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吗？
我轻轻抬头
散射的灯光下，铃木加奈的琥珀色眼眸更美了
我在那双极美的眸子看到了一些倒影
那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
“好。”
我莞尔，轻声答道
她微眯着眼，目光中闪过犹疑
“我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给你想要的东西。”
我轻轻说着
“汪组长....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责令身边之人退后，此举招来藤田方政的反对，但不敌铃木加奈责令的目光
所有人都悄声退后了
“告诉我真实的密码本。”
铃木加奈望着我，神色肃穆
散射的灯光下，她的脸颊映在前方
眼前是吹弹可破的肌肤
她的目光有快要成功的狂喜
我确信，因为距离，铃木加奈方才在耳边的呢喃没有其他人听到
手臂传来隐隐的痛
大衣下，是纱布缠着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昏暗灯光下，我曾说过的话语回荡在耳畔
“老师，铃木加奈不能留，有她在，日本人是不会百分百相信你的计划的。”
所以....
我的心中闪过狠戾，但目光也许全是慌张与强装镇定
他们制住我的时候，将所有武器都查了出来，也许现在在他们眼里，我只是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孩
我缓慢抬手，手臂传来刺骨的痛，神经的忽然抽搐让我差点隐忍不下
我示意左手有他们想要的线索
铃木加奈分神之际，我狠狠地划过她的脖颈
一道狭长的口子裂开，鲜血喷涌，眼前全是血色
而我的大衣袖口，刺出一只闪着寒光的利刃
尖刺处，还滴着铃木加奈的鲜血
“八嘎！”
我忽然被制住了，士兵粗鲁地扒下大衣，那只小刃直接在我的前臂留下一道狭长刀口
刺痛感传遍全身
我的血也在顷刻之间沾满了整件大衣
前臂就像被麻醉了
我感受不到疼痛，只剩下寒凉
木屋的地板是很多很多的鲜血，铃木加奈的鲜血染红了军装，也染红了地板
除非华佗再世，否则铃木加奈不可能活下
“铃木加奈。”
我的眼中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你早就怀疑我。”
不是从修改电报开始，而是从我出现在你面前的第一眼
你就从未相信过我
你想放长线钓大鱼，你期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很聪明，是我不可企及的聪明
这种聪明让我胆寒
所以在这个计划中，我不能留一个你
否则我将刀片缝在手上的目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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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伦敦的时候，我曾发现一个怪象
那些与我一并攻读数学系的天才们，他们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掌控感。他们以为可以掌控他人的命运，随意改变某些社会的重大走向
天才们总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富人们总认为自己可以得到一切
——而他们两者都有
他们常常谦卑又自负。
他们或许会怀抱信仰，或许会坚定地相信某一些理论，但他们不可能为他人付诸生命
他们比谁，都更珍惜智商和社会地位超群的自己
铃木加奈一直都是一个骄傲的女孩，她甚至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怀抱信仰的利己主义者
我故意让王天风知道我的身世便是害怕今日之事，我知道我必须干净地前往前线
如果我的身世真的那么容易被查到、如果王天风不是确信我的身世真的被他瞒得无懈可击，我怎么还能成为毒蝎、安然活到现在呢？
汪芙蕖无比在意汪曼春的清誉，他在十年前为我的身世做了第一次掩盖。或许我该谢谢他，他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如果没有他多年前的卖力隐藏，军统不会那么容易消除痕迹
而若是王天风处理的不干净，明楼，也早该知道我是汪曼春的女儿
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些线索没有那么容易被查到
甚至王天风与明楼，都是在我的故意透露或提醒下，才知道我的全部身世
我想，具体地点与时间都不知晓的特高课，便更不可能了
那么，只是猜疑却从未发现实质证据的铃木加奈会怎样做呢？
那个骄傲的女孩，大概只会当做筹码，也许连最忠诚的心腹都不会透露。
在死间计划实行的当下，我必须让他们认为我很在意假密码本被泄露一事，我必须着急地假装把线索递出去
