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愿意

    “我尝尝,谢谢你,小和尚,听闻和尚的素食也能做出肉的味道。”烈云弯立即接话,提起一双没有人用的筷子吃起来,哧溜一声下肚,眼珠一瞪,叫道:“嗯,别说,还满香的。我最爱的红烧肉也不及此一分。嗯,好吃,我今日必定多吃一碗。”

    “女女女施主,这不太方便吧。”迦云小和尚不喜与女施主同桌吃饭,更不喜觊觎归元大师的女施主。

    “噢,那你们吃,你们吃,我先饿着。”烈云弯放下筷子,不吃也不走,琢磨着怎么寻归元问话。

    这群和尚对女施主有些无语了。

    “女施主,您有什么事情您说?”迦云小和尚愣头愣脑地问道。

    “没什么事?”烈云弯说着,眼睛从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迦云小和尚身上。

    “我归元帅叔,跟随栗粟仙师学艺,五岁悟道,七岁参禅,八岁主持归灵殿,如今百岁有余,所学所成皆为五道禅寺传送佛法,光耀我佛,功劳如神迹一般。依着师叔的灵慧不久就能成佛成仙了。”迦云小和尚直言。

    “百年余?”烈云弯吃惊,那面相和自己一般无二。

    五十岁已经是多数人界的大限,而他青春永驻,看来亦非凡人,烈云弯惊讶的同时眼睛里不无惊艳。

    “粗略百年吧,佛法大成已经深入骨髓,蓄发还俗是不可能了,做个千年万年不灭的老妖精还是可能的。所以人间女子的命数与归元大师相比是蝼蚁之数,不当提及。”迦云小和尚说出百年大限是想吓退烈云弯,而烈云弯不怕还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只好直白指出女施主与归元大师不同道。

    “啧,驻颜术果然是个好东西!”烈云弯盛赞,这和尚不仅好看还有修为,偏是这样的人不争不言,怎能不叫烈云弯不注意!

    “什么驻颜术!那是画皮,画皮,浮生之相,世间凡人才拼命在乎的假象。以前几个痴缠假象的女施主,都被丢下山,大师就这么手指一动,树叶裹着女施主连蹦带跳地下了山,那些女施主倒是识趣,被丢过一次,再也不敢上山了。请问女施主,我们可以用斋了吗?”迦云想话里话外都是恐吓赶人,奈何烈云弯对他的话都是兴趣和深究的味道,更不想走了。

    “吃吃,不要太客气。”烈云弯明白迦云的意思,只是自己的疑惑没有解决。

    一群和尚端着碗,瞪着烈云弯,大有你不走我不吃的架势。烈云弯认为他们不吃是他们不饿,但是回头打量一眼归元,盘沙坐定,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拒人千里之外。从她进来到现在,他没有任何动作,没看见烈云弯一般。

    烈云弯不由地释放自己的气场,醇厚的灵力缓缓而生,一种春日桃花迎春风的感觉,身后的和尚们受之一怔,然后眸光翕动,专心吃饭。可是那处的归元还是一动不动,任世间风云逐月,他自成一体。

    他是当真将烈云弯排除在外,那份岿然不动的修行烈云弯佩服,自己这辈子修行不来,当然也不想修行。凡事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最是和心意。对,眼前这个归元大师,烈云弯压下眼角,不知觉的将他和深海中的老龟相比,长寿的秘诀在于不动。

    对,挺好的,归元等于乌龟。

    烈云弯狡黠一笑,提息纳气,指尖祭出灵力,将棋盘上的棋子移动,摆一个形状出来,十分温和归元的特质。

    哈哈,夜风一吹,撩起烈云弯的头发,周身清爽。

    烈云弯跨出了长风苑,身后一群和尚瞬间清醒,刚才怎么着了女施主的道,追逐六根清净的和尚们被撞击了心房,默然低下头吃饭。

    归元大师睁开眼睛,眸光落在棋盘上,暗暗巧笑,又被她骂了,手段一样拙劣。

    烈氏夫妇的房间,烈长岚整漱衣冠,杨启夏一旁伺候着,规规矩矩地为夫君理顺了衣服,从头至尾没有一句话,她的心思落在案子上大红烫金的婚礼流程表上,眉头皱的越发的紧。

    大婚和祭祀南天台的细节写的非常详细,送那么贵重的定礼就是让烈家高高兴兴地去祭祀。祭祀南天台是烈云弯能干的事情,那孽障能捉几个小妖,能撒泼耍赖,总归只能做她杨启夏的混账姑娘。去祭祀南天台,就是拿小虾砸大鱼。

    杨启夏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烈云弯赴死。

    “夫君,弯弯三岁的……”杨启夏说话时咽喉堵塞了一般,她一辈子最痛苦的一段经历就是烈云弯病入膏肓之时。

    “夫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弯弯三岁的劫过了,现在回逢凶化吉的,我们尽力保护弯弯。”烈长岚转身扳住杨启夏的双臂,倔强的女子软弱起来让人疼惜得紧,拢入怀中,任由她啜泣。

