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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长安女童案(上)

    对于长安百姓而言,天启元年的正月是在戒严中度过的,叶洪父子逃了,司马氏重掌大权,不知有多少毒瘤要拔除、多少奸佞要清算。街上披甲执锐的兵丁脚步匆匆、神色冷硬,所过之处一片肃杀,但是这肃杀背后,又含着城中百姓对清平盛世的一丝向往与期待。

    于是到了天启二年,朝廷终于张贴告示,宣布上元节当日解除宵禁、上下同欢时,全长安城的百姓都沸腾了。男女老幼,有钱没钱,跛脚的失明的,甚至半聋半瞎、发丝银白的老妪,此刻都要拄着拐上街听一听热闹。

    如今城中大街小巷,高楼低檐,尽数挂满了彩灯,喜庆者如鱼跃龙门,飘逸者如神女飞天,星星灯火、飞舞的焰火与皎洁月光交相辉映,落在百姓惊叹的眼神中,便是生活富足的希望。

    玉龙站在西市旁五层高的望火楼上,看着底下如蚂蚁般攒动的人头,开怀之余又不免叹息。

    昔日天下安定时,每遇上元节,长安都解三日宵禁,今次只得一日狂欢,难怪百姓都蜂拥而来。然而他并非不近人情,多开两日宵禁,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能。

    叶贼篡位十五年,朝中文不思政、武不思战,多是尸位素餐之徒,很多症结并非朝夕能改。即便只今日开一次宵禁,他都胆战心惊,唯恐发生走水、踩踏等事故,府衙卫队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救援。

    身后忽有破风声传来,玉龙回头望去,是赵羽。

    “国主,城中各处如常,金吾卫已全数到位,任何一处发生异动都能迅速响应。”赵羽在屋顶上跳了半个时辰,终于巡视完毕,回来禀报。

    “好,辛苦了,你快去歇会儿,稍晚些街面上还有南曲大戏,可不容错过。”玉龙笑着点点头,有心让自家兄弟放松一下。

    他去看什么戏,该是国主去看才对,赵羽于寒夜中呼出一口白雾,瞥了眼侍立在旁的右金吾卫大将军薛纲,拱手笑道,“难得有此盛会,国主何不下楼与民同乐?”

    玉龙微叹一声,眼中凝着满城灯火,“今夜出游的百姓太多,容易生乱,我在此处更安心些。”

    薛纲倒有几分眼色,适时拱手道,“侯爷巡城辛苦,末将去叫人送些热茶上来!”

    “有劳将军。”赵羽颔首还礼,待人离远后,咳嗽一声,“国主,臣在此处守着就行,您快去赏灯吧,今日可是上元节!”

    他紧赶慢赶地以轻功跑过来,不就是怕耽误了国主和白姑娘的好事嘛!

    哪知国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严肃,“今日调动了多方人手,统属复杂,若是生乱,我担心有人因争功或互相推诿而贻误救援,守在此处,既是震慑,也是考察。”

    今夜十二卫一齐出动,还有州府县衙的人手,一旦这几方争执起来,别人恐怕镇不住,因此他是万万走不开的。而且,他也要借此时机看看,一年过去,朝中积弊究竟清了几分。

    “那臣也一道守着!”赵羽立时拱手道。

    “你留下来做什么,平白耽误大好时光……”玉龙横了他一眼,玩笑道,“还不赶紧去街市里转转,如你所言,今日可是上元佳节,长安多少闺秀都在街上观灯呢!”

    “是啊,所以白姑娘肯定也在……”赵羽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

    “小羽!”耳边脚步声渐近,玉龙眉毛一跳,迅速扬起折扇敲了赵羽一记,“你若是真闲不下来,那就去东边的望火楼上守着!”

