目笑容的自己
大哥与大姐爆发了明台从未见过的争吵，最后以明楼跪在小祠堂告终
当天晚上，汪曼春跪在雨地，整整一夜
明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央求过阿香，也央求过大姐，极力解释是自己让大哥带出去的，不关任何人的事。
但是一向对明台柔和的明镜，此时却怒对明台
“回房睡觉。”
她只用了仅仅一句，一瞬的气场却让明台不再言语
后来，大哥远赴巴黎，汪曼春离开上海
阿城随明楼而去
诺大的明公馆，又只剩下明台一人
诚然，少时的明台有爱他的父母、待他如亲子的明镜、诚心待他的明家人及优渥的成长环境，虽母亲早死，但他依旧比那个年代的同龄人幸福太多
但每每忆起孤寂的童年和年少的丧母之痛，明楼与汪曼春的陪伴便像是照亮幽夜的一束光
虽然这束光随着明台长大逐渐顿悟真相时，是那么的可笑
但他愿意相信，至少在当时，这束光是真实地照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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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确实拉满了明台对汪家的愤怒
道德标准高如明台，都不得不愤愤地想，龙生龙凤生凤，如此卑鄙又不择手段。他想不通王天风为什么要招这样的人入军统
她根本就不配信仰三民主义
“我和你，和你们明家一样恨汪芙蕖。”
明台望不了那个烈日，射击场上，少女轻轻诉说家事
她目不斜视，死死的盯着靶，就如守待猎物的猎人
她的眼中看不到一点悲伤
她那么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倒让明台觉得可怕
这个看起来不满二十的女孩，似乎坚韧强大，还深藏秘密。
似乎永远不倒，似乎没有人可以将她击碎
但那一刻，明台忽然意识到，也许少女的一切坚韧是不得不为，也许身世如此，导致性格使然
他曾经为什么没有认真的想过，汪若楠没有明媚向上的做事方式，是因为她本身就不曾生活在这样的环境？
但是明台不是小孩了
不会因为怜惜或理解放弃家仇
所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明台只负责完成任务，不与少女有任何任务之外的交流，少女自得其乐，也默契地互不打扰
那个下午是一切的开始吗？
少女发白的唇色映在明台眼里，晕开的血色又让明台心悸
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像一个负责任的男人那样吗？
毕竟他们是搭档，毕竟眼前的少女也是一个女孩
但少女的推开让明台惊愕了
“休息一会，然后跑完剩下的。”
烈日下，少女倔强地直视前方，发白的嘴唇紧紧抿着，艳丽的五官在阳光的照耀下阴暗分明，极大的双眸仰视明台
“只剩一小段了。”
那是一种清丽倔强的美
他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调笑女孩
“你怕长官？”
少女的神色从倔强变成嫌弃，她微眯着眼，只轻轻说
“你嘲笑我？”
——作为世家公子的明小少爷，居然在这种时刻嘲笑我？明家教育就是这样的吗？
明台更无所适从了
他想，大概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孩，才能句句戳到自己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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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上海已经快一月了
明台丢弃烟蒂，认真想着
宋彦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监视
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吗？
“号外号外！汪家二小姐汪若楠疑似抗日分子！”
明台猛然回溯，几乎抢过了报纸
报童凌乱地盯着这个怪异的大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先生…钱…..”
明台拿出铜钱，放在报童手心，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文字
十几秒后，明台抬眸，差点因为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他的手尽是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