    “我原先只知道不一般的珊瑚、笔墨,不知道有赤焰金兽,开智的灵兽千百年难遇,应是弯弯最喜欢的重礼,若是弯弯知道了,以弯弯的脾气还不是掏心掏肺地卖命,若是我早知道,我当时就退回去,我也可像张家一样去退婚。”杨启夏越说越委屈。

    “嗯,想法不错,今天早朝,我就提出退婚。”烈长岚斩钉截铁。

    “真的,能退得吗?”杨启夏抬起头,眼中全是希冀的光芒,然光辉一闪即过,又是苦戚戚的表情,狠狠捶烈长岚的胸口:“那样你不是抗旨不遵,杀头的大罪。”

    “我也不能死,弯弯不能出事,要不,我文,负责掩护,你武,负责带弯弯出逃。”烈长岚认真严肃,“惊天大计”瞬间扼腕杨启夏的呼吸。这是什么破计划,肤泛不切,不过就是这句话让杨启夏清醒,抹掉眼泪。

    “就你还能笑的出来。”

    “夫人,我们知道艰辛,便把所有精力用来保护弯弯,火中取栗也有生的希望。”

    “反正,我是不能让弯弯独自赴险。”

    “夫人说什么是什么。你再这般小意切切的,夫君上朝要被朝纲规制了。”烈长岚露出新婚一般的柔意。杨启夏破涕为笑,任那滚金的大红帖子落在案上,杨启夏要和夫君腻歪一路。

    以往烈长岚上朝,杨启夏也亲自送过,今日也不推脱,夫妻二人牵着手出了烈家大门,顺着往日的街道溜达而去,晨曦的光芒恰好撒在二人身上。

    世间最伉俪的情歌,莫过于你放慢脚步,我微笑跟上。

    清凉的街道上打更的声音传来,烈长岚牵着杨启夏的手加快了脚步,转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张家一群人,张宰辅被众人搀扶走在中间,李夫人和张仲娇护着张忠翳走在后面,一群仆人小厮跟着,浩浩荡荡地一群人,个个面色沉郁,嘴角压到下巴。

    张宰辅忽然止住的脚步,让众人心头一沉,旋即看见对面牵手的烈氏夫妇。

    烈氏夫妇赶紧松开紧握的手,端着身子站住。

    老不正经的夫妻呃,身为国之栋梁还这般不知检点,养出的女儿怎会好!

    张家愤怒的目光一溜水剜向烈氏夫妇,烈氏夫妇脊背发凉。

    烈长岚却又握住杨启夏的手,扣在背后。

    这一幕被张忠翳看见,嘴角不由地勾起,这才是他向往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张家因为张忠翳跪求请见皇上,其赤城忠心换得张宰辅平安回归,这几日不用上朝了,专心准备大婚事宜,若是大婚不成,估计以后就不用上朝了,这是皇上的态度。张宰辅恨,恨烈家养的什么玩意,但凡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何至于触怒龙颜。

    就是正经的姑娘也不行,公主君主才能配上。

    两方相对,一时忘了避让道路,争执相对。

    张宰辅甩开家人的搀扶,挺直身板俯视烈家,张家人一流水学起张宰辅的模样,鼻子孔瞧烈氏夫妇。

    偏是愤怒阴沉沉的人群中走出一位谦谦君子,一张俊逸的脸上疲惫中带着惊艳,他认认真真地行个大礼,说道:“烈大人烈夫人……。”

    “呃……”杨启夏惊喜也惊愕。

    烈长岚急急给张宰辅行个大礼,按官爵他大,杨启夏跟着行个大礼,算是烈家先低下身段。

    张家无视,便是油滑如张宰辅的人不愿囫囵了事,冷哼一声,依然将烈家排斥的如同蝇子。

    烈氏夫妇尴尬,杨启夏恨,这事又不是烈家求皇族赐婚,冲烈家作算什么东西。烈长岚暗暗抓住杨启夏的手,示意不要冲动。

    暗影倾斜的街道上,张家霸着街道,就那么给脸色看。

    “烈大人烈夫人再受我一拜。”张忠翳又行礼,张忠娇拉都拉不住。此刻张忠翳是张家的希望,张家的门面,必须撑起来,似乎只有作践烈家才行似的。他们头上悬着的是张忠翳对皇上的誓言,皇上对张忠翳的赞许,脚下踩的是烈家的尊严。

    “别别着。”杨启夏想阻拦,张忠翳大礼已下,张忠翳结结实实的一拜。

    张宰辅一旁翻白眼,轻哼一句:“我孙儿的大礼,你们也受得起。 ”

    “烈大人烈夫人,晚辈这一拜不受任何人胁迫和蛊惑,心思清明也心甘情愿。

    早在五道禅寺,晚辈已心慕烈姑娘,回城途中,烈姑娘凭借一己之力解救张家七人性命,晚辈更加钦慕,曾思慕与其携手,相伴一生。只是晚辈行事迟缓,没能上门求娶。好在皇恩浩荡,幸得一线姻缘,晚辈身沐皇恩,倍感知足。”

    张忠翳一串话抛出,杨启夏怔住了。

    哎,这孩子这么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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