    “东边有裴老将军在呢,我若过去,他肯定要骂我不识好歹……”

    裴律征战沙场多年,最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赵羽大大叹了口气,此刻终于发现,国主严阵以待,备了那么多人手,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要不就去看灯吧……赵羽在高楼上吹了吹冷风,瞧着远处绽放的烟火,灵光一闪,突然笑道:“诶,国主,要不我把、人请到这儿来与您一同观灯吧!这不就两全其美了!您看这儿视野多开阔……”

    望火楼用于瞭望防火,最高处四面透风,没有一丝遮挡,冷飕飕黑漆漆的,头顶月光都比桌上烛火要亮,来这儿赏灯?玉龙默默翻了个白眼,回身接过兵丁奉上的热茶,“你既觉得这儿好,那就待着吧。”

    这个小羽还真是个石头脑袋,似他这般何时才能得遇良缘……

    一阵劲头稍足的寒风刮过,赵羽紧了紧身上的毛氅,也察觉了自己那主意的不妥,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见兵丁退下才小声道:“那白姑娘岂不是要失望了……”

    玉龙闻言怔了怔,映着灯火的漆黑双眼中也有一丝怅惘。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这一生都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早已习惯了,可是每每想到珊珊要与他一同承担这份责任,他总是不可避免地生出心疼与不忍。

    珊珊……此刻是否真的有些失望?

    珊珊此时确实有些失望,但却不是因为无法与玉龙一道赏灯。

    日前玉龙带她见了昭阳大长公主,她明白他的心意,也早已知晓今夜他要居中调度、看顾全局,无法与自己一道游赏,因而对此谈不上失望。

    可是,正因他们今日无法一同过节,她在离宫前特意去内府挑了枚白玉坠,用石青丝线编了六瓣冰花的络子,装盒放在紫宸殿东梢间的棋盘旁边,想给他个惊喜。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出宫前正与他下棋呢,下到一半他就被叫走了……他总不会没发现吧……

    天佑哥真是个榆木脑袋!珊珊跟在嫂嫂们后头,郁闷地扁起了嘴。

    元夕,女子结伴出游,必要走过三座桥,以祛疾病,祈求福缘,谓之“走三桥”。此刻她正走在第三座桥上,提着花灯心不在焉,目光懒懒扫过人群,却意外发现,桥边河岸柳树下,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正捂住一个小女孩的嘴,悄悄把她往暗巷里拖。

    她立即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想要高喝一声,顾及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止住了,匆忙拉住堂嫂交代一句,就立即从桥上一跃而下。

    一片倒抽冷气的惊呼声中,她的脚尖在河中浮冰上轻盈一点,加速向河岸冲去。

    那男子已知自己露了马脚,先一步扎进了暗巷里,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如鱼得水,迅速消失。

    珊珊追进暗巷,打眼一望,却发现这里居然聚集了许多互诉衷肠的野鸳鸯,那男子裹着灰披风,臂下挟个娃娃往人群里一钻,难寻踪迹。

    她急得直跺脚,没好气地拨开一对小情人,冲到了主街上。街口处几个金吾卫正艰难地在人流中值守,她再度提气一跃,径直落到了他们跟前。

    那几人被这天外飞仙吓了一跳,未及反应便听闻有孩童被掳,连忙向上报信,又分头去寻。不多时,值守这一坊的队正也很快就到。

    队正问明情形,立即命人传信给各个坊门,又快步向坊中另一处行去。每座坊内都有一口大铜钟,用于向坊外传信。若人贩子逃出兴化坊,少不得要邻近坊市和坊外街道各处的配合。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处传出的钟声余波刚散没多久,隔壁延康坊的钟声就响了,短响七声,也是有拐子出没!

    珊珊大惊失色,延康坊竟也有拐子,难道是方才那拐子已逃出兴化坊?