即使丢弃我的身份，即使我知道，铃木加奈就在等待“我露出马脚”
我知道这几日的逃亡是在特高课的全力监视下
更改电报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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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老师曾经的计划
他想让明台当最后的棋子，要我成为提供假密码本情报的人。
打入特高课核心只是他的说辞，他从未计划我活过今年。
这就是在他没有发现我的身世之前，坚定地将我与明台移做生死搭档的缘由
如果他早就选定明台作为最后棋子，而我因为电讯天赋不得不成为那个印子，我与明台的家族又存在这样的世仇
我猜，我与明台如何合作，成为王天风最初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希望我们产生默契与情感，他希望我们在之后的计划中对彼此守口如瓶并默契赴死
那么少年人的情感，实在是破除家族世仇与门第壁垒最简单的方式
而发现我的身世之后呢？
我已对明台产生了情感，明家又是我世缘上的亲人，不管出于信仰或亲缘，我几乎不可能背叛明家
我对汪曼春的挂念便成了他唯一要担心的事
所以毕业之际，昏暗的灯光下，他意味深长地与我说
“希望你一直记得你的信仰，不要被更多的事情左右。”
——希望你一直记得你的身份，希望你一直记得四万万的中国人，不要因为顾及母亲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
但我终究是做了
也许明楼以为我顾及的是汪曼春
但....明台被捕，我总有其他的方法保下她，绝不是将计划往更凶险更不可控的方向执行
毕竟死间计划后，是成千上百前线战士的生命
我不聪明，但两世为人总让我得到了一些东西
年少时与天才为伍也让我更了解这些人
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察觉到，也许铃木加奈从未相信过我
她是天才，为什么只是因为对我的赏识而将我纳入麾下呢？为什么仅仅三月就升我为组长？
仅仅只是因为我的“天赋”？
但如果她早就知道我目的不纯，那背后的动机就让人胆寒了
——她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全部的上海军统站吗？
更改电报是我的试探
我更改电报的下一秒，铃木加奈就与我商量更改的线路上曾截获的情报
我不相信一位课长会闲到与我讽刺爱国主义
从铃木加奈那天的浅笑下，志在必得的目光，我就知道我的试探成功了
——铃木加奈早就怀疑我，还想放长线钓大鱼，利用我查出整个上海军统
而我更改的电报，也恰恰很好的假装了那封密码本的重要性
我不惜承担暴露身份的风险也要隐瞒那封电报，那本密码本和背后的作战计划对战争有多大的作用呢？
答案显而易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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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挣扎过很多次
如果我遵守王天风的计划，虽然结果也是死，但也许会死得比现在轻松
铃木加奈未必就看穿着整个计划
但是我赌不起
原本的世界中，死间计划原本可以顺利执行，原本没有铃木加奈这个劲敌，原本他们要面对的，只是汪曼春和南田洋子
也许我在这个世界的出现，总是在表明，我一定需要做些什么吧？
既然我决定开启归途，那么就尽力保下更多，我能保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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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在前方噗噗地吐着血，大把的红色液体顺着她的刀口流下
我恍然与她对视
在她的琥珀色眼睛中，我依旧望见了自己的影子
那一刻，她忽然知道了所有我知道的
她释然一笑，带着敬佩、不甘与傲然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但是我能从努力蠕动的嘴唇中依稀辨认出什么
“汪组长，你赢了，你比我聪明，特高课以后只能任你摆布了。”
她用掉了最后的力气，歪头倒下
铃木加奈穿着军装倒在眼前，灯光下映出一张清丽的脸庞，她的五官是留白多且无攻击性的
她躺在那，倒生出别样的易碎感
我曾在伦敦，在天才的簇拥下，总生出很多很多的自卑
而我没有想过，这种自卑成了之后救我一命的工具
铃木加奈
你是这场棋局里唯一的变数
但我深知我不是天才
你败在你的自傲，而我赢在我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