    “这事大发了,恐怕上头要接管,我得去西门处等候指令!这位小姐……”队正回头刚想让这大家千金先回府,没想到人家运起轻功,冲得比他快多了。

    队正嘴角微抽,不敢耽搁,拔腿就跑。

    延康坊西明寺香火鼎盛,此时更是人山人海,金吾卫已在此处布了重兵,然却是杯水车薪。珊珊打听了一下,发现这边出没的人贩子,相貌大不相同,但拐的也是个女孩儿。

    难道竟是团伙犯案?她柳眉紧蹙,又艰难分开人流,走到了坊外敦化街上。

    坊外大道宽阔,对人流的控制也更严格,此时还可以跑马,她远远就见七八人骑马奔来,从服制看,领头人是金吾卫校尉,一旁跟着长安县衙的属官。

    几人到了之后,东西两侧兴化坊、延康坊的值守队正当即越众而出,向他们禀报案情。这般速度已经很快,没有丝毫耽搁,但珊珊仍是皱紧了眉头。

    街面上人太多了,人海中寻人,比大海捞针还困难;而且天子脚下,又逢佳节,各处衙署无不严阵以待,今夜竟有贼人敢顶风作案,这伙人绝不简单,更不会只掳走两个孩童!似眼下这般层层上报,恐怕会令贼子有可乘之机……

    珊珊蓦然转头,提气向西边的望火楼纵跃而去。她看过玉龙的部署,左右金吾卫的领军大将,今夜会在东西两市旁的望火楼上驻守,她要尽快将消息送过去!

    五层高的楼,虽说没甚灯火,但也足够显眼。珊珊绕过西市,跃上望火楼近处坊宅的屋檐,眼看高楼近在咫尺,忽然哗啦一阵,四周冒出一圈手持弓弩的卫兵,她被围了。

    精铁箭尖在远远晕开的烛火下暗蕴锋芒,珊珊看得愣了愣,未及反应,又听一人喝道:“来人立即止步,报上名来!”

    这、现在金吾卫的排场都这么大了么?!珊珊瞪大了眼向四周望去,皱着眉头刚想说话,楼上便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住手!”

    她的双眼蓦然亮了,不待周遭兵士撤下,便一跃而起,兔起鹘落间就到了高楼之上。

    玉龙攥着栏杆,看她落到自己眼前,紧绷的心弦方才松了些许,“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也正疑惑呢,此处不是金吾卫在值守吗?你怎么在此?”珊珊惊喜地弯了弯眉眼,因一路疾行,她颊边泛着几许轻红,萤石磨成的玉色灯笼耳坠还在悠悠晃晃。

    玉龙多看了一眼,轻咳一声,刚想答话,珊珊眼眸一偏,又瞧见了赵羽,好奇道:“赵羽哥,你怎么没去观灯……啊,还有这位大人是?”

    这好像才是她要找的金吾卫大将军,珊珊瞬间从遇见玉龙的欣喜中回神,连声道:“兴化坊与延康坊都有孩童被拐,眼下匪徒不知去向,我担心还有其他孩童被劫,请将军立即加派人手巡查!”

    “确实不止两人,东边望火楼传来消息,新昌坊也有一女童走失,迄今下落不明。”玉龙眉头微皱,接过她提了一路的鱼戏莲花灯,盯着薛纲沉声道:“你速从金光门抽调兵力,支援兴化坊与延康坊!”

    明亮的花灯从眼前划过,薛纲连忙将脸上的震惊与异色收起,垂首领命而去。

    珊珊从玉龙的反应中看出端倪,这个薛纲恐怕不是他完全信任之人,她微微抿唇,歉然道:“天佑哥,我是不是不该来此?”

    “无妨,正事要紧,其余我自会处置。”玉龙摇了摇头,拉着她到桌边坐下,“我方才接报得知这二坊有孩童遭劫,尚不及详查,你这儿可有什么消息?”

    桌上是一张详尽的长安舆图,珊珊手指点上她发现拐子的地方,细细道来,“此事说来有些惊险,那匪徒拐走孩童时在树下阴影里,若非习武之人,恐怕看不真切。此处离巷口又近,拐了人后往暗巷一钻,便可掩去行迹。”

    延康坊西明寺的情形也有些类似,拐子将孩童引诱到佛殿外僻静的夹道里,再走几步就可从侧门消失,若非恰有人因寻物走到那里,那贼子作案根本无人发觉。

    “这二人都十分熟悉地形,作案手法老练,时间相近,而且都对女童下手,恐怕还真是一伙的。”赵羽在一旁皱眉道。

    这等劫拐的行径,犯案都讲究一个“快”字。贼匪要尽快将人控制、转移、藏匿,否则一旦事发,引起官府警惕,他们的行动便会受限,易被瓮中捉鳖,因此极短的时间内连发两案,很可能是同一伙人。

    “眼下金吾卫正大举搜查,想必他们不敢再犯,只不过此前究竟掳了几个孩子,这很难说。”珊珊倒了杯茶,脸上满是忧色,“今夜出游的百姓太多,即便发现有孩子失踪,也说不准是失散还是被拐,若非亲眼所见,如何认定呢?”

    “无论如何,尽快找到孩子是第一要务。”玉龙神色凝重,用折扇点了点新昌坊所在,“我已下令,若有孩童走失的情况必须立即尽数上报。此时情况未明,线索宁多勿少,先不做区分。”

    “长安城内东贵西富,东市附近这几座坊,向来是达官显贵的居所,贼人应该不敢在这里下手……”话没说完,她便咳嗽了两声,此处楼高风大,比街上冷多了。

    玉龙立即解下身上大氅,起身给她披上,语带责怪道:“外出夜游怎么也不知带件斗篷?”

    “斗篷在丫鬟手里,我急着追人,就没顾上……”珊珊面色微粉,用冰凉的手指捂了捂脸,她先只穿了身兔绒缎面长袄,在街市中就被挤得发汗,谁能想到一转眼便会在高楼上吹风呢……

    “我们下去吧,进楼里说。”玉龙碰了碰她的手,无奈摇头,在赵羽调侃的目光中拉起人就走。

    赵羽嘿嘿直笑,把桌上舆图收了,拎着花灯快步跟上。

    入得室内,待玉龙点了几人去楼上值守后,珊珊便迫不及待地问:“天佑哥,上元解禁,官府向来严阵以待,无论在何处犯事,都危险得很,你觉得是什么人敢在今夜动手?”

    “你所虑极是,我也在想,寻常宵小定不敢在今夜出手。”玉龙轻轻敲着折扇,双眼微眯,“有胆色、有能力在今夜劫掠幼儿的团伙,定是少数,而且背后多半有些所谓的靠山。”

    “这些势力平日里明争暗斗、互相牵制,既是水火不容,想必不会相约一同犯案,因此今夜劫案当是一伙人犯下的。”

    “可是这些帮派团伙争斗时定会划分地盘,一个团伙的势力若能横跨东西两县,岂非大患?”赵羽上前点了点东西两处案发地,神情严肃。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分东西两县,直属州府,东为万年县,西为长安县,一个下三滥的团伙势力竟能越过一县辖境,那恐怕早被州府或金吾卫盯上了。

    “不错,这些势力之间常划分界限,但去他人地盘上寻衅并不稀奇,而且,现在也并不能断定东边这个失踪的孩子是为人所掳。”

    玉龙轻捋鬓发,神色越发凝重,“小羽,你当知晓,人越多心越难齐。有一伙人敢在今夜犯此重罪,已然让我震惊;若有两拨人马不约而同,竟都选在此时挑衅朝廷……”

    那他就该反思了,过去一年,朝廷是否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赵羽听懂了,忙不迭点头,“确实如此,眼下发现丢失的孩童,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总不会有人用这么大手笔来害她们……”

    “不过即便是一伙人,专挑这个时机犯事,也实在大胆了些,而且素来只闻从贫苦之地拐人、卖到长安,怎么竟会有人拐卖长安城中的孩子?”

    “个中缘由我也没有头绪,或许待擒了这伙匪徒方可知晓。”玉龙缓缓摇头,望向屋中摆放的漏刻,“州县府衙的人应该快到了,有他们在,查出匪徒的踪迹应该不难。”

    “嗯?这是为何?”一直静听的珊珊疑惑道。

    “长安城中的关系脉络错综复杂,虽说不可能全部肃清,但辖下有哪些帮派团伙、什么人敢做见不得光的买卖,府衙必有所掌握。”玉龙眉眼微松,细细为她解惑,“今夜这伙人手段如此老辣,想必在长安城中颇有根基,那官府定有他们的情报。”

    若是没有,那雍州刺史和长安两位县令的仕途就该走到头了。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查获贼匪的把握就大了许多!”珊珊亦是松了口气,眉间少了几分焦躁,“至于为何从长安城中拐人,我倒是有些头绪,不知对破案有没有帮助……”

    “什么头绪?你只管说,咱们现在不可错过任何线索。”玉龙立时凝神道。

    “眼下可以确证的两桩案子,凶徒都是挑了九岁、十岁的女童下手,我猜测,他们可能是想将孩子卖到外地与人为妻。”珊珊嘴唇紧抿,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

    “什么?!”

    玉龙与赵羽同时震惊失声,玉龙先一步道,“她们都是孩子,如何嫁人!”

    “而且即便要买妻,牙行手里多的是因家贫欲卖身的适龄女子,何必要拐这么小的姑娘?!”赵羽紧随其后。

    “你们,竟从来没听说过啊?”二人反应激烈,倒把珊珊惊到了,她转念一想,他们虽生在长安,但在山中活了十五年,没听过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珊珊叹了口气,将这污糟事详细道来。

    原本劫掠孩童,多是卖给无子人户继承香火,或是卖作奴仆,因此人贩子多挑男童下手,今夜失踪的却都是女童,无怪玉龙、赵羽有些困惑。

    若要卖给人当妻妾,确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更合适些,不过想买妻的人,各有缘由。寻常因家贫、貌丑之类的缘由娶不上妻,想买一个的,牙人手中环肥燕瘦,且能对付。但另有些人,只要出身锦绣之乡的女子。

    重金之下,便有人贩子敢铤而走险、为财舍命。一开始做这买卖时,他们确然是冲着适龄女子下手,不仅是长安,还有抚宁、宜阳、广阳、溆州等富庶之地,教养良好却无甚来头的女儿,都是他们的目标。

    但是拐了这些姑娘后,人贩发现麻烦不少,容易引火烧身。她们常寻死觅活、难驯服,而且,虽姑娘的父母无权势,但她们可能早被有权势的人物看中了。许多人贩子因此得罪高门,丢了性命。

    于是后来贩子便学聪明了,专挑九至十二岁的女童下手。这样的孩子,已有了好的教养、能看出样貌,十有八九还没定亲,最关键的是,心智还未成熟,买回家再耐心养几年,不愁她不乖乖听话。

    符合条件的孩子不好找,动手难度高,要价更高,这种买卖确非寻常人贩敢做。

    “我还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宁愿、买个女童回家养几年,也非要祸害这些良家女子不可?这些人都疯了吗?”赵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怒道。

    “话本里常爱写落草为寇的山大王劫了个富家小姐为妻,这又是为何?”珊珊话中也忍不住带了些怒气,双眼映着桌上烛台跳跃的火苗,讽刺道,“有些人性格粗鄙,乍得横财,还知要娶个识文断字的贤妻,以求将来改换门庭,虽没有清白人户愿与他结亲,但买一个总是可以的。”

    “又有不知哪来的奇闻,说长安乃龙脉汇聚之地,此地出生的女子沾染祥瑞之气,命盘都要好上几分。于是在牙人口中,长安流出去的孩子可是最上等的货色,奇货可居!”

    家世清白、模样周正又有教养的孩子,本就是最受欢迎的,长安的孩子更是上上之选。而且,有些人将女童买回去后,可不需要再养几年……珊珊看着玉龙阴沉至极的脸色,嘴唇微动,默默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所以长安城中,每年都有大批女童失踪?”玉龙寒声道。

    珊珊摇了摇头,“叶贼篡位前,极少,后十多年间匪徒逐渐猖狂,以前我曾听闻有七八个孩童一齐失踪,但是去岁并没有,我还以为他们已经不敢再犯了……”

    “既是如此,今夜我便见识一下,是什么人能将这断头的买卖做得风生水起!”玉龙沉着脸霍然起身,下一刻便有兵丁上禀,刺史官大鹏等人到了。

    官大鹏果然掌握了贼匪的情报,草草拜过后,便迅速道:“启禀国主,依目击者所述,样貌相符之人应是狮子帮的两个打手,这帮人平日都在长安县永安、大通、和平等坊活动。”

    他随话呈上一本册子,摊开那页所载,正是珊珊于桥上见到的贼子,生平、样貌等信息十分详细。

    玉龙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后递给珊珊,见她确认,便道:“这匪首现在何处?”

    “回国主,这帮派头目岳老西已被拿下,现押于长安县衙,据其交代,他们是收钱替人办事,只负责掳人,孩子交出去就拿钱了事。”官大鹏躬身道。

    “收钱办事?他们并非主谋?”玉龙眉头大皱。

    “国主英明,私贩人口这等勾当,组织严密,常会将孩童转好几手,难以追踪,街上拐人的狮子帮在其中仅是最末一等,其上还有转运、调教、伪造户籍、接洽买主等人,而这些大头目,多半在长安城外。”

    官大鹏生于毫末,曾入行伍,后经贵人引荐为官,仕途三起三落,迁任雍州刺史前,正是长安县令,因此对城中这些不入流的行当知之甚详。

    他又道,“近年来长安城中频发女童被劫案,,微臣忝为百姓父母,经数年追查,也只救回几个孩童,剿灭一个掳人的末流帮派,对隐藏更深的主使却几无线索。如今旧案未破,新案又起,微臣愧对国主信任,请国主降罪!”

    说完便重重跪了下去,玉龙连忙将人扶起,面色沉肃,“旧日局面艰难,你已尽全力,何罪之有?眼下贼匪竟敢再犯,你等须抓住时机将其绳之以法,切不可再让人逃脱!”

    他又看向薛纲,“各坊市排查的结果如何?可还有其他孩童走失?”

    “禀国主,臣等查访发现,另有四名孩童失踪,两男两女。”薛纲立即呈上舆图,详细报出失踪情形,东边三人、西边四人,共七人失踪,失踪的两个男孩都在东边。

    竟还有男童失踪?此案越发复杂,玉龙面色难看,抓着舆图冷冷道,“这伙人贩如何将孩童运出?”

    “回国主,狮子帮头一次接这等买卖,只知将孩童全部送至归义坊梁记酿酒坊。然据臣往日所查,这伙人在保宁坊还有一据点,他们会把孩童分别从安化门、启夏门送出城。”官大鹏上前在图上连点,沉声道。

    “府衙捕手已前往这两处缉拿人犯,顷刻便有消息传来。此刻城门已闭,贼人无路可逃,请国主放心!”

    “若让孩童出了城,尔等便与贼子同坐。”玉龙语调凛冽,意味不明地瞥了薛纲一眼。

    众人立即吓得跪地磕头,薛纲更是冷汗涔涔,连声作保,玉龙却径自转身,手持舆图向桌案行去。

    私贩人口的组织竟如此复杂,他今日方知,然而要查那些藏在幕后之人,并不急在一时,当前要务,还是尽快将失踪的孩童尽数找回来。

    若能在交接据点找到孩子,那便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则需详查贼匪今夜行踪,即便把长安城翻一遍,也得把孩子找出来。

    当然,若是孩子真被送出城,那便是他这一年白忙活了,整顿朝纲没有半点实效,金吾卫、雍州府,从上到下都得再彻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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